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后面,卧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小村庄,房屋瓦舍都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灯光。
几个人站在山脚,居高临下,整个村子布局都一目了然。
柳捕快指着小村子,兴奋的说道:“前面就是俺们柳家庄了。”
云西俯瞰着沉睡的村庄,问道:“哪边是王婶娘家?”
柳捕快向左一指,“最左边单出来的那个小院就是王婶娘家。”
“好在靠边上,不会扰了其他家,” 云西不觉眯细了双眼,一拉缰绳,率先走下山路,“走吧,咱们这就去给他家来个半夜敲门。”
柳捕快与胡捕快相识一眼,嘿嘿笑道:“早就看那臭小子不顺眼,今夜好好吓唬吓唬那对小牲口。”
四个人加上四匹马,脚步轻浅的进了村庄。
他们走的是村外一条路,并没有惊动村里的狗,来到王婶娘家低矮破落的小篱笆墙时,胡捕快左右探看着疑问道:“越是村边的人家,应该越会养狗护院啊,这家倒好,连个狗毛都没有,半截子破栅栏,来人抬腿就迈进去了,还真是他娘的心宽胆子大。”
胡捕快一说,柳捕快才注意到,疑惑着说道:“不对啊,这对小牲口家一直都是养着狗的,而且那恶狗最他娘的凶了,还伤过村里的人。现在怎么没有了?会不会是几年前的老狗,病死了?”
云西将缰绳交给云南,向前走去,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着,沉声说道:“不会,你们看那狗棚子上还加了茅草,显然是让狗过冬用的,前面还有狗食盆,”说着她抬手一指狗棚前面空地,“你们看,那些应该是狗粪,至少几天前,这个院子应该是有狗的。”
胡捕快望着云西敬佩的说道:“难怪殷头嘴边老是云书吏如何如何,今日跟着书吏出来,的确开眼界。”
云西一笑说道:“大哥过誉了。”她转过脸望着栅栏里低矮的房间,目光越发幽深。
柳捕快见状,低低笑了一声,“就让俺去好好吓吓这对兔崽子。”说完,他随手撩起衣服下摆,就要翻跨栅栏。
云西伸手拦在他的胸前,制止着说道,“柳大哥,且慢,他们已经不用吓了。”
柳捕快一愣,迈出的脚还抬在半空,“咋了?咋不用吓了?”
云西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栅栏门前,伸手一推,木门竟然吱扭一声,晃悠悠的就打开了。
“王婶娘家出事了。”云西的心瞬间一沉。
她径直走进小院,砖石小路两旁,锄头铁锹扫把横七竖八的凌乱躺地。
两个捕快满腹狐疑的紧跟其后,四匹马则留给了云南一一拴在小栅栏上。
走到近前,两个捕快才注意到,低矮小房子的不少窗户都似被人打砸过似的,窗纸烂了一片,凌乱的窗纸碎片在呼啸的夜风中不断颤动翻卷着。
看来果然如云西所说,这户人家不用吓,就已经出事了。云西走到门前,刚要伸手推门,两个捕快立刻冲到了她的前面,柳捕快手按在佩刀上,做出随时可以抽刀而出的架势,压低声音严肃的对云西说道:“云书吏,以防万一,你先躲到俺们兄弟身后,确定没人了,再进去。”
云西郑重的点点头,撤步后退两步,柳捕快立刻挡在她面前,摆足了保护的架势。
一旁的胡捕快也是手按着佩刀,屏着呼吸,侧身站在门的一旁,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云西也屏了呼吸,透过两人的间隙,目色紧张的盯着已经有些歪歪扭扭倾斜的破败木门。
随着两下咚咚的敲门声,云西的拳头不觉收紧。
里面究竟会是什么情况,谁也摸不准。
胡捕快又重重敲了两下门,里面仍是幽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胡捕快回望了柳捕快一眼,柳捕快立刻会意了一般的点了点头,之后柳捕快又护着云西往旁边挪了两步。
就在胡捕快慢慢抽出明晃晃的佩刀,抬起脚,准备破门而入时,一个声音忽然自门里传来。
“谁在外面!”
众人动作骤然一停,云西的心也登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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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案中凶案
空气也一时间静止。
片刻之后,那声音才再度响起,“是我儿吗?”
这一次云西听得特别清楚,嘶哑细弱的嗓音,虽然飘忽不清,还带着一种晕乎乎没睡醒的感觉。但是她一下子就听出,那人究竟是谁。
“王婶娘!”云西惊呼一声,随后冲向前,一把推开木门,急急朝屋中望去。
由于外面莹白的月光,骤然一进入没有任何光源的漆黑屋子,云西的眼睛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她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调整光线适应度时,漆黑幽深的屋子深处,忽然嚓的一下,闪出一抹亮光。
有人正在点燃油灯。
一团温暖的橘黄色火苗跳跃着,很快亮成一团簇动的烛光,旁边一个人的身影也随着光亮慢慢显出轮廓。
一个微微有些佝偻的老妇人,即便是橘黄的的烛火,都不能将她苍白的脸色温暖半分。
“王婶娘!”云西呼喊了一声,眼角瞬间湿润,她一下冲进屋子,急急向那老妇人奔去。
老妇人先是一愣,眯缝着眼睛用力的辨认着,待到云西奔到跟前,她才认出来人究竟是谁。
她两只手一把攥住云西的双臂,哽咽的流泪说道:“哎呀,这不是咱们的云书吏吗?真是苦煞俺这个老婆子了,您来了就好了,您来了就好了···”
云西反手掺住王婶娘,摸索着扶着她做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用手背抹了泪,急急问道:“婶娘这些天还好吗?”她一边打量着屋内情景,一边关切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家里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屋内情景比屋外的混乱也好不了,地上到处是碎瓷陶片,破衣服。
一些架子家具也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很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强盗打劫。
王婶娘不肯坐,拽住云西的手臂,泣不成声的哭诉道:“俺家小儿不见了,不见了呀!”
云西眉头瞬间皱起,“不见了?”见王婶娘情绪越来越激动,她忙一下一下的抚着王婶娘的背,安慰的说道:“您别着急,慢慢说,我们都来了,肯定能帮您。”
王婶娘一着急,竟然被自己的气息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云西连忙叫柳捕快卸下水袋,一面顺着她的背,一面小心的喂了王婶娘一些水,涕泗横流王婶娘终于顺了这一口气,在云西的引导下,将事情的整个经过急急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日清晨天还没有全亮,邓家大门就被人急急敲响了。
邓家平素与外人鲜有往来,又是那么早的时辰,急急拍门,王婶娘很是疑惑的去开了门。
来人却是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见了她,就急说是路过柳家庄的,受她家儿媳妇所托,急急来报信的。
王婶娘当时就傻了,问家里有什么事。
原来是她那个儿子在家中睡午觉时,突然就被人劫了,家里也被抢掠一空。她家儿媳妇从娘家回来,看着一地狼藉,就没了主意,连夜叫人来报信,临来还带了儿媳妇一个手镯作为信物。
王婶娘一看那个银手镯,立刻就相信了来人的话。
因为那个手镯就是儿子儿媳成婚时,她传给儿媳做见面礼的家传之物。
虽然与儿子儿媳多年不合,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骨肉,一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晃了神儿,匆匆辞别了主人。
潆儿姐一看王婶娘吓傻的脸,就知道出了大事,为防备万一,潆儿姐急忙给王婶娘包袱里装了十两银子。
王婶娘这才跟着两个年轻人,一路坐着车的就急急往家奔。
一到家里,果然如那两个年轻所说,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儿媳妇正在乡亲邻里的劝说下哭天抹泪的
号丧着。
见到王婶娘来了,顿时来了气,大骂她教育儿子无方,除了喝酒就是赌钱,这一下肯定被赌债的债主们抄了家,还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自己不回娘家,改明自己都会被人抢去。
她上前就抢下了王婶娘的包袱。
王婶娘当时已经被现实发生的一切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又叫儿媳从身上抢下十两银子和银手镯,都丝毫没有还手。
等她缓过神来,这个四面漏风的破败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几天她求遍了能求得动的乡邻,四处去搜寻儿子的下落,可是却没有任何消息。
村里也有那热心的年轻人,跑遍了几处她儿子赌钱的地方,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到了今天,乡亲们已经劝她接受这个现实,叫她放弃寻找吧。
王婶娘却怎么也不依,没法子,自己山里山外,连续找了好几圈,都没有半点线索。回到村子之后,终于体力不支,她先寻到了热心的邻居家,吃了点东西。最后才抹黑回来,找了房屋里间窗子小的一间卧房,凑活着盖了所有棉被,草草睡下。
正睡到一半,就听到了云西她们的敲门声。
听完事情所有经过,云西面色不由得一沉。
依照如今的情形来看,王婶娘还不知道邓家宅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王婶娘悲伤无力的样子,她终是不能狠下心,将一切合盘说出。捕快们与云南也都陆续进了屋,一直站在旁边,面色复杂的听着王婶娘与她的对话。
云西抬眼看了下云南,与两个捕快不同,云南一直低着头,踱着步,在屋子里四下查看着。
云西瞬间有了主意,手轻轻按着王婶娘的肩头,半俯下身,看着王婶娘的脸,和声细语的问道:“婶娘,你家儿媳看到接你前来的那两个黑衣男人,可有什么反应?”
王婶娘抬起头,浑浊的泪自脸上滴下,她哭得一塌糊涂的双眼望着云西,目光茫然,“那两个···报信的?”
云西目光坚定,轻轻颔首,“就是他们,他们一路上是不是都不怎么和你说话?一直送你到了家门前吗?你家儿媳看到他们了吗?”
王婶娘又低下了头,单手按压着太阳穴,目光犹疑着,似乎在用力回想。
片刻之后,她才又抬起头,回忆着说道:“那两人年轻人一路上是没怎吗跟俺说话,俺一直着急忙慌的问他们,他们也就说只是路过报信,事情究竟咋样,他们也不清楚。然后一直送我到村口,就说还有事赶路,就先走了,俺家媳妇没有瞅见他们,当时着急忙慌的,他们把俺送进村,俺就把他们全忘了。”
云西呼了一口气,略略站直了身子,眼中一抹寒光闪过,定定的说道:“那两个黑衣人不是掠走您儿子的人,也会与他们是一伙的。”
王婶娘双眼霎时睁大,一惊之下,她蹭地站起身子,死死攥着云西的手臂,惊恐喊道:“书吏你说的可是真的?!”
两个捕快也都朝着云西投来了惊疑的目光。
只是一段不见山不露水的事情经过讲述,云西竟然就能一下找出隐藏的凶手?
云西安抚的顺了顺王婶娘的背,将她又扶着坐下,解释道:“王婶娘,您看那银手镯是您儿媳的贴身之物,她为人又小气刻薄,怎么会放心交给两个路过的陌生人?从后面她毫不留情的抢走您身上所有包袱细软,还包括那只银手镯,就可以看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