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语听出来是方思浣的声音,听这话里的意思,吴涣已经找到了她。唐阮语正犹豫着要不要靠上前去看看,忽然听见方思浣的话说到一半被截住了,她瞬间有些担心。也没有再犹豫,唐阮语快速跑过走廊转角,慌慌张张冲着声音方向跑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走廊那一头,在夕阳的霞光中,方思浣被高高瘦瘦的吴涣推在墙上,压住亲吻。
唐阮语愣在那里。她明白自己该立刻退开,但是她却好像动不了。
她看着吴涣的右手扶着方思浣的后颈,俯身吮吸着方思浣的唇。女孩微微垫着脚,阖着眼睛,双手搭在男孩的肩上,像是推拒,又像是把他推向自己。
这副画面在学校里本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唐阮语这样看着,觉得夕阳中拥吻的男孩女孩,身上有那种温柔又干净的光华。
但是……但是这样……
唐阮语咬着唇,她想着自己从小被教导的那些话:好学生就应该一心扑在学习上,女孩子千万不能早恋……
这些话种在唐阮语的心底,让她纠结难当。
她不觉得思思做错了,可是这样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就是错的呀……
唐阮语缓缓低下头,两个食指相互勾缠着,心脏像是被情绪的藤蔓爬满了一般,重重叠叠地缠绕着她所不熟悉的各种感情。
这个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低沉又酥撩:“这样呆呆地看了半天,小软糖,你也想被亲吻吗?”
唐阮语一惊,本能向后一缩。
而温延夏恰好就站在她身后,趁势把她揽进怀里,轻轻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小软糖,这么主动吗?”
唐阮语感觉自己的皮肤灼热着,即使看不见,她相信自己的脸也已经如夕阳映红的彤云一般,面颊飞霞。
而温延夏似乎很喜欢她这副模样,双唇贴着她的耳尖,轻轻擦过。
唐阮语感觉温延夏的体温比她自己的还要烫,那种热度在她耳尖的皮肤上轻轻啄着,从一个点迅速爆炸开,从她的肌肤表面,一路渗进血脉、肌理、骨骼,直抵心脏。
这种反应,在唐阮语这里,不啻为宇宙爆炸一般的风暴。
这种风暴席卷过她的全身,让她的思维如星尘一般四散,在她自己的宇宙世界里,瑰丽而肆意地宣誓着属于温延夏的占有。
而就在此刻,在唐阮语的意识逐渐流失在温延夏的亲密接触之下时,她恍恍惚惚间感觉自己被温延夏推在墙上。
那双刚刚流连在她耳畔的双唇,带着炽热,一步一步贴近她的唇。
唐阮语失神地睁大眼睛。她眼前是温延夏,但是她仿佛又一次看到刚才那一幕,吴涣把方思浣抵在墙上拥吻的那一幕。
只是,这一次的画面里,是她被温延夏推在墙上拥吻。
眼前的画面与思绪中的画面幻影重叠,使她缭乱,却也让她从混乱的幻影中,逐渐看清了自己。
唐阮语猝然一惊,在温延夏的唇真正压上来的最后一刻,她突然撇开了头,错开了温延夏的这个吻。
温延夏的动作停在了那里,距离唐阮语只有分毫。他的一双眼睛紧紧锁定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一言不发,连望向她的眼神都是那么宁静。
好像他早已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一般。
躲开了温延夏这个吻的唐阮语,却不敢回头瞥一眼他的眼神。
她双唇颤抖着,却很坚定地开口:“对……对不起。我、我现在不能和你、和你这样……”
温延夏勾起一丝笑,哑着嗓子问她:“这样是什么样?”
唐阮语咬着下唇不说话。温延夏明知故问。
温延夏却不肯放过她,又问了一遍:“你亲口告诉我,这样,是什么样?”
唐阮语一双眼睛眨啊眨,睫毛像是蝴蝶的黑色羽翼,在风暴中翻飞。她抿着嘴,犹豫了许久,终于糯糯地开了口:“就、就是……就是……男女朋友那样……”
温延夏听见她的话,笑得异常明亮,仿佛被最美好的光华点亮了一般。
他把脸移回唐阮语的耳畔,用他最温柔又最迷人的嗓音,对她说着:“所以,我能不能理解成,总有一天,你会和我像男女朋友那样,做我们该做的事?”
唐阮语埋着头不说话,只把那通红的小耳尖露给了温延夏。
温延夏凝视着唐阮语耳尖那点红,难耐地伸出手,轻轻捻着她耳边散落的鬓发,指尖与手背仿佛是因为这个动作,无意间就擦过了唐阮语的脸。
他能感觉到女孩莹润的肌肤透出那种的热度,像是在心底里烧着火,却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不与人知。
温延夏叹了口气,那气息随着他的话语,在唐阮语的耳边缭绕着:“那好吧。小软糖,这是你和我的承诺,我把它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总有一天,你要亲自把它取出来。现在我告诉你,取出这个承诺的密码,你要记好了,千千万万不要忘了。”
唐阮语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的潜意识、她的心都像是在呼喊,要她真的牢牢记住温延夏说的一切。
而温延夏这时却缓缓离开了她的耳边,抱着她的肩,正视着她的脸。
唐阮语虽然脸上还泛着红晕,却也不自觉地勇敢望进了温延夏的眼里。
然后她就看着温延夏那般温柔而缱绻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个密码就是:我爱你。”
说完,他轻轻俯身,像那时的夕阳一样,轻轻吻上了少女的额头。
那个吻细密而绵长,落在唐阮语的额头上,更落在唐阮语的心里。
她明白了,从此,自己心里就被烙上了只属于温延夏的烙印。
那个烙印是无形的,却像它的主人一样,有着强大的存在感。
就连唐阮语回到家后,写着作业时,她脑海里都还萦绕着温延夏。
这样发呆了一个小时后,唐阮语的思绪终于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妈妈给打断了。
第一次,唐阮语像是偷偷玩游戏的孩子被家长抓住一样,有些惊慌失措,做贼心虚地拉过作业本,佯装在仔仔细细地读着题,可眼睛却因为紧张地眨啊眨,根本看不清一个字。
唐家妈妈是来给唐阮语送牛奶的。她一进门,先把牛奶放在唐阮语手边,又探着头打量了一下唐阮语,瞥了瞥她面前的作业本,有点诧异地问:“小语,今天的作业很多吗?为什么都快十点半了,你还没有写完?以前这时候就差不多要睡了呀。”
唐阮语支支吾吾:“我……我在做点课外题……作业已经写完了。”
这是她第一次说谎,说得她自己心惊肉跳的,又充满了愧疚感。
唐家妈妈认认真真扫了眼唐阮语,沉默了几秒,忽然说:“小语,你有什么事,都要跟妈妈说。你是跳级生,比其他同学少上一年,压力是要比其他人大的,妈妈明白。而且换了新的环境,你也需要适应。所以,如果在学校里遇见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不好的人,你都要第一时间跟妈妈讲。”
唐阮语慌张点头,又特意解释道:“妈妈,真的什么事也没有。高中部这边,其实和初中也差不多的,就是校园大了一点。同学们也都很好的……你像思思,还有温、呃其他人,都对我挺好的,特别关心我。”
这话是实话,唐阮语说得也顺了很多,一不小心差点说出了温延夏的名字,又害得自己心慌了一把。
而唐家妈妈似乎也察觉到了唐阮语的瞬间漏洞,立刻追问:“刚才,你是不是说了一个温……什么的?故意绕过去了?”
唐阮语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那是另一个同学的名字,我想你跟他不熟悉,所以就不提了。”
唐家妈妈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她看出来唐阮语似乎不想说,她也不想逼迫太紧。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问道:“可是我听说,上次考试,有同学举报你作弊,但其实是他抄你的来着?”
“是呀。”唐阮语立刻点头,认真说,“就是这件事,我同学都帮了我做解释,老师才弄清楚的,所以你看,同学都对我很好的。”
唐家妈妈像是这才放下心一般,点了点头。
唐阮语松了一口气。妈妈的这番追问,实在让她有点胆战心惊,唯恐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里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她正暗自庆幸着,唐家妈妈忽然拿出一个东西,递到她身边。
唐阮语一看,瞬间愣了。妈妈给她的竟然是现在最流行的一款手机。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妈妈。手机虽然是现在不少学生的标配了,但是教育理念保守又严苛的唐家父母,从来不赞成过早给唐阮语买手机。
唐阮语性格乖巧,对此也没有太大意见。她从小就被教导的,要把所有心思都扑在学习上,也确实没有想过其他的东西,平时的娱乐也都是看看书而已。
她自己从来没有提过要买手机,没想到妈妈主动给她买了一部手机。
唐家妈妈看着女儿的表情,抿着嘴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你最近表现太优异了,跳级到高一,还能考全年级第一,爸爸妈妈理应奖励你。七中高中部离咱们家远了点,你年纪又在学校里最小,爸爸妈妈担心你有什么事,总是要和我们保持联系的,所以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买了这部手机。”
唐阮语甜甜地笑开了,用力点了点头,道:“谢谢爸爸妈妈!”
唐家妈妈看着女儿喜形于色,心里也是轻快的。但是她还是板着脸,说教了一通:“爸爸妈妈给你买手机,是为了你安全与便利考虑的,你不要因此沉迷一些游戏啊网络啊之类的东西。高中是人生相当关键的时期,你辛辛苦苦学习了快十年,这两三年决定了你未来能不能考上最优秀的大学,所以这段时间,容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思想动摇。”
唐阮语闻言,心下不由得一惊。
唐家妈妈说的虽然是手机的娱乐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但唐阮语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现在的温延夏,占据了她大部分思绪。
唐阮语不由得看着眼前的作业本,她在想,温延夏好像真的在影响她的学习了。
而唐家妈妈不知道女儿想了些什么,还在提点着她:“小语,你得跟妈妈保证,这三年,你不能做任何影响自己学习的事情。你必须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这一点是绝对不可以动摇的。”
唐阮语咬着唇,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妈妈。”
唐家妈妈得到了女儿保证,又因为她一贯的良好表现,相当信任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行了,妈妈的话说完了。你快点把牛奶喝完,早点休息。课外题做归做,不能影响到你的休息。”
唐阮语乖乖点了点头,道:“我会的,做完这一页就休息了。”
她保证完,目送着妈妈离开,心里忽然有些低落。
唐阮语强打起精神,先认真完成了作业。
可是,躺在床上,她却翻来覆去地想着温延夏。
唐阮语第一次那么纠结。她以前的世界太过于单纯,只需要认真学习就好。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牵动她每一寸的情思波动,会影响到她的一举一动。
唐阮语对自己说,这样不对。她应该像妈妈说的那样,抓紧最宝贵的高中时间,认认真真的学习,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与时间。
但是,一阖眼,唐阮语就能看到温延夏,带着那种笑,贴着自己的额头。
那烙印又开始炽热,耳畔萦绕着温延夏的那句话:“这个密码就是:我爱你。”
深夜里,并没有人说出这句话,但是唐阮语就像是能够清晰地听见耳畔这句低语,絮絮地说着,钻进她的心底,赖着不出去。
就像温延夏那样,又霸道,又温柔。
唐阮语被自己思绪里的这句话撩拨得满脸通红。黑夜里,即使无人可见,她还是耐不住羞涩,把脸埋进枕头里,蹭啊蹭。
这样反反复复想着,唐阮语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她到学校时,感觉头很痛。
她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按着太阳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方思浣愉快的问早声:“早安,阮语!”
“早安!”唐阮语打起精神应了她一句,然后抬起头冲她看去,发现方思浣心情似乎是很好,就连整理书包时,脸上都泛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唐阮语也受到了感染,疲劳感去了大半,忽然就来了打趣方思浣的兴趣,笑着问她:“思思呀,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我看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方思浣愣了一下,跟着就说:“我每天心情都挺好呀!”
说着,她一脸“天真”地看向唐阮语。
而唐阮语回了她一个笑,笑容里有一点坏坏的。
方思浣不自觉脸就红了红,冲着唐阮语不好意思道:“阮语,你是不是……昨天……看到什么了?”
唐阮语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方思浣。她实在不想骗自己朋友,但是也不知道说出来方思浣会不会生气。
而她正犹豫时,方思浣忽然一挥手,把书包放下,贴近她耳边,道:“哎呀!不管你看没看到,我都告诉你好了……那个……吴涣确实……追我来着……我……我……”
唐阮语听着方思浣结结巴巴,忍不住小声问她:“思思,你对他也有好感吗?”
方思浣立刻摇头。
唐阮语歪着头看她。
方思浣在她的眼神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是立刻解释道:“不过我才没有答应做他女朋友呢!”
唐阮语眨了眨眼,低声问:“思思,你觉得高中应不应该谈恋爱啊……”
方思浣愣了愣,皱着眉,像是在沉思唐阮语的问题。
唐阮语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半晌,方思浣终于摇了摇头,无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吴涣……我还没有答应他……我也在犹豫。我和他不一样,他家里特别有钱,而且他都已经打算去娱乐圈发展了。所以,他学习好不好无所谓,但我不行,我要是考不上好的大学,家里人会骂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