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着急,想快点把手从温延夏那里抽出来,假装无事发生地赶快追上别人的节奏,可她发现温延夏的动作颇有掌控力。即使力道并不重,唐阮语也没有办法就那样把手抽出来。
温延夏看出她的想法,见她脸上的焦急之色渐渐浓了起来,他舔了舔嘴唇,缓缓松开手。
唐阮语立刻慌里慌张赶拍子,虽然她的气息已经完全乱掉了。
周围的人一直在用暧昧的眼神窥探他们,唐阮语想,过了这个课间操,可能全校人都知道温延夏和她的关系暧昧不已了。
而这个时候,温延夏忽然开了口,声音不轻不重的:“别都看我,我可不太会做这套操。我脾气不好,你们老这样看我,我会发火。”
周围人眼神或闪或躲,全都回避开了。大家还都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谁也不想惹一个传说中“能文能武”还相当有背景的人。
温延夏慢悠悠扫视了一圈,眼神落在了唐阮语脸上,笑了笑。
唐阮语眼神闪开了温延夏,却在余光中看见了这个笑。
她意外觉得,这个笑有点令人安心。
课间操吵吵闹闹的,倒终于是结束了。
队列里有点喧闹,大家都在等待按广播通知的顺序回班的时间段里,议论着想要议论的八卦。
远处的声音唐阮语听不清,近处这些人,倒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看来温延夏的震慑确实有效果。
然而,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
几分钟后,从前端慢慢响起的窃窃私语,都在议论一件即将发生的事:
“哎?那不是林校长吗?看他的脸色很差啊!而且,怎么是冲着咱们星光班这边来的?”
第19章 第十九颗糖
“林校长”这三个字,在平市七中是颇具杀伤力的。
议论的风潮刚刚掀起,便迅速暗淡在林校长的威名之下。
直升班和星光班这边,所有人再次沉默了下来。然而大家都能感受到暗流涌动的气氛,在彼此交换的眼神中,也都能读出大家心里共同的那句话:嘿,你也想吃瓜啊?
毕竟是温延夏的瓜。
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出来了,林校长这时候过来,自然是来找温延夏的。
所以不管视线怎么躲闪,大部分人还是望向了温延夏。
而温延夏大大方方地沐浴在一片视线的洗礼之中,带着他那种玩世不恭的笑,看着渐渐走近的林校长。
林校长走到星光班最前排时,已经发觉氛围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操场上大部分班级已经慢慢列队离开,压在最尾的直升班和星光班还在等待。人数已经不多了,但林校长依然能感觉到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产生的热度。
他皱了一下眉,威严地开口:“直升班的同学,先快点回班吧。”
显然,他不想让太多的人围观。
直升班的学生再怎么不情愿,校长发话了,也只能磨磨蹭蹭开始往操场外走。
唐阮语便这样混在人群中,想要低调地走出去。
好不容易低着头不起眼地慢慢和林校长擦肩而过,唐阮语还没顾得上松一口气,突然一个声音严厉地响起:“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校服上乱写乱画?校规不是规定了,不允许私自在校服上动手脚吗?”
唐阮语一惊,脚下一绊,慌慌张张险些摔倒。
一只手及时地将她一扶,跟着,那个懒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是我给她校服上画的图案。”
唐阮语闻言,慌忙站直,悄悄摆脱开温延夏的手,偷偷抬眼瞥了瞥校长。
林校长听见温延夏这么说,果然是脸黑透了。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唐阮语,认出来了这个小女孩。跟着,林校长又看清了唐阮语校服上的那个“夏”字。
林校长本来就已经够不好看的脸色,愈发冷了。
而温延夏却偏偏“火上浇油”:“校长,我这几天干的事,你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怎么样,可以开除我了吧?”
林校长严厉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眼光向着周围磨磨蹭蹭看热闹的学生一扫,瞬间围观者作鸟兽散。
而林校长依然不太满意,低沉开口:“你们两个,跟我来。”
说着,大踏步在前面走开了。
唐阮语低着头,有点紧张地跟上校长步伐。
而温延夏则相当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缀在他们身后。
转学刚两天,唐阮语第二次来到了校长室。
这次的校长一点也不和颜悦色。
他又扫了一眼唐阮语的校服,然后黑着脸问拖着步子懒洋洋进门的温延夏:“你自己怎么闹我都不管,你为什么要在人家别班女生的校服上乱涂乱画?”
唐阮语不自觉地把耳朵竖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在意这个问题的。
在其他人的传言里,这是温延夏对她“占有”的一种标记,可温延夏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唐阮语也始终在嘴里否认这件事。
但是她真的想弄清楚温延夏的想法。
而现在,她听见温延夏浑不在意地开口,说:“没什么。你不是挺喜欢这女生吗?我欺负她,是不是更好被开除啊?”
说着,他还一笑,刻意凑近唐阮语身边,说:“小软糖,你快点跟校长告状,说我欺负你,让他开除我。”
唐阮语低着头不说话。
校长看不清唐阮语的神色,也不知这女孩到底什么想法。
他心里也有点打鼓。如果温延夏真的做得太过分,他作为校长不能够过于袒护的。
少不得……他就得腆着一张老脸,帮温延夏求情了。
然而他还没开口,唐阮语忽然抬起了头。
她一张小脸有点发白,神情却颇是认真,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盯着温延夏,说:“你真的只是想被开除,才……这样对我吗?”
温延夏一时愣住了。他本来应该说“是”,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个“是”。
唐阮语看了他三秒,也没有再等他的答案,而是转过身,对校长说:“校长,这两天我刚来高中部,很多事情还不适应。这件校服本来我自己去拿,但是温延夏同学提前帮我拿走了。我想校服上的字,可能是他无心之失。所以,他没欺负我,您不必在意我和他之间的事,更请您不要因此开除他。”
她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声音落下去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仿佛在嗓子口一般。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鼓足勇气说这样一段话。
竟然还是为了温延夏,为了他……不被开除。
唐阮语自己都有点愣了。她不清楚自己这个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温延夏也有些惊讶。他看着这个小女孩,声音有些奇异的低沉,开口问:“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想我被开除?”
唐阮语低了头,声音瞬间比刚才软了许多:“我……你……你是学生,不应该因为我的事情被开除……其他的……”
她的话没说完,也没有看见温延夏突然灿烂的笑容。
林校长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个学生,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唐阮语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这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细心地问唐阮语:“阮语同学,不管怎么样,我帮温延夏跟你道个歉。要不然,我让他赔你一套校服吧。”
唐阮语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校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是先回去上课了。”
林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唐阮语乖巧地鞠躬道别,离开了校长室。
然后他的视线一荡回温延夏的身上,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生事的本事确实不小哈?下次再招惹这种好学生,我……”
他的话没说完,被温延夏打断了:“放心。肯定有下次。”
他说着,挑眉,笑意飞扬:“不过你用什么手段整治我都没用的,开除也没用了。现在,我不想走了。”
第20章 第二十颗糖
林校长听见他这话,面色稍霁,只是性格一向严肃惯了,即使态度软化下来,对温延夏所说的话也是饱含严厉的:“既然想好了要好好学习,那就把心思放在学……”
“谁说我要认真学习了?”温延夏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开口冷笑着打断了,“我只是说我不离开这里罢了。毕竟这里……还有一些我挺在意的事情。”
林校长眉头一皱,又想训斥他,温延夏却并不给他机会,懒洋洋站起身,道:“有件事通知你一下,我要把电脑带学校来。反正在哪都是打游戏,就在你眼皮底下打,让你看着放心好了。”
林校长气得一时语结,只能恨恨看着温延夏潇洒而去的背影。
而早一步离开的唐阮语,几乎是一路小跑,一口气冲回教学楼的。
她站在走廊不起眼的拐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刚刚自己的举动。
太大胆了……唐阮语回味着刚才那一幕。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干涉”过校长的想法与决定。她永远是那个老师安排做什么,她就乖乖照做的学生。
但是第一次,她因为温延夏破例了。
唐阮语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和心情,对自己说,她只是不想让温延夏因为自己被开除而已,毕竟这样的责任实在太大了。
嗯,就是这样。唐阮语成功说服了自己,也镇定了下来,安安静静地低调摸进教室里。
教室里依然热闹非凡,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聊明星、聊小说、聊动漫、聊八卦,男孩子们则激烈讨论着昨天晚上的一场篮球联赛。
唐阮语进教室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氛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她坐到座位上时,方思浣有点紧张地凑了上来,问她:“阮语,校长没有难为你吧?”
唐阮语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校长对我很好……”
方思浣仿佛是放心了一般,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道:“刚刚看你和温延夏一起被带走,我还以为校长要因为温延夏在你校服上乱写乱画处罚你呢。”
说着,她拉起唐阮语的校服衣角,假装嗔怪道:“你呀!太可恨了!连累我们阮语不说,还害得我跟着担心!”
唐阮语抿着嘴笑了出来,看着方思浣拉着衣角的手,心情有点奇异的好。
那天放学后,唐阮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校服外套脱掉,准备拿去洗。
然而把校服泡进水里,倒上洗衣液后,唐阮语却怔怔地坐在那里,回想着温延夏今天在校长面前说的那些话。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纠缠不清,真的只是为了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让校长开除他吗?
即使已经过了一天,唐阮语还是诧异地发现,自己这样想会有点难过。
她甚至在拉着衣服准备搓洗的时候,有点没精打采的,好像心里也是那么不情愿的,并不想把这个“夏”字洗掉。
然而,无论她想不想,这个字竟然真的没洗掉。
唐阮语有点无奈地看着湿哒哒的衣服,发愁,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干呀?
这样一想,唐阮语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用这个借口找家长要钱,再买一套校服了。
果然,唐爸爸很痛快就给了唐阮语钱,还叮嘱她多买两套备用。
第二天,唐阮语先去教室,想把书包放下后再去后勤处买校服。
然而她刚到班里,就看见了桌子上一套新崭崭的校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唐阮语一时愣住了,反应过来时,她小心翼翼地把校服抖开。
这次校服外面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涂抹的痕迹。
校服下压着一张纸条,笔迹和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角上那个“夏”字一模一样:
小软糖,既然你不喜欢高调的,那这次就低调点了。
唐阮语一头雾水。
她抱着校服犹豫了两秒钟,想,无论如何,温延夏之前破坏了本属于她的校服,那这套她就当是温延夏的“换货”,她决定穿上这套,把身上涂着“夏”字的这一套还给温延夏。
她这么想着,就慢慢拉开了校服的拉链。
然后她就愣住了。
唐阮语愕然看着校服内衬里,胸口的那个地方,一个大大的“夏”字。
她就那样呆滞了三秒,随即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就把校服团成一团,然后满脸通红地坐进座位里,低着头,心惊胆战地四处瞄了瞄。
还好,她来得比较早,班里并没有几个人,她身边更是空荡荡的。
唐阮语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自己脸上燥热。
她脱掉羽绒服,整理好,盯着面前的新校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旧校服。
无论如何,至少新校服外表看不出来任何问题的。
唐阮语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穿上了温延夏给的新校服,心里却忍不住在想:
这样的话,那个“夏”字,就是完完全全地贴在她心口上了呀……
唐阮语想得出神,忽然感觉肩头一重,跟着就是方思浣充满活力的声音:“早啊阮语!又又又再想什么想得出神啊?不会又是温延夏吧?”
唐阮语听着这个名字,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眨,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呀……没想他……”
最后三个字小得仿佛消散在空气里,方思浣也没听清。
不过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另外的事情转移走了。
方思浣拿起唐阮语已经脱下来的校服,抖开,看见那上面的“夏”字,又打量了一下唐阮语现在的着装,诧异道:“温延夏赔了你一套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