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满脸无辜,凤眸眨呀眨,仿佛在言,我爹这个月俸禄已经捐了,丞相府在没有拿到下个月俸禄前,我都没有银子添置新衣。“长平公主仁德,愿意支助银子添置新衣,我自然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接受公主的捐赠。倘若拒绝,就真像公主刚才所言,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长平公主感受到了。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可不能让这狐媚子牵着鼻子走!朝着侍从吩咐道:“去,给本公主取银子来。”
侍从很快取了装满银两与银票的小盒子。
长平公主的笑容透着鄙夷,从盒子里取出一锭银子像打发要饭地递给白筠,冷声道:“给你。”
一锭银子为平民百姓添置一身新衣那是绰绰有余,可是为丞相大人的独女添置新衣显然是不够的,何况还是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单是置办头面的金子克数就比这一锭银子还要重。
将她当作要饭的?
想要看她的笑话,怕是要失望了。
她不恼也不怒,气定神闲地走过去,拿起长平公主手心里的一锭银子,含笑道:“请长平公主放心,我定会用公主赠予的银子添置新衣,穿着那一身新衣赴了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在陛下与娘娘面前如实告知事实,让前来参加宴会的文武百官公子小姐们都知道长平公主对我的好。”
!!!
还可以再不要脸吗?
竟然敢威胁一国公主讨要更多银子!
长平公主不敢想象,倘若不按照参加皇后宴会规格补齐银子的缺数,白筠毫不犹豫穿着一锭银子添置的新衣,寒酸地出现在宴会上,在父皇母后乃至文武百官的面前,狠狠地捅上一刀,那是怎样一番情景!
刚幻想着白筠不敢如此,但是见到面前如利刃出鞘,瞅着她的犀利凤眸,扬言的话又回荡脑海里。
她不敢冒这个险,可是丞相府嫡女参加皇后设宴的一身新衣那要花多少银子啊?思及此处,突然感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眼见要栽倒在地,侍从赶忙扶住,惊呼:“公主!”
七皇子大惊失色,三步并两冲到长平公主身边,将她揽进怀里,唤道:“长平?”
长平公主呻/吟两声,直呼:“头疼!”
白筠挑眉,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长平公主捐赠的一锭银子,我必会感恩戴德购买一身新衣。”
长平公主一咬牙,将侍从手里装满银子与银票的盒子打翻在地,嗓音尖利:“全都给你!这回够数目了吧?”
轻薄的银票纷纷扬扬洒落一地,衬着哗啦啦银子滚动的声音,场面颇为壮观。
大获全胜!
白筠未看一眼银子,笑容灿烂,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铿锵有力的招呼道:“墨兰,还不赶紧进来取走长平公主捐赠的银子,这可是公主的善意,记得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时,提醒我要在陛下与皇后娘娘面前清楚地说明,得到长平公主捐赠银子的来龙去脉。”
“你敢!”长平公主怒指。
白筠无辜地对视上她愤怒的眼神:“难道长平公主体恤臣女的美名,不该让世人传唱?”
长平公主竭力抑制住扑向她,在她的脸上来两个大耳刮子的冲动,深恶痛绝道:“不需要!”
观战的众人无不噤声,用着诡异的眼神看着白筠,皆暗道:“白大小姐,一定不能惹,母老虎一只,獠牙很尖,爪子锋利,随时有可能发生流血事件。轻则,要割肉;重则,一命呜呼?”
卫子皓内心挣扎着,亲妹与未过门的妻子如何抉择?
一咬牙,抱起长平公主向大堂一处角落的凳子上走去。
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丞相府白家大小姐在国子监学子们的心目中,成就了不能招惹的恶名。
随着长平公主蹲守角落养精蓄锐,参加饯别会的国子监学生们又开始相互攀谈起来。
首先被学弟学妹们包围的目标都是女性,倒不是他们见色忘义,而是即将毕业的师兄们未来报效朝廷还需奋斗好些年才有一点建树。可师姐们不一样,毕业就待嫁于府中,未婚夫是哪户高官显贵,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都已知根知底,送出去的礼物也不至于打水漂。
就连国子监转学生白筠都受到热情款待,毕竟丞相大人作为百官之首,关乎师弟与师妹未婚夫将来升官发财的重要考核人员,不能怠慢了丞相大人独女。何况,白大小姐身边还站着曾经的未婚夫怀疑对象——太子殿下。
一箭双雕,不巴结才奇怪了。
“若是知道白姐姐要来参加饯别会,我一定早早登丞相府的门与姐姐一同前来。”
白筠对于明明长相比她老,还强行给她增加虚岁,让她升级为姐姐,内心抗拒,脸上包子不敢表示。莫名其妙升级大姐大的年头里,她苦心专研如何维持大姐大的气势让人望而生惧,可谓深的体会其精髓,总结无非是这几个词:装逼,少言,敛容。
要问她为何得出如此精辟的六字?
无奈瞟了眼身旁更装逼,更少言,更敛容的太子殿下。
真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熟人识相的八字真言。
师弟妹们识趣的主攻柔弱娇小的白筠,至少母老虎再厉害也干不过真龙。
“待皇后娘娘的宴会举办那一日,我再登丞相府的门与白姐姐一同进宫吧?”
“白姐姐,那一日我也去找您,人多热闹。”
“算我一个,我也想与白姐姐在进宫的路上畅谈一番。”
白筠嘴角抽了抽,刚要拒绝,太子殿下冷声道:“筠筠那日会同本太子一起进宫。”
欸?
师弟妹们懵逼中。
东宫在皇宫里,太子殿下这是要出宫,前往丞相府接上白筠,再进宫?
目标明确,意图明显,若是否认两人的暧昧关系,谁信啊?
果然,太子殿下与白筠有一腿不是空穴来风,没想到沉寂了三年的传言,今日随着白筠强势回归,被证实了。
白筠:……无语望青天,好半晌,用着苦逼的眼神注视着太子,什么意思?让我一介女流给你挡刀?你为了自证不行的谣言是假,可以找别的女人啊?我是无辜群众。
太子接收完暗语,揉了揉白筠的头,感慨着触感依旧柔软。突然垂下头,在她耳边用着唯有两人可以听见的音量,轻声细语了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宠溺地笑道:“记得在丞相府等本太子去接你。”
竟然敢在国子监学子面前,当众撩她!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时,白筠有过片刻慌张,奈何,听完他的话,才发现自己纯粹是傻逼。他竟然不要脸的说:你脸皮厚,倾慕本太子的姑娘们射过来的眼刀,一定扎不穿你的老虎皮。在本太子痊愈前,就由筠筠抵挡吧,不要令本太子失望!
白筠恶寒,魄人的视线投在太子身上,用着暗语交流:凭什么?
太子:你的涵哥哥如今是病人,刚才在巷子里不是才答应照顾我的?就不算数了?
白筠:……垂眸挣扎了片刻,妥协后似英勇就义地点头。
众国子监学子哗然,小声议论纷纷:
“不是说殿下不行?”
“看殿下撩白大小姐那自然的模样,不行绝对是假的。”
“说不定是身体不行,心里就特别惦记,反向嘛。”
“那要不你主动点,亲自验证一下殿下行与不行,然后就知道真相了,瞧,多简单。”
“哎哟,人家不好意思嘛。”
“……我看你比殿下想要。”
“难道你不想要殿下?”
“……想,但我没胆,怯场。”
“那你绝对不适合进宫,殿下将来的后宫里美人成群,想要占有一席之地,就不能没胆。劝你放弃吧,找个普通的薪水阶层。”
“容我再想想。”
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
还好能进国子监的五品官员膝下的子女,都算表面上维持着修养,企图在太子面前博得好印象,不敢造次。至于私底下捅刀子这种事,当然是在暗处偷偷摸摸地来个一击必中。
以进东宫为目标的学妹们,十分大度地尊称白筠一声,姐姐。
毕竟丞相大人乃百官之首,拼不过爹,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太子殿下的妾。待太子殿下登基,东宫的老人,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封妃指日可待。
思及先皇后病逝的早,现皇后被扶正时的情景,学妹们看白筠觉得越发顺眼了,长得那么娇小,若不经风的模样,一定命不长。
她们似乎都选择性遗忘了,白筠刚才碾压长平公主时咄咄逼人的情景。
远处一直关注白筠动向的一名师姐,见太子与白筠的关系被证实,终于按捺不住,朝着身边气定神闲的京城第一才女搭话:“你今日费尽心思的打扮一番,还是没敌过曾经的国子监第一才女呀!”
“湘云,你若是觉得白大小姐抢了你未来太子妃的位置,大可以主动出击,何必在这里危言耸听?”卢嫣然侧过头,精致的脸蛋上抹了薄薄一层胭脂,衬着扬起嘴角的一抹笑容,恰到好处,女人见了都要嫉妒三分。
孙湘云不恼也不怒,笑得分外动人:“我这是作为好友,给你善意的提醒罢了。我怕你心高气傲,不屑于顾,反倒错失了最有利的机会,太子妃的位置可就只有一个。若是白大小姐捷足先登,那你到时候可别向我哭。”
卢嫣然朝她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问道:“欸?你今日怎会如此好心,这可不像你这朵伪善的白莲花会说的话。”
孙湘云此次倒是没有耍心机,如实道:“我爹的官位只有二品,在一众竞争者中,可轮不到我做太子殿下的正妃,自然要识趣的放弃那个位置。可你不同,白大小姐没回京前,皇后娘娘属意你嫁给太子殿下做正妻。奈何,时机不好,白大小姐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时候赶回了京城,你说她若不是收到太子妃位置发生变动的消息,会着急忙慌地赶回京?”
见卢嫣然敛了笑容,顿了顿,她又续道:“别怪我这个闺中密友没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据打探的消息显示,白大小姐曾经对太子妃的位置不感兴趣,可是她与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马情谊,就比你要深厚的多。”
卢嫣然的目光闪烁,瞅着远处目光柔和的太子正注视着身前微微恼怒的白筠,终于微微蹙起了眉头。
太子妃的位置她志在必得,离京三年的白筠早已从这个位置上除名,丞相大人也没有将她送入东宫的意思,既然如此,太子对她的特殊感情,也该到此结束了。
卢嫣然将捏在手里的一本乐谱搁在桌子上,站起了身子,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衣裙,朝着远处太子身边碍眼的女人走了过去……
第4章
对于三年前国子监内默默无闻又不招摇的卢嫣然,白筠实在想不起她的具体轮廓,只依稀记得似乎是个美人,奈何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都是美人,吴国第一才女自然就被埋没于美人堆里。
饯别会上,白筠苦于脱不开身,被一众国子监学子们围得水泄不通,自然寻不着空隙搜寻与打听一下吴国第一才女,领略她的风采。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白筠没将卢大小姐放在心上。
未来太子妃与她何干?
与太子关系密切才是真的。
不行的太子若是哪一日善心大发,指不定就不祸害卢大小姐了,那她也不用嫁入东宫守活寡,那与太子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但是,这些都不关白筠的事,她如今只想着打发了国子监学子们。
白筠就带着这样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突如其来被‘情敌’招呼了,以至于应对得有些措手不及。
卢嫣然走路自带摇晃如弱柳扶风,面上梨花带雨般地漫步而来,国子监学子们都是人精,很识趣地自动退避出一条主干道,等着卢大小姐施施然地走过去。
两女争夫,一决雌雄,战事是否比长平公主那场还要惨烈?
凝视着卢嫣然背影的国子监学子们,没有忘记开启八卦模式:
“过去小女友对上正牌未婚妻,你猜最后谁会胜出?”
“欸?你这话不对吧,白大小姐地位摆在那里,岂是卢嫣然能撼动的?我看卢嫣然这回是要退位让贤了。”
“不见得,白大小姐毕竟是过去式,先皇后已薨逝多年,几遍再看中这位未来儿媳妇,又能如何?如今是现皇后掌管后宫,安皇后的娘家乃是安侯爷府,安侯爷的夫人可是出身武墓府,有兵权。”最后两个字的尾音一下子上调,生怕人不知道似得。
哪想到听者不屑于顾:“先皇后的娘家还是金国公府,那可是吴国开国皇后的娘家,你怎么不提?”
一时间刚才扒高安皇后的人顿时语噎。
实在是金国公府的人蛮横不讲道理护短还喜欢全族抱团,真是继承了当年金皇后的凶恶之名,惹了金国公府出来的人,就像捅了马蜂窝似得,让人莫名地退避三舍。
还好,‘恶名’昭著的金国公府,随着先皇后薨逝,越发低调。近几年,甚至很少听见金国公府的喜事与恶事。
这边的话刚一结束,两人又隐约听见不害臊的两位师妹正抱着虚而不实的幻想小声嬉笑着。
“瞧你这话酸的,两人即便斗得两败俱伤,也轮不到我们这些觊觎太子后宫妾侍位置的女人上位,醒醒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待她们斗得你死我活时,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展示温柔可人的一面,说不定就拿下殿下的心,到时候太子妃的位置,还不是殿下一句话。”
“呐,给你面镜子。”
……
谈论政事的师兄们满脸懵逼,现在的师妹们都这般花痴了吗?
还是京城里的官家女子都像她们这样脑残?
那他们未来的夫人是否也正做着春秋大梦,梦醒了,才心不甘情不愿最后选择了他们?
想起来,真是莫名的瑟瑟发抖。
八卦聊了好一会儿,卢嫣然才一步一摇地缓缓走到白筠的面前。
这位走路比乌龟还慢,病恹恹的‘主角’打哪冒出来的,这是白筠脑海里闪过的第一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