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推官——涂山九尾
时间:2018-09-12 09:07:15

 
    菱香姐眼皮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云西,“人家的嘴,长在人家的脸上,菱香儿能做的都已做到,便是问心无愧。”
 
    云西点点头,却根本没有接她的话茬。
 
    “届时,正苦于政绩不够的言官们一定会摩拳擦掌。那时上元假期已过,朝里势必会掀起一波弹劾潮,而那位在南京身居要职的齐大人,一片大好的前途势必就此中断。”云西的目光陡然一凛,“这才是你们藏在最后,不可告人的目的!”
 
    “菱藕香说到底不过是一处烟花场所,这种目的于我们又有何好处?”菱香姐迎住云西目光的双眸也变得犀利起来。
 
    云西咂了咂嘴,望着菱香姐邪邪一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难道菱香姐您不想听听,我是如何看到这一步的?”
 
    说完,她完全不等菱香姐回答,自己就亮出了答案,“首先,齐衙内并不是本地人,按理说到了外地即便会嚣张,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嚣张。
 
    其次动辄几千两押注,手笔大得也太不同寻常了些。于是云西就想到了菱藕香的一项规矩。显然只有在熟客的带领下,生客才能进来。”
 
    菱香姐低了头,忍不住笑的说道:“跟在齐衙内身边的那个李公子,就是兖州府人氏,更是咱们菱藕香的熟客。有他引领,我们自然会接待齐衙内。”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位李公子,跟菱藕香有仇呢。”云西笑得意味深长。
 
    “前一阵发生了些误会,这才叫李公子跟咱们这起了点争执。不想李公子误会得竟然这么深,这一次,还特意带了贵人来发难。”菱香姐惋惜的说道:“早知如此,我一定会亲自到李公子面前登门谢罪,也可免除了这一场祸患。”
 
    “这个圈套,早在李公子跟你们发生嫌隙时就布下了。”云西眸中冷笑更甚,“那一场嫌隙并不是误会,而是你们联和演给外人看的一场局。目的就是叫世人都知道,李公子跟你们不睦。但是实际上,他正是以此为借口,诓骗了齐衙内来。明面上是帮助齐衙内在菱藕香作威作福,实际上则是不断将齐衙内引向最深的火坑。其目的就只是我最初说的,就是要叫齐衙内沦为笑柄,借以打击齐家势力。”
 
    菱香姐皱了眉,脸上现出愠怒之色,“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全然没有半分道理。再说了,南京早已不是都城,现在的都城,是北京。南京那边,即便是再高的官员,也不过是些个名誉虚职,没有什么实权。我们菱藕香有必要花费这么大代价,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搞掉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官吗?”
 
    “有必要,”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南终于开口,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菱香姐,“现在是虚职,但是齐大人的前途却是实的。”
 
    “未来的前途,不是比虚职更虚吗?”菱香姐掩唇轻笑。
 
    “云南曾听家父说过,那位齐大人一直主张新政,立场坚定。被调到南京也只不过是不同派别之间博弈的暂时结果。经过他所属派系的运作,最晚明年六月份就会进入京城掌握实权。他被自己的同道视为重要支柱。不然也不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一个虚职夺情。”
 
    云南的声音低沉,却似藏了锋锐的箭,句句直重要害,“菱藕香这一招棋,不仅杀人与无形,更诛心与有形,教天下人都知道了齐大人道貌岸然的背后,竟是家财千贯,子弟嚣张跋扈的一个伪君子,真小人,任他如何翻身,明年的情势也是翻不起浪。”
 
    “这一手段真可称得上是稳准狠。”云西继续补充道,“另外李公子的所作所为也有太多破绽破绽。”
 
    “即使是李公子与菱藕香结了怨,但他是兖州府本地人,菱藕香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反观齐衙内毕竟是外地人,惹了事可以走,但是熟客李公子又能往哪躲?他就不怕事后必然会遭受菱藕香的报复?
 
    退一万步,即便他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不怕被报复,咱们再来看看他是怎么帮他的援军盟友齐衙内的。
 
    齐衙内既然瞧不起菱藕香,可是出手就是三千两,甚至连银票都贴身备好了,数都不用数。
 
    我当时就注意到齐衙内与李公子的眼神,他们那一霎的目光交汇,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
 
    这三千两的叫板,很可能就是李公子提前给齐衙内出的主意。
 
    而在菱香姐你追加三千两后,李公子更是替齐衙内做出了一个给自己人徒然增大风险,将赌注提高到五千两的决定。所谓赌局,胜负总会难料。
 
    更何况迎战的又是兖州府里出了名的大才女,追着菱香姐的规矩走,本就胜算不高,不想争辩规则,却主动增加自己一方的筹码,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阳奉阴违,阳面上是给齐衙内壮声威,阴面里却是替菱香姐你把齐衙内一步一步拉进最终的伏击圈。”
 
    菱香姐抬眸望住云西,眼中笑意缥缈,“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这推论也算是合情合理。”
 
    这般就是承认了云西的推断。
 
    “合情合理的推断还不止这些,更重要的一处破绽,在最开始就暴露了,只是你们不自知。”
 
    菱香姐端起自己茶杯,抬起手用衣袖遮了面,小啜一口,轻笑着说道:“还有其他破绽?”
 
    “争执刚一开始,云西就注意到,齐衙内脸颊酡红,眼神有些亢奋,脸上不时还流着汗,很像是喝醉酒的人在耍酒疯。
 
    可是那时天才刚黑,远没到吃完饭的时候。
 
    在被他们打翻的那些茶杯茶壶里装的也都是茶水。
 
    如果是中午喝的酒,就是再烈的酒,也不会令人到了晚上都还持续着热汗直流,激动亢奋的情绪中。所以,齐衙内不是被下了能令人亢奋的药,就是在不合常理的情况下喝了酒。
 
    反观他的那些手下,无论情绪与脸上表情症状,都与齐衙内相似,只是稍微弱些。只有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李公子,面容平常,眼睛不瞪气不喘。”
 
    菱香姐放下茶杯,掩唇一笑,推官世家云氏一门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我家南儿慧眼,就是云小妹你竟也练就了一双如炬明眼。”
 
    云西直了身子,板了面孔,冷冷说道:“既然能看清你们坑害齐衙内的伎俩,就能看穿你这套,离间我们兄妹的谎言!”
 
 第363章
 
    面对云西的质问,菱香姐缓缓抬起头,望着云西,眉眼中似有不尽的伤怀无奈,最终她黯然了目光,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枉菱香儿精明一世,说了不知多少谎话。见到了家人,说些实话,却没人肯信。”
 
    云西眸光不觉一沉。
 
    这件事不同于寻常,关系着她与云南的未来,她必须要慎之又慎,查清所有疑点。
 
    “菱香姐不禁口才了得,演技更是一流。”云西发出了最后一波挑衅。
 
    菱香姐转了视线,看向云南,“南儿,你后背左边肩胛上,有一个类似人字胎记。”
 
    此话一出,云南动作顿时一僵。
 
    菱香姐凄然一笑,“如何,可有出入?”
 
    察觉到云南的异常,云西侧眸打量,却惊讶的发现,云南脸上无懈可击的冰山表情,已经发生了些许松动。他睁大的眼中只写着两个字,惊异。
 
    “按理说,男子只有年满二十才能取字,可是你父亲在云小妹出生那天,就为你取好了名和字。”
 
    菱香姐闭上了眼睛,似在回忆着,语声十分温柔,“你的名是修竹,单字一个南字。不仅取意‘云从西南兴,风自东北至’,更因为你的生身母亲,闺名之中有一个萳字。”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而当时,年仅十岁的我就在当场。你父亲还在一段白绸上,亲笔手书了你的名和字,叫我拿回给你的生母看。可是等到我回到皇甫家时,你的嫡亲母亲,我唯一的姐姐——”
 
    说到这里,菱香姐的眼中凄然一片,豆大的泪珠儿沿着她的脸颊扑簌扑簌的滑下。
 
    纵使流着泪,她仍痴痴的凝视云南。良久,她双手无力的抬起,最终捂住了自己的脸,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我那刚满十七岁的姐姐,就已经被族里活活烧了,我只看到一团挣扎扭动的火···火好大···火真的好大···”
 
    “不可能!”云南骤然爆出一声怒吼!
 
    惊得云西险些跳起。
 
    云南蹭地站起身,一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直视着菱香姐,目光凶狠,咬牙切齿的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破绽!”
 
    “我说的都是事实。”菱香姐扬起头,回望着凶恶的云南,挂着泪珠儿眼睛也微微有泛红。
 
    云南身子一晃,不觉后撤一步,脚步踉跄的把身后椅子都碰倒了。随后他一个转身,脸色惨白的就朝门口奔去。
 
    看着云南有口难言的样子,云西实在是疼在心里。
 
    就在云南的手攥住门把手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喊瞬间叫停了他的动作。
 
    “云南!”菱香姐站直身子,还挂着泪珠的双眼,眼神无比坚定,“写着你名字的白绢现在还放在我的闺房,一会我就去给你找出来,你父亲的字,总会认得!”
 
    门前云南的身形忽然顿了一下,就在云西都要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他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搭在门栓上的手,终于动了一下,拉开了门扇,大步走了出去。
 
 第364章 情绪崩溃(一更)
 
    纵然云南的样子在外人看来仍很淡定,但落在云西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场景。
 
    他眼底愠着的怒气,与复生时他第一眼见到自己侵占云西肉身时,一样愤怒!
 
    云西从来都相信,就是泰山崩在眼前,云南都会面不改色。
 
    可是刚才竟然脚步踉跄得差点摔倒,这就证明,菱香姐的话,他心底里其实是相信的。
 
    云西强压着心里的震动,最大限度保持着动作的从容,倏然站起身,侧眸望住菱香姐,抬手一揖,“劳烦菱香姐款待,我们兄妹先告辞了。”
 
    说完她一个转身,迈步走出房门。
 
    空留菱香姐一个人独坐屋中。
 
    望着云西就要消失的背影,菱香姐猛地站起身,怅然的喊了一句,“云小妹,我还会去找你们的。”
 
    那一声凄楚的呼喊,听得云西的不由得跟着一颤,但她没有做任何反应,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如今的她,再顾不得别人,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云南一个。
 
    云南的脚步却是很快,只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噔噔的走下了楼梯。
 
    云西望着他手提着衣摆,匆匆下楼的背影,眉头瞬间皱起,脚步也提得更快。
 
    她匆匆略过几个房间,走到第三个的时候,那里却是没有关门的,只有水晶样的珠帘轻轻飘荡。
 
    藕香姐正陪着殷三雨坐在屋中喝茶品茗。
 
    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楼里动静的殷三雨,正因为一闪而过的云南猛地站起身来。
 
    他急忙唤了一句“云兄。”不想云南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头也不抬的径直走过。
 
    藕香姐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表情瞬间变得肃杀一片,她望着门外,手却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软剑剑柄处。
 
    殷三雨余光只一扫,便知她起了杀意。
 
    可是没等他多想,门口就又略过了云西快速奔去的身影。
 
    这一次,他再没有任何犹豫,拉开椅子,手提着文人冗长而繁复的衣服下摆,口里只喊了句,“多谢款待,告辞”,瞬间就奔出了房间。
 
    藕香姐几乎是本能的,紧跟在后,也冲出了房间。不过她的方向与三人正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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