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慕容渊怒斥。
慕容叡恢复冷漠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莫怪,小儿气性,说话不经头脑。”慕容渊有几分想要把人给踹出去了。
这个儿子说好哪里都好,可是脾气一上来,那简直能将人给气死。
再看主人家脸色不佳,青中泛白,慕容叡又道,“我记得阿叔家里的幼子似乎还没有在司州州中正那里挂上名号?”
北朝自从实行汉化只有,用的便是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如果家里阿爷不幸没有做到刺史,不能叫自己儿子脱离白身的话,要么娶公主,要么举孝廉,要是两条路都行不通,就走九品中正制的路子,每个州的都有负责向朝廷推荐人才的州中正,只有在州中正那儿挂名了,才能送到朝廷那里。
只是每个州的州中正都是着紧先送自家子弟,若是自己子弟占完了,名额还有剩下的话,再给其他人。司州是以洛阳为中心,洛阳贵族子弟众多,需要入仕的人也多。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早就把名额瓜分了个干净,怎么可能留给别人。
慕容叡瞧着那个亲戚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方才的愠怒也不见了踪影。反而端起满脸的和蔼,问起慕容叡别的事来。
正说着,外头突然有人进来,主人见对方满脸慌张,正要出口呵斥,谁知那人跪下来,“是府君那边来人,小人不敢怠慢,只能跑进来了。”
慕容叡闻言挑挑眉毛,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告辞,到了外头,家仆马上说了,“郎主郎君快些回去吧,闹出事了!”
“出甚么事了?”
“有人闹上门来,说是甚么要抓狐狸精……”家仆说着都是满脸通红,“要打门呢,家里都已经把门给关了,夫人让小人过来请郎主回去。”
有人打上门,非同小可。慕容渊么有片刻逗留,叫人把马拉过来,直接和儿子打马回去。
到了门口,只见着门洞大开,门上的两只黄澄澄的铺首掉了一只,取而代之的是个大洞。分明是有人从外面破开门,拉开门闩进去的。
家门大开,摆明贼人已经到里头了。慕容渊怒不可遏,他不爱与人交恶,但不代表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他这日出去带了几个亲兵,现在他伸手一挥,“和我进去!”
言语之间,杀意毕露。
一群人冲到里头,发现里头竟然躺着一地的……妇人?
原本以为是哪家仇人前来寻仇,没成想是女人们躺了一地。躺在地上的女人们有些满脸鲜血,有些折了手臂,有些腿上中了一箭,倒在地上。
哀鸿遍野。
里头突然哐当一声响,父子两人带着亲兵冲进去,直见着兰洳在里头把一个没气了的女人提出来。
“怎么回事?”慕容叡问道。
兰洳不说话,往里头努了努嘴。
刘氏一手持弓,一手操刀。浑身上下杀气并露,生生将她周遭一圈给逼的无人敢靠近。
离她七尺远的地方站着个女子,那女子面无血色,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刘氏是鲜卑将门里出来的,自小学习骑射刀剑,骑射功夫甚至完全不输给男人,这么一群只知道挥舞棍棒的仆妇哪个是她的对手!
慕容渊一看,只见着地上躺了几个面生的仆妇,身上淌血,倒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活。
那个女子看上去三十左右,衣饰华丽,站在那儿已经面无人色。
刘氏抬头见到慕容渊,不由得破口大骂,“老家伙,怎么现在才来!”骂了不够,气的把刀对着慕容渊。
刀身上还带血,可见这么一片是出自她的手笔。
慕容叡上前几步,“阿娘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渊长时间在外面任州刺史,除了回都叙职之外,几乎都在洛阳外面,在洛阳里头也少有对头,怎么可能打上门来。
“我怎么知道。”说着,刘氏气势汹汹把刀尖直接逼到站着的那个女子的面门上,“你问她,带着一群人打上门来,我叫人把门关了,这女人竟然还叫人在外头凿开!”
刘氏怒火炽涨,边说边拿着刀在那女子面前笔划,白晃晃还沾血的刀锋就在面前划弄,刀锋隔着肉也就那么两指的距离,女子从冲进门来就被刘氏带人反杀,甚至带来的人都死了好几个。
刀光在面前舞动,女子再也端不住矜持,哇的一声高声尖叫,边叫边扑到慕容渊身上,“府君救我!”
慕容渊冷不防被这个女人扑到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刘氏却已经逼过来,“好哇,你个贱人,竟然当面勾*引起男人来了!”
说完伸手就来抓着女子,女子抓住慕容渊的袖子,苦苦哀求慕容渊出手相救,别说慕容渊不可能救一个把自家家门给打破的人,就算没这么一出,为了不惹祸上身,也不会开口。
刘氏一把抓住那女子后衣领子就往外头拖。
那女子被拖开,以为自己要被这个母夜叉也杀了,拼死抱住慕容叡的脚。
“郎君救命!”
明姝从柱子后面探头,瞧见一个女人抱住慕容叡的脚,哭的犀利,吓了一大跳。慕容叡抬头见到她,马上一抬脚,任由那女子被刘氏拖到一边教训。
刘氏哪里肯放过这闯门的女人,叫人捆了。亲自坐堂审问。
明姝原先在后面,听到前头突然吵闹成一团,出来看看,谁知道一出来就是一群女人张牙舞爪,要扑过来。还没等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刘氏当机立断,带着侍女们和来人打起来了。
那女子带来的帮手死的死伤的伤,之前的气概也被吓干净了,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她是渤海王妃的族姐,渤海王妃探察到渤海王在外头勾搭上个小妖精,心下气不平,想要闹,自己不能出头,便叫了族姐过来。
北朝风气就是好妒,不管和夫君感情如何,反正要管的他身边干干净净,别说纳妾,要是有个花花肠子被知道了,都要闹的收拾不了。
闹,闹得越大越好。
所以她才会带上打上门来,而且把慕容家的门都给破了,谁知道主母也不是个吃素的,出手就要人命。带来的一群人全部折在这里了。
“渤海王?我们家和诸王都没有太多联系,你说的哪个。”刘氏不解。
那女子抬眼飞快的瞥了明姝一眼。
这下全家几双眼睛全部落到明姝身上。
刘氏立即带着明姝回了内堂,留下父子二人在外面收拾残局。
刘氏把明姝带回去逼问了一番,明姝把今天在长公主府里的事说了一下,只不过把渤海王说喜欢她那事给抹了。
“儿也不知道大王怎么跟了出来,儿路上几次让大王回去,可是大王没动。”明姝忍不住哭了起来。明明犯事的是渤海王,怎么被打上门来的却是她?
刘氏听她说过了,把她支开,然后又问了跟着出去的几个婢女家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
刘氏回去就把那个女子给说了一通,“是渤海王送我家新妇回来的没错,但是两人从来没有甚么首尾。你找错人了!”
刘氏和那女子算前后打碎府邸里头东西的价钱,还要她狠狠赔上一笔。至于明姝,查明她没有在外头偷男人,就放她回去。
明姝回去之后,坐在房里继续委屈。
她受的委屈多了去,每次人前不表露出来,但都会默默躲起来哭。
她哭了好会,送来的晚膳都没有吃,直接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银杏知道她这个性子,不由得跟在后头劝,明姝任凭她说,捂起耳朵就是不听。受了委屈还不准她哭一哭,到时候非得把她给憋死不可。
不知道什么时候银杏的声音不见了,她脑袋捂在软枕里头。她回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人给轰出去,自己埋起脑袋哭了个稀里哗啦。
眼泪哭完了,挤挤眼睛,都没能挤出几滴眼泪,正要抬起头来,肩膀被人从后面提了过来。
眼前一花,整个人被重重的按在竹席上。
她迷蒙着两眼,瞧见慕容叡,原本已经消下去的委屈又一股脑的涌上来,她脑袋一偏,又哭出来了。
可是之前的最伤心的已经过去了,而且两眼都哭得肿成了桃,挤了挤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干嚎实在是太难看,她抽噎着,被慕容叡给抬起下巴来。
现在的她可真谈不上好看,眼泪鼻涕一堆,把脸给糊的乱七八糟。
明姝从他的眼睛里瞧见自己现在不好看,马上捂住脸,不肯再让他看了,慕容叡强硬她捂在脸上的手拨下来,去外头拿来帕子给她擦干净了。
给她收拾干净了,慕容叡伸手把幔帐一扯,直接翻身上了床,摁住她,“你和那个渤海王真的半点关系也没有?”
慕容叡心里醋意翻腾,同是男人,怎么分不清渤海王眼里的欲望和势在必得。
男人想要的只有两个东西:一是权势,二是女人。
他们家没有让渤海王想要的权势,就只有女人了。
明姝听到他又问起渤海王来,生气了,伸手就去推他,“该说的我都和阿家说完了,你还来问我做甚么!”
在别人面前委屈不敢直接发出来,藏着掖着,可是私底下,她就管不了这么多,她动了气,只想发火。
慕容叡没有哄她,面沉似水,他似乎在确定什么,靠近过来,在她身上嗅嗅。
“干甚么!”明姝不明所以。
慕容叡仔细辨别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的气味带着点儿暖香,纯的甘冽。他的鼻子从她的发鬓开始,一路缓缓向下,到了脖颈那儿,他停了停。
她脸颊湿漉漉的,他凑上去舔舔她的脸。
明姝的脸这一天被泪水泡伤了,他舌头舔上去,肌肤就传来细微的刺痛。
明姝把他脑袋推开,“不要!”
疼疼的,很不舒服。慕容叡把她一双手掌拨开,“我已经有点时间没有来找嫂嫂了,嫂嫂也没有来我那儿了。”
明姝没有那个胆子天天跑慕容叡那里的,要是真被抓住了,那就是抓个人赃俱获。
慕容叡依旧压在她身上,伸手把她脸上的乱发给拨弄到一边去,“嫂嫂对他有意吗?”
他问的似乎随意,可明姝后脖子的汗毛全立起来了,她有预感,要是她说个有字,恐怕慕容叡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期的事来。
第62章 莲香
明姝张张嘴, 慕容叡的气息逼近了几分。她整个人都完全在他的身下, 处于他的掌控之中, 明姝害怕起来,她就要往里头缩。可是下面的是竹席,再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也逃脱不了他的味道。
“嫂嫂?”慕容叡尾音上扬, 透着无尽的危险。
“我才初次见他,头回见面,说甚么喜欢不喜欢。”明姝被逼急了, “你也奇怪!好端端的问这个!”
她说着就要推开他,他身上上下都是腱子肉,没有半点赘肉,他松开手臂,倾压过来的时候, 似乎是千钧的重量完全压在身上, 明姝被压的嗓子里只来得及短促的尖叫声,几乎眼前一黑。
她一定要被他给压死了!
明姝嘴儿半张着, 只顾着喘气, 慕容叡支起身子来,才让她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她喘了几声,一口气缓了过来,她比刚才更委屈了,“我都被人打上门来了, 你还问我喜不喜欢他,难道我回一句喜欢他,你就满意了?”
慕容叡嘴唇抿紧没有说话,明姝心里头被委屈给涨满了,容不下别的事,“你走,赶快走,不许再到我这来!”
慕容叡缓缓的坐了起来,他眼里昏暗不明,直接站起来。
明姝捂住胸口,慕容叡大步走到帷帐外,然后再也没有多少声音。明姝缓过一口气,她没等到慕容叡,不由得爬起来看看。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室内除了她自己之外,早已经没人了。
慕容叡直接翻几道墙回了自己院子,此刻已经有些凉了,不复白日里的炎热,他心头比白日热的时候还要乱的多,嫉妒这东西如同一柄利刀直接扎入心口,搅的他不得安生。他到现在才知道,想要占有她的不止他一个人,而且那些男人也不是个个都如胡菩提那样。还有不少如同渤海王这样,俊美出身高贵。
他虽不差,但看到渤海王眼里对她的迷恋和志在必得,心下愤怒的恨不得想要杀人见血。
慕容叡一把脱了袍子,持起放在一边的刀左劈右砍,刀刃劈开空气的声响格外杀气凛冽。
兰洳从院子门那边听见动静,探出脑袋一看,吓了大跳。
慕容叡听到动静,侧首过来看到是他,刀横劈过来。兰洳吓了大跳,马上抽刀抵挡,匆忙间抵挡了几招。
慕容叡招数比以往要狠厉许多,兰洳左右抵挡,疲以奔命。他眼角余光望见一道寒光对着自己手臂挥来,吓得魂飞天外,横刀挡住。
那一下的劲道,震的虎口发麻。
“你疯了是不是!有甚么仇冲着仇家撒去,干嘛对我发邪火!”兰洳大叫,他看着慕容叡血红的双眼,心道这家伙根本就是魔怔了,要是不骂醒,恐怕自己一条胳膊就要交代在他的手里。
慕容叡这才稍稍清醒过来,眼底的血红渐渐消退。他喘息着闭眼了一会,收刀站好。
月光下,年轻男人的身躯挺拔如松,皎洁如玉的肌肤上有晶莹的汗珠滚落下来。
“你心里是不是有不痛快?”兰洳见他已经清醒过来,胸腔里头狂跳的心脏这才可稍稍安稳了点。
慕容叡沉默着不说话,他直接去拎了一桶水,直接往身上一浇。
他壮实的胸脯被井水打湿透,水珠顺着肌肉的轮廓滴下来。
慕容叡不说话,兰洳也不好再问,“气出了没?”
慕容叡没搭理他,他随意抓过脱下来的衣服,把脖颈胸膛都擦干净。
他那身形长得脸男人都眼馋,宽肩蜂腰,肌肉之间轮廓分明健美。这种身量不是勤练武就能出来的,就算能练出来,也不一定能有这种如玉的肤色,更何况那张脸,还真是叫人沉醉不已。
“你该别是叫你嫂嫂给赶出来了吧?”兰洳见他不说话,反而犯贱想要撩他了,“你嫂嫂今天受了闲气,可能没兴致,被轰出来了?”
慕容叡斜睨他一眼,目光阴测,盯的兰洳遍体生寒,顿时嘴巴也闭好。
他把身子擦干净之后,直接到房内睡觉去。
闭上眼睛,哪里睡得着,思绪杂乱。这一夜几乎就是在他辗转反侧里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