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青木源
时间:2018-09-13 08:37:17

  慕容叡让两边侍女伺候她,自己出来。
  姿娥已经从府门外被迎进来了,慕容叡进来,就见到她坐在厅堂的坐床上,一张脸拉的老长。
  他没那么兴致去看她的黑脸,径自走到另外一张坐床上坐了,“你来有事吗?”
  姿娥抬头,“我有话和你说,让其他人都退下。”
  慕容叡看了她一眼,抬手让侍女们退出门外。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姿娥终于道,“我去了秀容。”
  慕容叡点头,姿娥仔细端详他,没发现他脸上有任何异样的神色,也不清楚他是真的不知道长乐公主知道此事,还是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既然慕容叡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横下一条心,“我在秀容见到了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对我说,你和你阿嫂不清不楚。”
  姿娥一口气说出来,两眼求证似得看在他身上,“是真的吗?”
  想象里的推脱暴怒,甚至暴跳如雷。这一切统统都没有发生。慕容叡很平静,平静的几乎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慕容叡盘坐在床上,面上平静,他提起手边矮桌上的壶,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热酪浆。酪浆是才从庖厨那里拿来的,热气腾腾,他的眉眼氤氲在热气里,渐渐眉目不清。
  “你难道不该说些甚么吗?”姿娥的耐性不如慕容叡,她质问。
  慕容叡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头还坐了她这么个人,他抬眼,“嗯。”
  “嗯?”姿娥莫名其妙,她不可思议,“你就给我一个嗯?”
  “那你想要我说甚么?”慕容叡说着喝手中的酪浆。
  姿娥的怒火在此刻爆发,她快步过去,伸手就把他手里的瓷杯打翻在地。
  瓷杯是南朝的青瓷,上头有开冰的纹路,杯子落地顿时四分五裂,里头的乳白酪浆也被泼洒了一地,有些甚至还沾上了他的袍子。
  慕容叡扬起眉梢,他看了眼姿娥,一双眼里古井无波,瞧不出有任何的情绪。他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照出她的影子,但是她在他看来,和旁的人或者物,也没有任何不同。
  姿娥出奇的愤怒了。她抓起她佩戴的刀,抽刀架在慕容叡的脖子上,“慕容叡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竟然背着我做了这种丑事,你还和没事人一样?”姿娥双目通红,手里的刀迫近了他咽喉几分,锋利的刀锋离咽喉要害只有一线之隔。
  “背着你?”慕容叡歪歪头,似乎不太能理解她这话,“我不是背着你。”
  “甚么?”姿娥还没来得及把这两个字完全说出口,慕容叡反手,手指敲在她手肘处的麻筋,她不由自主的手掌一松,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刀已经在慕容叡的手里。
  慕容叡低头看了一眼,刀身寒冽清澈,刀锋锋利。刀是一把好刀,只是跟了一个不善于用刀的主人。
  慕容叡默默的为这把刀叹息。
  “我没打算瞒你,而且我可以退婚,或者让尉迟家退婚也可以。”
  慕容叡抬首道。
  话语中意思明确,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姿娥来之前预想过各种情况,甚至还觉得要是慕容叡不认,她就要以退婚逼得他说实话。
  现在退婚两个字被他如此轻松的说出来,让她手脚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事吗?”慕容叡抬头问她。
  姿娥直愣愣的盯着他,好半会没有说话。
  “我派人送你回长安,到时候你要退婚,和护送你的人说一声就行了。”慕容叡说完,提着她的刀,“这刀跟你可惜了,还是寻个配得上它的主人吧。”
  说罢,慕容叡一脚踹开门,径直出去。
  姿娥还是没有选择马上会长安,刘氏留她住下来,夜里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子里的是她贴身的侍女,跟着她一路过来,也知道点慕容叡的事。
  “娘子要是实在气不过,就让郎主退婚好了,反正这世上男人那么多,不愁找不到个配得上娘子,真心对娘子好的。”
  侍女在帷帐外轻声劝说。
  姿娥狠狠的翻了一个身,“我才不会轻易的如他所愿!要是我们家先提退婚,反而便宜他了!”
  姿娥想起慕容叡离去的身影,坚决但身姿颀长,格外的风流倜傥。
  这世上男人多没错,但是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容貌好家世好武艺上佳,甚至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
  她不甘心,她不肯就那么让慕容叡那么称心如意,也不肯让那个女人就这么容易把她给打败了。
  “我不退婚!”姿娥咬着牙在帷帐里一字一句说道。
 
 
第129章 想不到
  姿娥辗转反侧一晚上, 她下定了决心。
  贴身侍女满脸担忧, “二娘子当真决定好了?”
  姿娥坐在镜台面前, 拿着扑粉的粉布仔细在自己眼下扑粉,好把眼下的两块青黑遮一遮。
  “来都来了,难道我就要一定要顺他的意思,回去和爷娘说退婚?就这么便宜他?”姿娥遮了两下, 发现自己这段日子策马狂奔赶路,加上昨夜里一宿都没睡,粉已经遮不住脸上的憔悴了, 干脆就把手里的粉扑丢到铜镜上。
  她的力气不小,粉扑砸在铜镜上,咚的一声然后滚到一边。
  侍女只知道慕容叡好像和其他女人有个什么,至于具体如何,她知道的也不甚明了。
  “既然如此, 二娘子何不先下手为强?”
  这是鲜卑主母们惯有的手段, 没有一个男人不好色的,尤其是那些贵族男子, 十个里有九个都贪花好色, 娶妻之前就有妾侍。北朝风俗便是女子善妒,所以许多女子在婚事商定之后,要么让男子自己把那些妾侍处置干净,要么自己亲自抬手打上门把那些姬妾打杀或者卖掉。
  姿娥心下动了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了粉之后,脸色还是有些泛青, 她手指伸入胭脂盒里沾了点胭脂,仔细在两颊涂上。
  她手指一边晕开脸颊上的胭脂,一边嘴角泛起微微笑意,“先下手为强?”
  姿娥想起明姝来。那个汉女的手段她已经领教过了,几次交锋下来,不管是明面还是暗地里,她几乎就没有占据上风的时候。和这个汉女玩心计,她不是她的对手。汉人原本就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在行,她哪里能斗得过她。
  在心机上,她的确是不行。但要是那个汉女命都没了呢,命都没了,她倒要看看那个贱婢拿什么来给她耍这个心机。
  “你去打听一下家里那个韩氏的消息。”姿娥想了下,又添了一句,“尤其是关于她娘家的。”
  侍女点头。
  姿娥不打算立刻回长安,她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甚至还去拜见刘氏。
  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一大家子都在,除了慕容叡。慕容叡白天基本上会在衙署里处理政务,到了傍晚时候才会回来。
  姿娥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慕容陟身边的明姝身上。明姝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首,对她笑了笑。
  姿娥挑起半边唇,算是回了她的礼节。
  她斜睨她,目光在明姝身上上上下下游弋,近乎刻薄。
  明姝站在那儿屹立不动,倒是慕容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回首过来,笑的温文,“尉迟娘子,可是有事问阿蕊?”
  姿娥被慕容陟这么一打断,面上显露几分尴尬,“没有。”
  刘氏高兴对姿娥招手,让她到自己面前来,靠近了刘氏,闻着刘氏身上一股药味混杂着人上年纪之后散发的体味。哪怕那味道不强烈,但还是将刘氏整个人环绕。
  姿娥险些背过气去,但还是露出笑,到刘氏面前去。
  刘氏伸手握住姿娥的手,“哎,你终于来了。我听说你自己带着人北上,担心的不得了。你一个姑娘,父兄又不在身边,千里迢迢的,让人担心啊。”
  “老夫人多虑了。”说起此事,姿娥有些自得,“我们鲜卑女儿又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汉女,离了父兄哪儿都去不了。我们能骑马射箭,也能管住夫婿。这点路,算的了甚么?”
  她说着,乜了明姝一眼。话里所指再明显不过。
  慕容陟摇摇头,他看了明姝一眼,明姝脸上依然还是刚才的那抹微笑,只是眼里有微微波澜。
  “说得对!”刘氏很高兴,“不过你出行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我听说你是去代郡了?”
  “经过代郡,想要看看二郎长大的地方。”姿娥说着,终于扭捏着露出些许娇羞。
  刘氏乐得连说几个好字,“二郎有你,我日后也不愁甚么了,”说着,看向下面的慕容陟,“大郎,你先回去吧,我和姿娥说些贴心话。”
  “是。”慕容陟带着明姝退下。
  到了外面,慕容陟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明姝疑惑看过去,慕容陟摇摇头,“阿娘还真是,这位还真是争强好胜。”
  慕容叡的性情就已经是刚强了,另外一个脾性刚烈。这两人的性子硬碰硬下来,恐怕只会是两败俱伤。
  “我们走吧。”慕容陟说罢,往外走。
  明姝问,“今日不教长生功课了?”
  慕容陟对长生的功课抓的很严,不用旁人,都是自己亲自来,要求严苛。闹得长生这段日子见着他就怕。
  “你不心疼?”慕容陟有些意外反问。
  明姝见不到长生,可他却没有隐瞒过他对长生如何教导的。
  “心疼也没办法,”明姝走在他身边,为了能配合他的速度,格外放缓了步子,“你也是为他好。对他严格点,对他将来有好处,若是甚么都不管,那才是害了他吧。”
  明姝说完,对慕容陟笑。
  慕容陟两眼看她,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想要在她脸上寻出些言不由衷。但在她脸上看了好会,都没有寻到一丝一毫。他心下顿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你有甚么话,要我带给他吗?”慕容陟问。
  明姝摇摇头,“也没甚么话,告诉他好好读书,不要捣蛋就够了。”
  慕容陟的眸光倏地锐利。他垂下眼睫,“就这么一句?”
  “嗯。”明姝啊了声,反正她有时候能亲自去看看长生,有些话与其让慕容陟转述,还不如她自己亲自来。
  明姝送慕容陟回房,慕容陟看着那抹窈窕背影走远之后,他突然抡起自己的拐杖,狠狠砸在屋内的东西上。他用了全部的力气,放着的那些瓷器还有书卷等物顷刻间被扫落在地。
  室内的侍女们吓得瑟瑟发抖,等了许久,慕容陟把室内几乎打砸的一干二净,心头的那股抑郁之气才发散稍许。
  “不许和娘子吐露一个字,要是有人透露出去了,拉出去喂狗。”慕容陟目光阴鸷的扫视了一边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侍女。
  侍女匍匐跪下口里连连道是。
  刘氏等慕容陟和明姝走后,握住姿娥的手,“我和二郎说了,要他派人去和你爷娘说,把婚期给定下来。我们家已经耽误你三年了,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姑娘家又有几个三年能耽误的?”
  这话勾起了姿娥心里的委屈,她哽咽道,“昨日二郎还和我说要退婚呢。”
  “他敢!”刘氏怒喝,“二郎这死小子,年纪都这么大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不着调。这个你放心,他敢退婚,我就死给他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姿娥心里这才好过些,她想起明姝,“大嫂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高兴不高兴又有甚么要紧?”刘氏说着看过来,眼里有怪异的情绪,“你放心,我是再公正不过了,要是她真的欺负你,你只管打过去。”
  姿娥高兴的嗯了声。
  从刘氏那儿回来,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女也来了,她满脸高兴,俯身下来,在姿娥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姿娥喜形于色,反问道。
  侍女点头,“奴婢是从老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妇人嘴里打听出来,千真万确。”
  “韩氏家里竟然跟着渤海王造反?!”姿娥说起来忍不住发笑。现在朝廷已经了冀州周围的兵力对渤海王进行围剿,冀州的兵力经过上回那么一场,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渤海王在这个时候造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韩氏娘家竟然昏了头,和渤海王一块干,等着回头被杀的全家鸡犬不留。
  她叫自己的心腹去打听那女人的娘家,动手之前,得摸清楚底细,如果那女人的娘家走了好运,家里升官了,就不好下手,容易惹麻烦。
  现在正是天助她,这女人的娘家竟然跟着渤海王造反了!到时候她娘家肯定是覆灭,出嫁的女子没有娘家的支撑,死在婆家都没有人问津。
  她从唇里溢出一丝笑,“既然这样,还是快些动手。”
  心腹听闻,愣了愣,低声道,“二娘子……就是现在?”说着她看了看左右,见前后左右都没有其他人,才道,“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
  姿娥一张脸沉了下来,“我要是还不动手,回头那女人就要一切都给抢光了!”说着她咬住唇,满脸愤慨,“她自己运气不好,也不能抢别人的男人!她既然敢抢,那就得敢承受后果!”
  “而且等婚期定下来,那个没羞没臊的,说不定和她打的越来月火热,到时候错失了良机,再收拾她就晚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把那个韩氏给收拾了,早收拾,早点能睡个安稳觉。
  “二娘子,那……那……要怎么动手?”心腹迟疑了好半会,才开口问。
  这儿是并州刺史府,不是长安,更不是尉迟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刺史府的人,要动手的话怎么动手?
  心腹吞了口唾沫,小心提醒,“二娘子,我们这趟出来,没有带多少人,而且看那位,也不怎么爱出门。”
  “我说要动刀了吗?”她说着看了看心腹,“我带的东西还在么?”
  她当初在秀容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要如何做,只是决心没有现在这么坚决而已。
  心腹点了点头。姿娥点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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