“东院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宋旭轻笑一声,环顾四周,原本按着沈氏的喜好,布置的书生意气的房间,变得有些硬朗。墙上挂的墨谷幽兰图被换上骏马奔驰图,床边竖了个放剑的架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有些着急说话直秃噜,忽然被宋旭抱入怀中,“我没想到你突然来了。”
宋旭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布置了多久,怎么没和我说?”
“没多久,你送信回来后慢慢的弄了点。”沈氏扬起手轻轻的环住宋旭,“想你回来能看到,能没特意提,没想着又吵了架,你都没来过。”
“呵,你若是让我早些看见,不比你送去的汤汤水水要好?”沈氏听闻红了脸,将头埋在宋旭怀中。
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们算是和好了么?”她抬头看见宋旭坚毅的下巴,“这些天我在屋内想了很多,阿旭我错了。我以为我一辈子不能忘记二哥,但原来我伤心时想起得是你的脸。若我求你原谅我,你还会答应么?”
“我知我伤了你心,但我愿用未来的一切弥补,你还愿和我在一起,一家人喜乐安平么?”她怕宋旭拒绝,不敢直视,用耳贴在胸膛听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声急切有力。
胸膛内发出几声笑声,将沈氏抱的更紧“琳琅,你开窍的晚了些。不过好在不算太晚,我仍在你身边。”沈氏眼泪迸发,闭眼听着令人心动的跳动声。
宋思颖在门边悄悄张望,用手捂住宋子琦的眼睛。“小孩子别看!”自己倒看得认真,边看还边嗤嗤的笑。
*
沈氏虽没了中馈之权,但与宋旭关系好转,人也开朗不少,秦蓁去见过她好几次,都是笑脸对人。弄得秦蓁想拧自己一下,看看是否身在梦中。
蜜里调油的结果就是,好几年没有好消息的武国公府,又将迎来新生命。沈氏怀了两个月身孕,老太太来看望她,语气虽还是严厉,但眼神柔和不少。宋旭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呵护让沈氏容光焕发,时至过年沈氏禁足被解,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若不看隆起的腹部,保不齐会认为她是个娇俏的少女。
这个年过的有滋有味,宋昭儿送来家书,信中写到已有四月身孕,算算日子是回江浙成亲后不久便有的。加上年后陈婉音即将分娩,新生命的到来总能给人欢喜。
秦蓁摸摸沈氏的肚子,悄悄附上去问了句,你是弟弟还是妹妹?被老太太听见,握住她的手,“蓁儿,什么时候对孩子如此感兴趣?可真是长大了。”
秦蓁被问的面红耳赤,她真没那层意思,但在家有儿女初长成的老太太眼中,秦蓁这是少女思春总是诗。“蓁儿,你觉着严树严公子如何?”
“......”秦蓁瞪大眼睛,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本来还想再多写一点,可是姨妈来了肚子疼就写了4000,明天好点了再多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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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
“外祖母觉着呢?”秦蓁反问, 柔柔的开口。
老太太握住她手, 她一直在京中物色合适人选。选来选去没个能入眼的,秦蓁养在她身边, 是她的宝贝眼珠子,看谁都觉着配不上。真正的高枝又不屑去攀,生怕秦蓁日后在院子里吃了亏。
她之前想过李文清家里的大儿,是个经商奇才,为人孝顺。文清似乎对秦蓁印象不错, 每年过年总要托人带些他从各地买来的特色玩意儿。蓁儿去他们家老太太还是放心的,只是文清媳妇也是商户出身,人心不坏,却对事斤斤计较,不是个好相与的。
况且真嫁去徐阳,那能再回京的日子便不多了,一人生活在那边个中甜蜜心酸就只有自己知了。还有一点不得不考虑,李家世代经商, 李文清的大儿定是要继承衣钵的。从李文清就可窥见一斑,想要有为成就,不在外头跑不太现实,一年中在外的日子有□□月,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蓁儿不能去过这样的日子。老太太全然忘记自家儿子在外打仗和李文清还真没什么区别,不过心都是偏向自家人,老太太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我问过给严树上课的先生, 学识没得说,今年的秋闱拿个名次如囊中取物,就算今年不行,来年也不成问题。”老太太想了想“我邀他来过府里几回,举止得体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家底太薄,家中人丁凋零,又只有他一人上过学。”这话说的委婉,严树家中若是没有武国公府的接济恐怕早就饿死。
秦蓁点头这些她都知道,“人无完人,面面俱到者少之又少。两害相较取其轻,蓁儿你看如何?”秦蓁绞着手帕,她知自己总归要嫁人的,若是老太太觉得可靠,此人也坏不到哪去,点头应到“全凭外祖母做主。”
老太太把她抱入怀中,轻轻抚后背。“你娘亲的嘱托我定会做到,蓁儿莫怕。”
秦蓁眼望了望地上,心中浮现陈明睿的脸庞,这辈子只能说有缘无份。
*
随着严家更频繁的出入福寿阁,府里的人也渐渐传开表姑娘秦蓁要许了严家。老太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了一手只说秦蓁年纪小,等秋天及笄后再说亲。
杨氏有些愤恨,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还是没得个准确回应。偏偏又表现出一副有意的模样,掉着人心忽上忽下的,浑身不爽利。今个总算得了个结果,又说要等秋天及笄,她咬咬牙,这就是要看树儿是否高中再看了?严树是她的宝贝疙瘩,此举让她颇为难受,严树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挑选,一个不小心还不要?
杨氏心中虽是气愤,但面子上还是好话说尽。附和道蓁儿年纪尚小,亲事不急。老太太颔首,这个严夫人可算有点上道,带着点眼力劲。
最为开心的当属严树,他从杨氏哪儿得到点风声,兴奋的一夜没睡,心中的仙女不出意外能嫁与他成为枕边人,他拿起四书反复诵起,越念越大声。他要考个好名次,定不负佳人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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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出年关时,秦蓁收到陈明睿的来信,邀她去荒亭一聚。信是宋子琦拿来的,没说一句放下就走了。秦蓁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声叹息又合上。
她拿着信去找了老太太,“外祖母,如果我说我想去见他,您会允了么?”
“为何?”
秦蓁坐的笔直,目不斜视。“他的性子我明白,是个执着的。此事若没个了当,他不会甘心,日后麻烦不断。”她说的是事实,老太太自然明白。还有不能说的便是她欠陈明睿一个解释,她欠的必须还清,不然恐怕日后无法安心出嫁。
“傻孩子。”老太太摸摸头,情情爱爱她也是经历过得,秦蓁动心被自己生生扑灭,本就有愧意,如今两人能说清也是好事。“你要好生保护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切记不可逾越。”
“蓁儿知道的。”秦蓁苦笑一声,眼神空洞。
*
那天晴朗无风,地上的雪有些许化了,表面一层亮晶晶的。有点像裹了层糖衣,秦蓁想起那年的冰糖葫芦,外面裹得有异曲同工之妙。那糖衣沁甜,单吃会发腻,不知地上的雪也是否会如此。
秦蓁想起往日在亭中的一切,心头甜的发苦,不觉有点恍神。“蓁儿!”陈明睿高呼一声,声音里透着兴奋。他原以为蓁儿是不会再见他的,没想到她先到了。
“陈家爷爷,你来了。快进来吧,外头化雪冷的很。”眼前的陈明睿高挑不少,皮肤黝黑,只是眉目还是当年模样。
“蓁儿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不会见我的。”陈明睿走进亭子,解开系着的披风放在一旁,眼神始终盯着秦蓁不肯移开。他以为他去了贺州能慢慢忘了秦蓁,但结果却是思念愈甚。
“是啊,好久不见。”秦蓁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陈明睿干笑一声,“你在京城还好么?我回家时听了娘亲说今年武国公府不太平。”
“是出了点事,但还好没有波及到我。”秦蓁嗓音带着一丝喑哑“你呢,贺州好玩么?”
“那里荒芜没有京城繁华,不过吃食倒不错,就是辣了些,是蓁儿你的口味。我想着你喜欢,我也跟着尝了点果然不错。”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先生很严格,我没多少游玩的时间,只一次去湖边看了划龙舟,热闹的很,蓁儿你定是喜欢的。下次我再邀你一同去,我们共划一舟,好不欢乐。”
“......”秦蓁原本就低垂的眼眸更加晦涩不明,“陈家爷爷,不出意外今年我就要定亲了,是二奶奶的亲戚严家,贺州应当是去不了。”
“什么?”陈明睿跳起,一把抓住秦蓁“是不是老太太逼你了?蓁儿说好的等我呢?等我从贺州回来,我就到武国公府提亲,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会努力读书,让先生满意的。”
秦蓁抬眼,眼中蓄满泪稍稍晃动就会流出。“明睿你还是这么天真。”她挣脱陈明睿的桎梏,转身背对他不让他见自己满脸泪痕。“我们就像白天和黑夜,有过片刻的交集就以为可以永恒的存在。但事实上日夜交替永远不能共存。”
“蓁儿,你怎么了?不要想这些有得没得,娘亲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从贺州学成回来,便可娶你。”陈明睿着急,像上前又怕惹她不悦,在原地急切的开口。
秦蓁摇摇头,“若是归义侯夫人真的看得中我,又怎么会让你去贺州?”她转过身,眼睛通红“面对现实吧,明睿。我们不适合,今后的路各走各的,愿你一切安康。”说完快步走去。
陈明睿一把拉住她“蓁儿,你是不是还在闹我上元节的事,往后我都不会再鲁莽了,我会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上面,不要走好不好。”
“明睿!你到底懂不懂我们没有缘分!”秦蓁用力喊出,眼泪决堤。“我们不一样,你错了,有千千万万的人替你弥补,你可以还无畏惧的大步向前走,可以不用在意周遭的眼光,可以不顾世俗礼仪。但我不行,我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如意就掉进深渊!”
陈明睿呆在原地,这样的蓁儿他从未见过。“外祖母说的没错,我不敢用所有赌一个万一。我八岁来到武国公府,明里暗里吃过不少亏,也曾懵懂天真,也曾如你这般认为世上之事只要想便可做到。”
“可是结果呢,还不是学着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让自己太出挑,紧小细微的讨好别人,每每夜里挑灯夜读,不过为博人一句聪慧懂事。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不敢走出这一步,我怕我真的怕全都毁了。明睿,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你爱错人了。忘了我吧,京城还有这么多贵女个个都比我强,以后你就会忘了我的。”秦蓁抹干眼泪,“是我不配。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陈家爷爷我们有缘再见。”
陈明睿望着秦蓁远去的背影,嘴微张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就见着那一道披着狐裘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最后融入雪中不见。他瑟缩着摸到脸上未干的泪迹,今日委实冷了些。
*
奉国侯府不太平,陈婉音是大着肚子进门的,奉国侯夫人很不待见,借着她有身孕无法伺候丈夫,往谢梓锦房里塞了好几个美婢,想一撮陈婉音。
陈婉音也不是吃素的,在谢梓锦面前哭闹一番,又说都是自己的错不讨娘亲欢心,或是时不时说肚子疼,拢着谢梓锦真没去别的房中几趟。苏氏怒火中烧,两婆媳斗争不止,谢梓锦每天被吵的头疼,别说看书就是看美人都看不进。
谢梓安倚在窗边,远处那些嘈杂的声音,让他心情颇佳,灵感涌现,就着窗外的月光提笔写下一篇论《易》先天后天之分。
一道风从面前刮过,谢梓安笑笑“萧生,我说过多少字,来我的院子走正门即可。”
“少爷,我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萧生绕绕头,他原就是梁上君子,飞檐走壁比走大路舒服得多。“少爷,此次我来是有重要消息。”他附在谢梓安耳边说了几句。
“武国公府的老太太竟然这么心急?”他脸色微变,“我记着秦蓁同谢家一样是西南人士,萧生你去趟西南给瑞王说说京城近况,再让他帮我请几个人上京。”
“是”萧生拱手。
作者有话要说: 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这才是原文哈,这章秦蓁和陈家爷爷彻底没戏了,不过陈家爷爷还有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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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
入秋后不久, 严树一家来府里的次数减少, 全心全意的冲刺会试。秦蓁的个子在小半年内见风就长,原本比宋思颖小半个头, 如今倒高出一小截。
时光优哉游哉的游走,秦蓁也迎来了及笄礼。因着是旁亲,及笄礼办的不如宋思颖的热闹,就家中几个亲戚和平日与老太太交好的几位贵太太。秦蓁只邀了刘香芸一人,虽不算阔气的排场, 但大家有说有笑颇为愉悦。
令秦蓁惊喜的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托人送来贺礼,打开一看是一把象牙雕花细齿梳。做工精致,梳上刻有鸳鸯戏水图,图下还有一个小小印章式样的图案,有些年头看不大清。用新编的流苏缠绕,在阳光下温润如玉。
一问才知是前朝皇后用过的梳子,圣上进宫后把这些东西收编, 教养嬷嬷有功才赏了给她。知道这物件的来历,秦蓁更是爱不释手,连带着上面的鸳鸯戏水图都透着两份灵性。
老太太用这把梳子给秦蓁梳头,拂过细碎的发丝,柔柔的触感在手中穿过。面前的女孩儿已是大人模样,老太太想起当年芳华也是如此,一把头发乌黑油亮,用一根簪子还绾不住, 总有几根调皮的发丝要低垂落下。
她接过二奶奶递来的白玉珍珠流苏簪,小心翼翼的插在秦蓁发间。“疼么?”
秦蓁摇摇头,不过是寻常的簪子为何今天戴在头上如此沉重,见周围亲戚眼中含笑盯着自己,秦蓁站起行礼,昂首挺立目视前方,听过老太太一番例行嘱咐后,秦蓁终于成人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垂髫嬉戏的小儿,她也会像外祖母、娘亲一样担负起一个家来。
未来正在等着她,秦蓁眼中似星闪烁,对今后的日子期待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