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板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春药,是伤药对么?”
曹老八立刻缩了脖子收了口,头点的拨浪鼓似的,“小民也是实在没想到,吕德才买的竟然是吊命续命的药。
俺也知道那姓吕的脾气臭,村里能和他说上话的也就是俺老八了,但俺实在没想到,这吕德才的脾气能臭到这个地步,听李货郎说,那小媳妇的伤可重了,不仅有打伤,”
说着,贾四向前凑了凑,压低着声音道:“还有堕胎的伤哪!四五个月的胎,竟然就活活被吕德才给打掉了,事后又不肯给她请郎中,就锁在家里,任她自生自灭,悬悬儿就救不回来了!”
“身孕?”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云西,此时都不禁愕然。
古代的变态应该没有现代多啊,而且古人子嗣观念极重,更何况吕德才鳏居多年,即便对李慧娘不满,或是只是暴虐成性,也不该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除非?
除非吕德才并不知道李慧娘有身孕。
或者,吕德才认为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
四五个月的身孕,不知有孕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么,就只剩下后一条了。
如果,是吕德才认定李慧娘偷人,那么,偷人的对象真的是贾四吗?
贾四那张丑陋的脸瞬间浮现眼前。
她忽然有些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李慧娘了。
无论是暴虐粗莽的吕德才,还是丑陋猥琐的贾四,都绝不会是她的良配。
当她九死一生,万分惊险的从山贼魔爪中逃脱,她能想到今日的下场吗?
能想到迎接她的不是美好的新生,而是又一次更加不堪的沉沦吗?
想到这里,云西不禁有些低落。
又听曹老八破锣一般的的嗓音再度响起:“不过那个婆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躺在床上满身的伤,都能把李货郎勾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一想,也难怪吕德才下狠手锁她在屋子里了。
稍不留神,就会出去招蜂引蝶,嘿嘿,您说俺怎么就没这种福气呀?”他嘿嘿的笑着,还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他脑中是怎样不堪的场景,云西再清楚不过。
她板着脸,冷眼凶狠的瞪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曹老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赶紧给自己拍了一个耳光,“小民是胡说的,小民就是瞎说!哈!”
“那次果真是李货郎与李慧娘第一次见面?”云西放缓了声音。
曹老八已经对她放松了防备,如果严肃太过,便会吓得他不再敢说真话。
“绝对是第一次!”曹老八满满的拍着胸脯,忽然他又向前探着身子,手捧着嘴,神秘兮兮的说道:“官爷您可不知道,那李货郎也不是什么好货!吕家婆娘绝想不到,自己勾搭的,是个人贩子呢!”
云西心中不由得一惊!
人贩子?
这事怕还真是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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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卖给窑子
她压下心思,眉梢微挑,冷面道:“你怎么知道的?”
曹老八还以为云西把他也算进去了,赶紧摆着手解释道:“这可跟俺一点关系都没有,俺平日里不种地,也没啥正经差事,只靠着十里八村的有个白事去帮个忙,有早夭的娃,俺也能帮主家寻地埋了,挣份辛苦钱。
只是出去走动多了,与常行脚的人打得交道也多。
夜里赶路也是稀松平常,几次无意看到了李货郎带着不同的姑娘私奔偷跑,起初还以为是奸情。
后来兖州府里有个大户人家,家里遭了疫情,死了好多仆人,俺被召去帮忙。
遇到些行里人,聊起来,才知道那李货郎其实是个人贩子,靠着自己一身好皮囊,经常勾得些大姑娘小媳妇丢了魂,被他甜言蜜语的哄着逃到外乡。
原想着两人一起好得风流,不想不是被卖到了窑子,就是转手卖给他人。”说着,曹老八啧啧的摇起了头。
“丢了姑娘的人家或是当地衙门都查不到么?”云西皱眉道。
曹老八双手插袖,无奈的摇摇头,“说来那李货郎也是才智过人,平日勾搭姑娘都十分隐秘,计划做的天衣无缝。只要一个村子里有看上的姑娘,第一次绝不留恋,第二次若能勾得那些贱妇的欢心,也不当时下手,会往后约出个把月,才让女子出走。
私奔当日也绝不露面,只在晚上隐在村外接应。更绝的是,一个村子,他只下一次手,绝不拐第二次。”
“你摸的倒真是清楚。”云西淡淡一笑。
她尽力掩饰着心底的厌恶,想跟流氓罪犯套话,可以冷酷,可以冷静,也可以亲和。
但最忌讳直接表露出自己的不屑与蔑视。
“那当然,不摸清了,那小白脸也不能同意分俺一杯羹啊!”得意的曹老八刚说完,立刻后悔,赶紧往回找补道:“官爷您千万别误会,俺可没干那缺德丧良心的脏事,俺只是帮他演半仙,当个托,但您放心,跟什么白莲黑花的绝没有一点干系!”
云西摆摆手,打断了他冗长的自白,问道:“这个我信你,不过,按照你的说法,那李货郎之前应该没在曹家庄下过手,对么?”
“嗯嗯,”曹老八点头道,“有俺!他也不敢,虽然俺在村里混得不咋样,可这毕竟也是生养俺的地方,街坊乡邻谁家不沾着亲,带点故?
谁家丢了女子,俺心里都过不去。就是吕德才媳妇,俺也警告过李货郎,不想人虽没拐走,却出了命案。”
“你不怀疑是李货郎设计杀害的吕德才吗?”
“这个···”曹老八刚要回答,望着门外的眼神忽然一滞,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殷捕头?”
云西蓦地一惊,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只见院外的云南直直站定,表情肃穆。显然他正全神贯注的听着自己这边的谈话,完全没有发觉,提着刀的殷三雨已经悄然欺到身后。
殷三雨脸上带着戏谑般的笑容,探出手正要搭在云南的肩上!
云西只觉脑中轰地一声巨响,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她想喊,却早已来不及!
第四十六章 城墙脸皮
一颗饱满的汗珠忽然从云西额上冒出,空气似乎也在那一瞬间骤然凝固。
殷三雨指节分明的大手悬在空中缓缓向前。
云西瞪大着眼睛,唇下意识张开,然而,还未等她吐出半片声音。身披素白大氅的云南忽然向前跨出一步,领下那根缎带随着身体的幅度,飘然向后涟漪一般舞动着,刚好略过殷三雨的指尖,而后迅速离去。
云南单膝微曲,最终半蹲在了地上!
云西的心跳蓦地漏跳了半拍。
云南却伸出手,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拾起雪地上的一根稻草,看得极为认真。
他的动作轻盈、自然,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种飘逸的优雅,以至于让云西觉得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根稻草,而一朵盛开的冰山雪莲。
殷三雨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忽然闪身,递到指尖的力量一个落空,整个人便不自主的向前倾去!
云南听到动静,身子一侧,脚下一转,竟然凭空打了个飞旋,巧妙的避开了倾斜而来的殷三雨。
云西赶紧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去接!
这一串连环事件虽然复杂,发生却在极短的一瞬!
旁边的曹老八早已看傻,他虽不懂其中内情,对于云南出神入化的“轻功”却是看得分明!
他喉间一动,吃惊的吞咽了下口水。
这位女官爷果然没有唬他,还好他机灵眼尖,要真是跑了出去,怕真是要被人家一脚踹飞!
虽然院子并不大,但总是要走几步,云西这边已经是来不及扶了,好在那殷三雨向前打了个踉跄,便勉强站定。
云西这才收住脚,停在了院门之内。
“殷捕头?怎么是你?”云南佯装才注意到身后的殷三雨,转过脸来,吃惊的询问。
殷三雨充满疑惑的眼睛还盯在自己拍空的右手上,怔怔的还有些傻。
云西赶紧干笑一声,朗声问道:“真巧啊!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殷捕头。”
她注意到,殷三雨并未骑马,此地距离县城距离不近,他不可能无事步行到此。
最有可能的是,他先去寻了小六,马交给了小六看管,自己则步行寻了她们过来。
殷三雨又将手放回腰间佩刀上,眉梢一挑,露出招牌式的轻佻笑容,耸耸肩,看着云西,很无所谓的说道:“知县大人有令,吕德才一案,捕班由刑房全权指挥。知县大人的命令可是大事啊!殷某身为捕班捕头,自然要首先做个表率!”
“知县只说了唯刑房是从,却没说过来此地唯刑房是从吧?”云西嘴角噙着笑,语带讥诮。
明显,殷三雨不仅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更在跟踪。
殷三雨扶着腰,仰天嚣张大笑了两声:“呵呵,知县大人公务繁忙,任务只会交代个大概,细节嘛,自然还需我等自行推敲。这个‘此地’嘛,自然就是殷某推敲出来的!不过,雕虫小技,不过尔尔,云书吏不必要太过于敬佩,在下出人意料的地方还多着呢,日后惊喜多得是!”说着,他还极其无耻的抛了个媚眼。
云西嘴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
饶是她识人无数,自信早已练出了一层比城墙还厚的脸皮,面对如此不知脸皮为何物的殷三雨,还是禁不住的汗颜,甚至是自愧弗如。
这殷三雨不生在二十一世纪,真是可惜了人才!
她承认,跟他比不要脸,她甘拜下风!
“果真要唯刑房命令是从?”云西不怀好意的笑道。
殷三雨的眼皮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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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大战序幕
“请殷捕头送一件证物回衙,转给徐仵作即可!”
云西只甩下一句话,便转身向曹老八走去。
殷三雨略微迟滞,看了看一旁的云南,忽而痞里痞气的笑道:“殷某来得真是巧,一出现就有任务,只不过这任务也忒随便了些,随便得就像是个支我走的借口。是吧,云典吏?”
云南却像没听见似的,将稻草收进袖兜,转而查看起一旁马儿吃草的情况。
他们都清楚,
证物殷三雨会拿,但他不会回衙。
既然已经明目张胆的跟来了,就不可能轻易被支走。
云西走到曹老八面前,摊开一直手掌,冷冷道:“李货郎的野药拿出来!”
“官爷冤枉啊!小民哪有什么野···”话刚说一半,他就被云西眼中的寒光激得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