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密室虽是在地下,但是里面宽敞明亮,几乎有地上书房的一半大小。
终于走到底部的云西四处张望着,这里的布局也几乎与地上普通房间一样,四围干净白墙,墙上的烛火都是特制的,罩着防止火星四溅的水晶半镂空灯罩,灯光经透明的白水晶一折射,更显得熠熠辉煌。
每一面白墙之上,都挂着不少装裱书画。
除了中央藏宝暗室,旁边还有一小间餐厅,一小间卧室,甚至还有一个卫生间,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得云西真是叹为观止。密室通风设计也非常先进,室内空气清新,毫无憋闷之感。而且温度适宜,丝毫不必担心挂上的那么许多诗词书画会受潮或是太干燥。
密室最奇特的就是屋子当中的一面矮墙,矮墙黑漆漆的,还泛着金属特有的犀利光泽,只是上面也挂着很多书画,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就是面普通的矮墙。
矮墙前面,房屋的中央还摆着一张红木圆桌,桌下放着六张高脚圆凳。
李儒走到桌前,放下引灯的油灯,又将木箱摆到桌上,取下了一件组合套件装饰。
云西下意识将头侧向一旁的云南,云南立刻会意,低声解释道:“那是铜壶滴漏。”
云西眉梢不觉一挑。
滴漏?那就应该是古代的钟表了!
却见李儒熟练的将那套滴漏整齐排列。现出真身的滴漏,奇怪的造型立刻吸引了云西的注意。
那滴漏整体高约一尺有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由竹木制成的四级台阶样的底座,第二部分是每一级台阶上放置的四个由大到小的铜制水桶样水壶。
最下面,也是最小的铜壶中立一铜表尺,上有时辰刻度,自下而上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不仅云西看得惊奇,唐七星也十分好奇。
他端了一盏油灯,凑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称赞道:“这件滴漏的做工很精细啊,我们南镇抚司的滴漏都没有这件小巧漂亮。”
一旁的杨姓武领队得意的望了眼正在专注调试滴漏的李儒,颇为自豪的说道:“我们这位李工房可是滕县一宝,不仅天工开物倒背如流,制作机关器械更是一等一的好手,区区一件小滴漏,在他手下,就是小菜一碟,轻松得很!”
他话音刚落,李儒已经调试完毕,站起身拍拍手,望着滴漏,清隽的脸上浮出满意笑容,“平素的滴漏落到实处,并不精准,这一件经过改良,今日用就刚刚好了。”
唐七星执起桌上油灯,又凑近看了看,玩笑般的说道:“李典吏这本事,完全可以给这间书房设计上很多机关。到时别说一个盗九天,就是七个八个盗九十天来了,也是没奈何啊!”
他这话说得虽然轻佻,却有几分道理。
云西也是很以为然。
李儒这么一个高级人才,不就地设置点机关密室,杀贼武器,多浪费。
一直在众人身后的杨拓却笑着开了口,“艺人工匠,总归不过是奇技淫巧,李典吏也是出身书香世家,从来也是读书为主,这些玩意不过是平日里的爱好,当不得真。”
唐七星点点头,“便是爱好,也能做到胜任一方工房胥吏,实在厉害。”说完,他将油灯放在滴漏旁,回身向着杨拓与众人一拱手,“诸位,敬请安心待在书房,我与杨领队就在外间巡视,绝不会叫盗九天接近半分。”
他话音刚落,云西便笑着接口道,“外间全部都是杨领队带来的高手,尧光白真来了,唐缇骑与杨领队两位与我们一起待在里间,反而更能起到最后一道防线的作用呢。”
唐七星与杨领队都有些犹豫,两人征询的目光,一齐投向杨拓。
杨拓正在那面挂满字画的黑墙上,自顾自欣赏。听到云西的提议,他缓缓回过身来,视线便对上了唐杨二人的目光。
“云书吏说的不错,两位就在里间坐定吧。”
唐杨二人这才拱手一揖,躬身回复道:“谨遵大人教诲。”
杨拓点点头,又对着李儒挥了挥手,“把书画都摘下来吧,教大家看一看这面要守护的铜墙。”
李儒闻言,立刻上前,一幅幅的摘下那些书画,传说中的铜墙终于现出了真身。
才显出正面墙的真容,并不是普通简陋的黑墙,的确显得很厚重坚实。
云西笑了笑,“一天一夜,咱们就都别睡了,轮流守在这里,就看那尧光白究竟闯不闯不得进来。”
唐七星走向前,摸着那面墙,痴痴说道,“就是闯进来,也是白搭。没有了钥匙,白练珠他根本取不走。”
他越说越感慨,转身望向杨拓,“这样设计精密,耗费巨大的墙真是让人开眼界,不是恭维,就是京城达官贵人,也未必有杨大人这般手笔见识。”
杨拓淡淡一笑,“唐缇骑过誉了。”
李儒也上前摸了摸那面墙壁,目光神情凝重,“虽然杨家在滕县不过几年,不过打制这种墙的工艺却已经有了近二百五十年的历史了。也是如此,鲁王也才放心将白练珠交由杨家代为养护的。”
“二百多年?”云西一惊问道。
古代人的家族意识都这么强吗?动不动就追溯个几百年的家族史不在划下。
不过还好,二百多年听起来比她们云家六百的历史还是逊很多的。
想到这里,她不觉瞟了云南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座平素淡漠如水,敢当各种绿叶背景的大冰山,此时却罕见的皱起了眉。
他似乎想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南终于沉吟着开口,“杨大人,您莫不是我朝太祖时声名显赫的杨宪、杨左丞之后?”
杨拓唰地一下转过身来,他凝视着云南的视线,锋锐冰寒,僵持片刻,才缓缓开口,审问一般的问道:“云典吏何出此言?”
李儒、杨领队脸色也是一变,看着云南的目光也瞬间警惕起来。
看着那三人诡异的表情,云西顿时诧异起来。
这只是简单的家世问题,那个杨宪还是相隔了二百多年的历史人物,早就不知化在哪里了,他们杨家至于这么敏感吗?
难不成那位杨宪、杨左丞是个身份极其敏感的大人物?
对了!
云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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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10点还有2更O(∩_∩)O哈哈~
第147章 终于现身!(二更)
虽然她历史学得并不精细,但是她明明记得,明朝不是没有丞相的吗?
古代称呼先人一般都是名字加官职,杨左丞是在杨宪之后,那这个左丞就该是个官职。
左丞又应该就是左丞相,可是明朝都没有丞相,那这个左丞相又是怎么来的?
唐七星虽不明白其中内里,可是看人们一个比一个紧张的表情,也有些惊讶。便放下了手,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静做壁上观。
云南却并不以为意,抬手向杨拓躬身揖手,淡然一笑,“大人勿疑,属下只是听到二百五十年的历史与锁具打造工艺这两个词,又联想到大人姓氏,才联想到杨左丞的。”
李儒质疑的目光打量着云南,不屑轻笑,“杨姓先人那么多,仅凭这两点就能锁定杨左丞?云兄太会开玩笑了吧?肯定是你私下里查过杨家,才能一语言中!”
说着,李儒的目光越来越阴寒,“只不过,杨家虽然显赫,但历来最是低调,家族之事从不曾向外张扬过半分。云刑房,您背负着上面的重任,这一番探听的功夫,下得必然是很辛苦吧?”
云西双手瞬间紧握成拳。
历史她虽然不怎么懂,但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隐语,她却是门儿清。
李儒这话分明就是在指斥云南私下调查杨家,而且背后肯定是有知县符生良撑腰。
云西很想扶额,无奈叹一口气,这大概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典型情况。
能探听别人**家世的,一看就是他们杨派能做出的事。
即便云南符生良有意对抗杨家,也绝不会使出如此下作小家子气的招术。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已经能肯定。
那个杨宪在历史上的名声恐怕不怎么好,不然就是有什么难言的隐情。
在这个以祖先为荣的时代,根本不会有人,会在别人称赞自家祖先声名显赫时,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的。
“第一点,二百五十年之前,正是我朝太祖时期,那时,我朝还有宰相、左丞右丞等官职。”云南面色自若,款款说道。
杨拓眉梢一挑,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讲玩笑,“云典吏的算术功底的确了得。”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
云南并不以为意,瓷白的脸上浮出些许微笑,继续道:“第二点,铜墙暗锁又必须要耗费大量的黄铜。无论在哪一个朝代,铜的使用都是极受限制的,所以能毫无限制的耗费黄铜材料,只为制作一锁的能人,背后势必有着泼天的背景。”
讲到这里,杨拓与李儒脸上的调笑,不觉收敛,目光再度深沉起来。
“第三点,若只是一般的工人能匠,后世子孙想要脱籍进入仕途可谓是难上加难的。而杨大人的家族虽然迁入滕县不久,但是明显已经几代为官,所以不太可能是匠人之后。太祖时期,朝野上下,能人辈出。但虽是能人辈出,具有锁具等高超记忆的杨姓名人却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只有一位!”说道此处,云南目光微凛,语调骤然加重。
云西也好奇的抬起头来,对这位左丞杨宪的身份,她已经是十分期待。
杨拓拍了两下掌,脸上虽然带笑,盯着云南的目光却十分阴沉,“不愧是我滕县的第一刑房,不仅推断的本事一流,对我朝历代人物更是如数家珍,这博闻强记的本领真是强得惊人。只是···”
他语气陡然一变,面色也瞬时变得严厉起来,“我家先祖杨宪、杨希武的名号自然是人尽皆知的,但是却从没有人听过,他老人家精通什么锁具工艺!云刑房,你推到这里,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一点也不牵强。”云南笑着否定道,平静的气势没受到杨拓半点影响,“杨左丞虽然贵为左丞,但是他还有着另一重传奇的身份,由太祖皇帝钦点的检校首领!”
说着,云南又转向唐七星,“唐缇骑,作为锦衣卫这一职能设定的最先原型,检校第一人杨大人的威名,您必然也是听过的吧。他老人家的丰功伟绩,想必您定能说出一二。”
唐七星打了结巴,抬手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在下才疏学浅,只是以一武夫身份,被选进的南镇抚司,平日总在外地捉贼,古籍记得不熟,让众位见笑了。”
听到此处,杨拓目光不觉转暗,缓缓背过身,望着那赌黑乎乎的铜墙,喟然叹道:“先祖虽曾荣耀一时,但毕竟没能护得全身,二百多年后的今天,鲜少人知,也是正常。”
云西这才听出一些门道。
原来这个杨宪不仅是左丞相,还有着特务头子的出身,又想到朱元璋时代广杀官员,估计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杨家后人此时的谨慎小心,估计就是因为杨宪的机密身份与最后落罪不得善终的下场。
“杨大人,您不必感怀,古今多少功名成就,虽说都是为流芳千古,后人传唱,但却不仅为此,只要能对子孙后世,有所影响,就是最大的铭记。”云南也似有些感慨,视线慢慢的放远,似乎已经穿过面前的铜墙,进入了浩渺的时空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