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浑身骤然僵住,她望着他的背影,只觉自己后背有森森寒意缓缓升起。
“郑贵妃派遣的锦衣卫?!”
云南缓缓转过身,侧眸望住她,锐利的凤眸中一片迫人冰寒,“无论唐七星是真是假,他不过一个小小校尉,又是专门缉拿盗匪的,所以不知道屠灭云家的密令,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一次是南镇抚司的首领,就很有可能知道灭云家的密令,自然也不会愿意见到活着的云西云南。”
云南的话就如一声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云西脑海中,震得她脑仁生疼!
“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云西迟疑着问道,“咱们先借故逃离杨府吗?管他什么官府名声威信,你我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吧?在这里翻船太不划算了。”
云西越想越害怕,这次面临的危险,很可能是穿越以来最大的一次,比误进金魂寨黑店还要凶险!
“半途而逃?”云南不屑的扫了一眼云西。
“嗯,”云西重重点头,“性命攸关,你现在是特殊情况,我也没什么武力值,危险面前,保命要紧,这一旦也不丢人。”
听到云西脱口而出的“特殊情况”,云南瞳仁猛地一缩,待到云西讲完,他眸中冰寒已然消退殆尽。他缓缓回过身,目光幽幽的望着云西,沉默良久。
云西抬着头,望着云南的目光却很坚定。
她知道他的骄傲,知道他的坚持,但是这不是一般的问题,这涉及两人性命,她希望他能够做出不被声名所累的明智选择。
时间在两人的目光对峙中,缓缓流淌,终于,云南垂下眸,涩然一笑,“云西,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理解你。”
此话一出,云西便预感到后面还会有个但是的转折,她立刻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急急开口,“我也理解你,咱们就这样愉快的决定吧,不要又但是···”
云南的手却迅速从她手心挣脱,云西刚要再争辩,手却瞬间被云南的手覆住,他直直的望住她,目光殷切,“但是,有些时候,能撤,有些时候不能撤。你我接手此案,并是为了什么声名,也不是为了赏金,是为了能够在官场走出第一步,是为了我们的信仰。既然已经承诺全力保住杨洲性命,就不可半途而废。如果半途而逃,对不起你我这里。”
云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定定望着云西,目光恳切,一字一句的道:“况且,以你我现在的身份,能够接触到国家的权利中枢,一一找出那些隐在皇权里的幕后黑手,为云家报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这一次能够接触到其中可能相关的重要人物,也许是上天给我们的一次机会,所以不要退缩,好么?”
第158章 幕后女人
云西凝视着云南目光殷切的眸子,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动,却终没有说出。
腹有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她望着云南轻轻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就知道说服不了你,反而会被你说服。”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从他手心挣出,然后从外面包裹住他的,“好吧,就听你的,也许那个锦衣卫也不知道追杀我们的事。”
云西故作轻松的耸耸肩,“也许我们可以借着欺骗尧光白的借口,让杨拓做出故意远离我们的姿态,不再在别人面前提起我们,尤其是在那位锦衣卫的面前。总之,既然决定留下做事,咱们就要有方法保护自己!”
说完,她重重的攥了一下他的手,俏皮的眨了眨眼,“那么现在,就让咱们回到案子里吧,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云南微怔,旋即垂眸,望着她会心一笑,挑眉说道:“寻找杨砺叛变的原因。”
“那时间有限,咱们说走就走吧。”云西动力满满的,拉着云南的手就要向大门走去。
“云西!”看着云西积极行动的背影,一声呼唤,蓦地从云南口中脱出。
“嗯?”云西应声回头,俏丽的脸上还挂着斗志昂扬的自信微笑。
“虽然已经决定了,但半途而逃也没有错,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改变主意,”云南的视线一寸寸在她的脸上缓缓,语声也柔和到了极致,“我希望你保持你自己。”
他眉梢眼角有抑不住的温柔,缓缓波动,竟令云西一时间恍惚起来。
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此时的他,面对的不是妹妹,只是面对自己,深情如许。
她弯起的唇慢慢恢复,浅淡笑意尽数敛去。
“云南,我改变主意,不是因为你,或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她望住他,眸光清澈,闪烁晶辉,“只是因为,你说的是对的。坚持到底,为的是信仰;半途而逃,躲的是危险。危险与信仰,我选择信仰。”
也许是云西眸子里的坚定感染了云南。
他没有再说话,只在唇边绽开一抹欣然笑容。
如春风拂过经冬的林木,漾开了满目向阳的浅绿,沁人心脾。
夜如此深沉,人却无心睡眠。
那一边,杨拓与李儒的审问正进展得如火如荼,杨府里已经传开,杨家的堂少爷杨砺,竟然就是尧光白最重要的帮手,帮凶。
当然对于杨砺就是尧光白这一点,云西与杨拓商议后还是觉得不能令人信服,所以现在的审问方向就是要杨砺交代与尧光白密谋的所有,以及尧光白的去向。
但是,无奈杨砺的舌头虽然及时保住了,但他的嘴就像缝上了一半,撬都撬不开。
这一边,云西云南确定了方向,便开始的真正的访查。
经过几番查问,通过照顾金魂寨起居的仆役,云西得知在没有行动的时候,杨砺几乎都是和一个大胡子领队在一起。
云西云南相视一眼。
金魂寨的高手们不仅衣着整齐,武器统一,而且外貌体型也都很相似,几乎一水的清瘦青年男子。
拥有一脸大胡子的,就只有一个人。
他们眼前同时出现了一个画面。
之前站在在密室悬梯入口前,率领一众金魂寨高手,厉声呵止杨砺,并与梯阶之下的杨拓僵持对立的,那个满面虬髯的壮汉!
云西朝云南点了点头,确认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最终他们由仆役引领着,来到了前面一进院里的一间客房前。
“咚、咚、咚!”
仆人抬手敲了几下门,木门吱扭一声,被人从里打开。
仆人容色本来很平静,不想门一打开,屋中不同寻常的场景立刻呈现在眼前,惊得仆人手执的灯笼骤然一晃,仆人自己也不禁倒退了几步。
好在站在他身后的是云西,云南离门最远,倒没有被仆人惊到。只是屋中场景的确有些吓人,看得云西也不禁皱了眉头。
那屋子规格比之云西他们的不知低了多少,也就八、九平米左右的大小,屋子最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屋中央摆放了一张方桌,四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摆设。
但就是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竟然簇簇拥拥着挤站着不下二十来号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锦衣劲服,此时听到敲门声,纷纷回过脸,向着云西投来了充满敌意的目光。
那屋子灯烛本来就不多,一大群黑衣人密集站立,又加上那一双双凶神恶煞,恨不得将来人生吞活剥了的狠戾眼神,隐在阴影中影影绰绰的脸,那个小厮生生被吓得倒退两步,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刑房的?”有人认出了云西云南,疑问脱口而出。
云西微微一滞,立刻反应过来,朝着屋内抬手一揖,礼貌一笑,朗声自报家门,“不错,在下与家兄都是滕县刑房吏,因受典史大人之命,特来拜会诸位侠客!”
听闻此言,屋中人纷纷回过头,询问的目光一起转向站在最中央位置的那名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盯着云西,冷冷将她打量了一番,充满敌意的问道:“拜会?这深更半夜的,拜的哪门子会?”
“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旁边有人瞪着发红的双眼,大声呵斥。
“我们的兄弟不明不白就被你们逼疯了,一死一伤,今儿个不说明白,就他娘的没完!”
紧接着,屋中就有更多的人跟着起哄,一个个义愤填庸,似有滔天的怒火无处发泄。
“别以为你们杨府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在我们兄弟面前摆架子!金魂寨对你们杨家客气,你们不仗义,我们兄弟可不认识这个‘杨’字怎么写!”
“够了!”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骤然打断众人。
一众打手立刻依言噤了声,只是怒视着云西云南的目光依旧火光烈烈。
云西心中一动。
知道言多必失,及时控制局势,看来这个大胡子确是所有人的头领无疑了。
云西轻咳了一声,摆手示意领路的小厮先行退下。
那仆役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一得到允许,立刻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就颠儿没影了。
“这位兄台,”云西向着大胡子拱了拱手,肃然说道:“事发仓促,密室里的事,还没来得及跟您与诸位英雄,细细说明。”她眼神陡然一凛,忽然加重了语气,“难道您就不想知道杨领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云西知道,这一句必然会打到大胡子的要害。
果然,虬髯大汉望着云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屁话!谁不想知道,这不都在这,就等你们来交代呢吗?”有人不耐烦的吼道。
对于小喽啰跟班的聒噪,云西充耳不闻,她一双星眸熠熠生光,直直盯住虬髯大汉,一霎不霎。
终于,一直也在直视着云西虬髯大汉缓缓抬起手,冲着众人做了个回避的手势。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是迫于虬髯大汉沉肃威赫的压力,却还是一个一个不情愿的走出了房间。
由于云西云南正站在大门中间,所以人群走到他们身前时,自然分为两股,旁落而出,有几个还狠狠的瞪了云西几眼。
待到屋中只剩下了虬髯大汉一个人,云西云南才抬步迈过门槛,走进屋里。随在身后的云南顺手还带上了门。
因着之前屋子里实在是挤了太多人,又因屋子供暖充足,房门一关,残余的各种武人身上特殊气味,便随着干热的暖气,从四下悠悠飘来,云西眉梢微动,却忍住了没揉鼻子。
她只是担心云南,屋中阳气这么浓,他该会很难受。但是这毕竟是取证审问,审问对象的心理封闭环境,还是要刻意营造的。
接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
她先在桌前站定,抬手又是一揖,礼敬道:“敢问英雄贵姓,台甫?”
那大汉目光在云西身上打量一番,又逡巡着移到了云南身上,从鼻中发出冷冷一声嗤笑,“浑的台甫?就叫我边老大!”
云西淡淡一笑,道:“在下刑房书吏,云西。后面的是家兄,刑房典吏,云修竹。”
边老大望着在门口摇摇揖手致礼的云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冷笑着说道:“门口那个小白脸,你待在门口干什么?是怕我那群兄弟再回来,吃了你们俩吗?”
“家兄虽是刑房典吏,但是身体羸弱,太热的屋子就止不住咳嗽,那样就办不了事了。边兄莫怪,平日里都是我带家兄说话的,衙门里都知道。”
边老大怀疑的目光看了看云南,脸上充满不屑之色,似乎对云南小白脸定位已经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