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接过来,用手磨磋了几下,用条手绢包起来,起身掀开床头旁的箱子放了进去。
江沛想起让温知非提前留的宅子也是需要花钱买的, 遂问了兰香他们家还有多少存银, 好心里提早有个谱,别到时人家说多少银子时,拿不出那么多,多丑啊, 总不能还让别人帮忙垫付吧。
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喜人,但着实不方便, 如果是银票就好了,可惜银票在梁朝时就被废弃了。
如今作为经商世家的祁家登基做皇帝,有雄厚的资产做保证,如果发行银票应该不存在信用度问题的。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一步步慢慢来,想让被坑怕的百姓重新接受银票的存在,恐怕不是太容易,只能等到国力强盛后可能才会成功。
再说他现在只是一枚五品郎中,连上早朝的资格还没有,贸然提出这个敏感的话题,定然引起风波,以他目前的身处的地位,必定被人骂的狗血喷头,说不定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之后户部的人开始忙的晕头转向,因为卷宗审阅完,户部开始核查记录国库有多少金银和各种珠宝物件,当然皇家的私库不归他们户部管,那是皇帝的私产。
国库分粮库和户库,粮库在蒲阳城的郊外大粮仓里有一部分,府衙的官仓也有一些,不过官仓里的存粮归属于税务司,他们不用管。离得较远的大粮仓也有不少,核查起来,一些官员还要出公差。
江沛被分派到户库里统计,当进入戒备森严,密不透风的国库时,江沛一瞬间愣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蒲阳城的皇宫下面突然多了一个诺大的府库,户库里绝大部分是金银,物件特别少。
虽然见惯了黄白之物,但他还是被一箱箱码好堆摞起来的,装着金银贴着封条的木箱子撼到了。同类型大小的银锭装箱码放在一处,他们直接数箱子就是了,最后记录在账册上时是要刨除一些火耗的。
进入国库核算前,祁越特意宣他进宫,这次核算库银由他执笔,记录方式采用的是复式记账法。复式记账法当时只是在祁家的内部采用,应付梁朝官员审核用的明账依然用的还是以前的。
户部大不分官员是前朝的留下的,他们对这种记账方式连听都没听说过,但祁越决定在整个商朝开始推行,不过他清楚任何事欲速则不达,得循序渐进的来。
推广行动从蒲阳司开始施行,一年后整个商朝要开始以复式记账法为主,尤其是一些大商号,必须要求采用此种方法记录账目,否则会有一定的惩罚。
江沛当然明了是何原因。他们只是负责统计调度,户库自有专职人员去管理。
忙碌两天后,终于能休沐一天喘口气,他准备趁着这一天赶紧把马车的事情给解决了。
“怎不多睡会,今日又不用去府衙。”兰香见丈夫还是在往日那个时辰点起床,迷迷糊糊的问道。如今家里有佣人做饭洗衣,不用他们动手,儿子上学堂也是她们接送。
“唉,习惯了,睡不着,等会送淘淘去学堂吧。”江沛感慨自己真是劳碌命,平时起床眼睛困的睁不开,多想休沐时一睡不醒。可真到了休沐时,醒之后却又睡不着了。
儿子每日有早课,不过要比江沛上衙晚些时辰,江沛来不及等他,只新年开学的第一天交束脩的时候送过他,既然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关心下儿子学堂的表现和生活。
“你接着睡,我给暖暖换尿布。阿爹的乖宝贝,都快成小猪猪了,整日里都在睡,睁眼看看你阿爹好不好。”
江沛摸摸女儿的小脸蛋,走到卧室门口倒了半盆温水,放条煮过晒干的细棉布巾,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女儿擦屁股,然后再换上干爽的尿布,把换下来的赃的拿到门外的竹篮里。
看着娇娇软软的小棉袄,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看了又看,想给她唱歌听,又怕兰香怀疑,他可不会唱古代的词的。
“阿爹,你起那么早是送我上学堂吗?”淘淘起来洗涑见爹娘卧室里的灯在亮着,房门没杠轻掩着,推门进来,看到阿爹抱着妹妹轻轻晃动着,小眼神的里有些渴望。
“对啊,送你到学堂,再问问夫子咱们的淘淘学业如何。”上次去学堂,担心去署衙晚了,他给了束脩和节礼,只说几句场面上的就离开了。
“阿爹,近两日夫子都是让我们自己诵读的,只花一个时辰为我们授课。”淘淘听了江沛要送他去学堂,笑得露出了换牙后还没来的及长出来的牙洞,悄悄的告诉了他这两日夫子的异常。
“是不是夫子身子不适?夫子平时那么照顾你,你也要学着关心夫子。”当时考虑到儿子年岁小,如果选的离家太远的学堂,接送不方便,最终在附近找了一家。
听说夫子的为人很不错,学识也好,是位落第秀才,办书院养家糊口。淘淘进学一年多功课一直不错,平时又多得夫子的照顾,江沛对他还挺满意的,因而教育儿子学会关心师长。
“夫子不是患病了,我请教他时,看到他也在温习功课。”
第92章 休沐
江沛听儿子说夫子在温书, 怔了怔,才想起来新朝初立一般都会加恩科考试的, 这对天下的读书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尤其是那些由于种种原因发挥失常的科考生。
今年因皇上的登基大典春围被推迟到三月份, 但乡试没变, 沿着前朝的惯例定在今年的八月份。
淘淘的夫子是秀才, 猜想他是想搏一搏再次下场参加乡试的, 加恩科本来就少见, 又赶上是朝代更迭, 上榜的几率会比以前大很多。
一旦他存了考功名的想法, 那主要精力势必会放在自己的课业上, 哪还有多少心思教授学生, 即使迫于生活的压力继续开办学堂,但教学质量肯定会大打折扣。
淘淘目前正处在课业的关键期,不能因为夫子的原因被耽误,可眼下若把他送到附近的铭岳书院, 年岁又太小了些, 山长应该拒绝收入一个不到八岁的孩童,浪费书院宝贵名额。
看来只能留心重新再物色一个学堂,可以向署衙的同僚打听一下他们的孩子都在哪里读书,如果有不错的地方, 就把儿子转学到那里,现在只能先读着。
“夫子也要不断的研习书本啊,学问进益了才能更好的给你们授课, 你要向夫子学习,不能骄傲。快去洗涑,一会阿爹同你一起用早饭。”
夫子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是崇高的,江沛不想说破,别因大人的自私做法破坏孩子心中这份美好的感情。
江沛又晃悠了女儿几圈,亲了亲她的额头,放进摇窝里,掩好包被才走出卧室与儿子一起进食。
“阿爹,前面是陆晙学长!”晨光熹微,寒风料峭,新年刚过去没几天,这个时辰街道上行人稀少,淘淘背着自己的小书篓,一只手被江沛牵着,一手兴奋的指着前面一位个子稍高的孩童,兴奋的叫道。
“那咱们走快些撵上他们,给你的学长打招呼问好。”
学业好的孩子,大人们当然都喜欢,儿子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人名就是这个叫陆晙的孩子,江沛以前接送淘淘时见过几次,没有深入的了解过。
发到他身旁还有位中年男子,从着装打扮上看,应该是他家人,不是佣人。
江沛想听听其它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要多从别人那借鉴点好的经验家,自我反省一下,找找身上的不足,当然在他心中儿子也是非常优秀的。
“陆伯伯好!学长好!”待他们走的离前面两人没多远时,淘淘脆声喊了一句,两人转身回头时,立马规规矩矩的问好。
“清霖师弟,江叔叔好!”陆晙看到送淘淘的不是他家仆人,而是一年前经常接送淘淘的江沛,连忙礼貌的躬身问安。
江沛笑着点点头做回应,听儿子问安的声,便知道面前的男子应是陆爹无疑了,正要出声打招呼时,刚好与他对个正着,两人都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彼此相互打量后,觉得对方是读书人,江沛今日休沐,穿的是平时的臧青色长棉袍,对方与他穿的差不多,只颜色不一样罢了,实际两人一个是掌柜,一个是高级账房先生,都不是正儿八经的读过书的人。
俩孩子走在前面聊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两位父亲在后面滔滔不绝的分享着各自的育儿心得。
“家里孩子多,媳妇要照顾小的,顾不上管他,都是阿晙自己拿着书本要温书,每晚非要人催着才舍得歇息。”陆老爹语气轻快得意的炫耀着儿子如何懂事,又如何勤奋好学。
“都一样,家里前不久添个小的,媳妇赶上坐月子,家里的佣人只会顾着他吃喝,什么都不懂,我又整天忙的不着家,全靠他自己自觉……”江沛自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贬低自家儿子,你夸我也夸,孩子越夸越优秀。
“唉,听说最近铭岳书院挤破头也进不去,原本想托一个远方亲戚走走关系,阿晙的功课又不差,进去问题不大,可谁曾想突然一下子多那么多人。”
铭岳书院是明华街附近一座最有名气的书院,读书人家的子弟都会想着进去读书,如今濮阳成了一国之都城,更让它的知名度上升一个台阶,能进去读书,如今成了功课好的评判标准。
“阿晙年岁又不大,等朝廷的加恩科过去,兴许人不会那多了。”听他这么说,使得江沛更加坚定过两年再送儿子进去的想法。
进了学堂,江沛询问了夫子淘淘的学业进度,依照这个进度什么时候下场科考合适。
待了解的差不多后,听到学堂里孩子的朗朗诵读声,大清早的就那么用功,如今却因夫子的功名心,被耽搁学业。
心中起了不满的涟漪,他觉得既然受了家长的束脩理应尽到夫子的责任,若尽不到,就不要误人子弟。
于是语气委婉的敲打他一番,对他说如果没有精力再教授功课,就早点告知孩子的家人,让他们早做准备,另为孩子择位置。
夫子自知理亏,读书人一般都清高,即使面红耳赤,也没向他认错,江沛没想着让他致歉,更压根没想过他会放弃科举考试。
只希望自己的敲打能让夫子别做的得太过分,学堂的束脩又不低,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拿着血汗钱来读书的。
从学堂回来,江沛直接去了江记酒馆,自从被李云阳揪去当军需官开始,他都没正儿八经的来这了。大年初一后,三牛和大山两人就忙的连个人影都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带的头,江沛发现自家酒馆所处的街道上有不少低矮的铺面都开始动工拆迁改造,像他们家一样准备多建几层。
虽过完新年没多久,但整个街道上却呈现一片忙碌的景象,真可谓应了万象更新那句话。可能商户们是想趁着百姓还沉浸在新年当中,赶紧加班加点的建造好,争取上元节前完工,节后开门营业。
“二哥,这早你咋过来了?!到处都是灰,脏的很,这用不到你,有我和大山就够了。”三牛上元节后才回老家接李氏清平他们的,趁着这几天闲工夫过来帮大山几天忙,有他在一旁盯着,匠人不敢偷懒耍滑。
知道如今自家二哥已经成为官老爷,身份不同了,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再如往常一样,和他们混在一起,于是制止了他要去搬木材的动作。
“这有啥,我干一会再去行市买马。那个孩子呢?”江沛瞅了一圈没见看到要给他赶马车的孩子,疑惑的问道。
“阿九和匠人一起拉青砖去了。”
当初他们原打算是要盖两层的,匠人来了后说与其盖两层不如再在上面加半层,做成一个阁楼,即可以住人,也可以储放杂物,三层酒楼看起来更有档次。
江沛听后觉得请的匠人实力水平真不赖,他都没想到在顶上加个小阁楼,自然是点头应允。
两三层楼,只靠木料承重,有些危险,于是在工匠们的精巧设计下,加一部分青砖。自家的房子,投入再多也没啥好在意的。
到时酒馆开业时,请些官员来撑撑门面,瞬间档次就上来了,投的钱也就收回来了。
“老爷,您来啦!”阿九见到恩人过来,顾不得拍掉袄子上的砖灰,小跑到江沛面前,激动的搓着手喊道。
“等会你和我一起去马市,家人的病好些了吧?”可能是这几天在这里吃饭的原因,阿九的气色看着比初一那天好很多,观他神色,家人的病情应该是好转了的。
“俺娘的病吃了大夫抓的药已大好,她要俺好好报答老爷的大恩呢!”
江沛颔首,无碍就好,三牛和大山死活不让他亲自下手干活,只好无奈作罢,遂与领头的匠人交流酒馆的工期、建成后的大致样子。
通过与匠人交流觉得,古代匠人的思维不次于现代的建筑工程设计师。
第93章 买车
时间差不多后, 江沛和阿九离开酒馆赶到蒲阳的一处牛马行市,在担任临时军需账房先生时, 他跟着军营的马监学了些相马的学问。
他不是非要买军马,只要性价比高, 看着又顺眼就可以了, 好的马匹早在进入行市前已被人抢走, 况且一匹马售价不便宜, 总得几十两银子的, 买太好的也舍不得。
为了买新宅子, 能省则省, 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没必要搞的那么高调, 容易招人惦记。
让阿九跟着, 除了让他给帮忙参谋,回来还要他试赶马车,买的马总得是他能驾驭得了的。
最终两人挑挑看看半个时辰,选了匹脾性比较温顺的中等高度的黑马。江沛抚着马儿的鬃毛, 心中欢欣雀跃, 终于有交通工具了。再也不用蹭别人的马车,招来好奇的眼光。
无论什什么时候,产业链都是相互牵连在一起的,阿九兴奋的在后面牵着刚到手的马, 不停的用手帮它顺顺毛,马背上驼着连买带送的两骂布袋草料。
江沛心情愉悦的背着手,悠闲自在的去逛离行市不远, 卖各种农具的西市,根据市场需求,那里卖的有做好的带舆箱的辕车。
“老爷,觉得如何,颠不颠人?”别看阿九的个子小,但赶马车的架势,一点都不像是新手,老练的很。
“一点都不颠,稳的很。阿九,新宅子建好前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江沛已告诉阿九自己点卯下衙的时辰,每天准时来接送即可,其余的时间,让他在酒馆帮忙打个杂,每月二两银子,暂时得回家住宿。
“老爷,跟着您一点都不苦!”有钱拿,有肉吃,老爷的脾气还好,上哪找这样的好东家。
…………
“阿爹,能不能让它跑快点?马儿,驾!”淘淘下了学,见院里的马厩里突然多了匹皮毛又黑又亮,漂亮的不行的大马,激动的张开双臂,飞跑到跟前要给它喂草料、捋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