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他们两人也没有说起这件事,只高高兴兴地收拾这条肥肥的肥猪肉,先炼油,然后将油渣拌糖当做零嘴吃。这样的吃法早就十几年前就少见了,周清荣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这样子吃过,后来都讲究养生,油渣一般都卖给走街窜巷的饲料小贩,等后来城市建设,就连那些收油渣的小贩都没有了,油渣就只倒在垃圾桶里。
不过此时,这样沾着糖的油渣对周昊钧来说是难得的美味,他嚼吧得可香了,周小福也拿了一块啃啃啃,糊得满脸都是油。
村子热闹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村子却再次喧闹起来,原来是昨天的收获引得其他人心痒难耐,一大早就组织人再次上山。周清荣也摩拳擦掌,带上明明就上山去了。
俞蘅现在满心思都在地里,照常地里忙活,周昊钧现在也很有担当,跟在他身边左右蹦跶,让他干嘛就干嘛,可帮了不少忙。俞蘅就在空闲里给他讲一些种水稻的二三事,不求他理解,只希望他能扩展一些知识面。就这么忙碌到中午,两人回家吃饭,顺便睡午觉。
本来这就是普通的一天,如果等下午周清荣等人能够有一些收获回家来,那这一天就更圆满了。
不过俞蘅却等到满身狼狈的两个儿子和惊乱的人群。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他还在地里呢,却听见后山方向有极其吵闹的动静,他觉得不安,便往后山走去。在路上碰上不少村民也在往后山走去,都是有家人今天上山打猎的,此时闻见不寻常的动静哪里能不担心。
“哎哟那是什么人在叫?叫得太吓人了。”
“好像离得蛮远的?都没有人下来。”
“喊的什么哩听不清啊。”
众人围在山脚下盯着上下山的那条常路引论纷纷,俞蘅稍微往前挤了挤,下一瞬就看见有人出现在山道丛林间。那几个人跑得可快了,还有一个控制不住速度,直接从山上往下滚,惊得众人惊呼不已。
这几个人只是前锋,随后有更多的人出现在山道,闹闹哄哄的好像有财狼虎豹追在他们身后,看得山下的人心中一颤:不会是真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吧?
俞蘅眼尖地看到了周清荣和明明,两人在一众逃难般的人当中非常显眼,跑得跟风一样快,很快就追过前面的人第一批下山。
“快走快走!”
离得近了才听见那些下山人口中叫嚷着什么,他们在喊着“快走有冷气来了!”
冷气?什么冷气?有反应过来的人拔腿就往家跑,俞蘅见周清荣二人速度快便心中一定,转身跑回家。他得去做准备!
这一次的寒潮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如一阵风吹过,持续破坏力不强。老亢村的人大多躲得及时,不过半个小时寒潮就过去了,只留下天地之间的冰霜和冷冽更甚的空气昭示着它来过。
死的人也不多,听说上山的当中有一小部分人慌不择路被寒潮赶上,最后被留在了那里。寒潮之后家人上山去搜救,却只找到了尸体。韩森森的表弟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他的尸体失踪了,不知道遗落在山里哪个角落。
出师未捷,没有人想到今天会这么倒霉!
寒潮虽然来去匆匆,可威力不容小觑,俞蘅田里的实验苗全部都被冻死了,院子里精心养着的蔬菜也是如此,他只好将还没长好的蔬菜收割做成干菜,免得腐了。
寒潮之后,生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随着时间更加严重。
家里进贼了。
躺在炕上的俞蘅睁开眼睛,清晰地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那脚步声先后停在左右耳房,最后摸进客厅,然后开始撬卧室的门。
他听外面有三个人。“咳咳。”他咳嗽几声,敲门的动静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俞蘅便不再给他们机会,打算悄悄起床站在门后举着棍子等着。现在一家人都睡在中间有炕的卧房,孩子们和郑涵睡左边,俞蘅睡中间,他刚想从炕上小心地爬起来别吵醒其他人,就听到旁边簌簌地有人起床了。
那人的动作非常轻,不是周清荣,是明明。
明明的动作又轻又快,俞蘅都来不及和他沟通,不过三秒的功夫明明就从炕上翻身下去然后悄无声息地站到门后。
咔哒——
门开了。
俞蘅看见黑暗中有一抹亮光刺眼,明明手起刀落!三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接连响起。
滴答滴答。
这是血液溅落在地的声音。
终究只有一个人无法控制全局,一具尸体倒地发出闷响。炕上,周昊钧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喊:“妈我要尿尿。”
明明的声音在黑暗中一如既往的温和:“昊昊来,叔叔带你去。你小心点别吵醒你妈他们。”
“哦。”周昊钧麻溜地穿上厚大衣再戴上帽子穿好棉鞋,小心地往门摸去。“叔你也尿尿啊。咋不点蜡烛?”“叔叔看得见,来叔叔抱你过去,把帽子戴好别露头。”
很快周昊钧重新爬回炕上进入睡眠,俞蘅又听到明明的动作,他下炕之后将堆在门外的尸体一一扛出去,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回来之后又立刻进入梦乡,呼吸平缓。
俞蘅他……还真的是吓一跳。可仔细想想,虽然明明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和以往无异,但明明在外历经磨难必定有所改变,之所以没让他们看出来,想必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第二天,明明的表现果然看不出他昨晚一打三还毁尸灭迹了。他还问俞蘅:“姨,你是不是喉咙不舒服?我昨晚听见你咳嗽了。”
俞蘅笑:“可能是睡炕上有火气,没事我清清火就好。”
吃过早饭明明就开始在院子里忙碌,郑涵见他在摔酒瓶便赶紧抓住周昊钧不让他过去,急问:“小明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别伤了手!”
“我想把院墙改一下,我以前看有人家就是这么将玻璃渣插在墙上的,能防小偷。”
这倒是挺常见的办法,不过人家是在砌墙的时候趁着水泥没干透才将玻璃渣嵌入,现在他们家的院墙可是硬如磐石,冻得不可能嵌得进玻璃渣。
“没事我有办法。我打算把院墙再砌高一点,到时候顺手将玻璃插进去就可以。”
俞蘅也说好:“碎石场那边也有水泥,你和清荣一起去换吧。”
不到第二天,院墙就弄好了,在原先两米高的基础上多加一米,上面嵌满了玻璃和削尖的竹子。不知道是不是这面院墙起了震慑作用,从那天起,周家没有再进过贼。
第465章 寒冬已至29
三个小偷失踪在周家, 村里似乎也没有人说有家里人失踪。周家进贼这件事情,只有俞蘅和明明知晓,不过他也不知道明明将尸体藏在哪里, 也没法去看看那三个人他认得不认得。
老亢村的气氛越发焦躁, 邻里之间也多有口角,偷鸡摸狗的事情越发多了,每天都能听见有人在破口大骂, 骂那小贼早该断子绝孙。
昏暗的角落里, 有人狠狠地嚼着泡过的米,陪着外面的骂声越嚼吧越有劲,哼哼着:“老子都快饿死了,管他娘的断子绝孙。”
周家的院墙改建好的第三天晚上,村西头有来一户人家遭窃,三死一伤。喧嚣声穿透黑暗,一家灯光亮起, 随即相邻各家都亮起烛光。周清荣也打开手电筒过去帮忙, 村里抓贼的动静持续了一整晚,最后只抓到两个。
死人了!
村子里对这两个小贼极恨,偷东西让人恨, 偷东西还杀人更加罪无可赦。第二天两个小贼被绑在晒谷场, 人员结构复杂的老亢村现居民这一次同仇敌忾,觉得得杀人偿命,杀鸡儆猴。
不过昨晚可不止这两个人,两个小贼开始还不愿意说出同伙是谁, 气得有村民上去拳打脚踢:“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王八蛋!还我姐姐命来!”
“还有我侄子,他才十八岁!你们这些杀人犯去死吧!”
受害者的亲友悲愤交加,其他村民也不敢拦,只听着两个贼人不停哭喊求救,最后哀求:“我说我说!别打我别打我!”“我也说呜呜呜我饿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见两人愿意招出其他人,旁人赶紧去将发泄怒火的受害者亲友拉开:“等他说出来同伙再打也不迟!”
“你们要保证不打我,还要放我走!”
一个男人气哄哄地再次撸袖子:“那我还是先打死你好了!”
吵闹了许久,两个小贼才说出三个名字:“还有两个我们也不认得他们,我们是在路上遇到半路搭伙的。”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当中就有两个人相继大声呵斥:“别胡说了!我儿子/我弟弟不可能是小偷!”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就是周明泰和陈遂意跟我们说,他们知道哪家有东西!我们才去偷的!陈遂意说他家邻居有兔子肉!是他说的!”
陈遂意他大姐在人群中摇摇欲坠,咬牙大骂:“你别血口喷人!我弟弟生病了好几天没下床!你冤枉他!”她看向人群寻求帮助,“遂意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我们姐弟在小的时候就经常来村里我外婆家,他不是坏人!周婶你也是看着遂意长大的,你可得信我们!”
周婶讷讷不敢语,提议:“要不我们去问问遂意?不好冤枉好人啊。”
另一个中年女人也说:“我儿子从昨天下午就到镇上去了,他说去帮忙建房子拿工钱!他根本不在家!乱咬人也要打听清楚,我也可以带你们去镇上工地,他肯定在那里的。现在路不好走,我儿子可不会飞一晚上还能一来一回的。”
至于两个小偷说出的第三个名字,似乎是别村的,这里也没人认识。
人群中,俞蘅小声问周清荣对周明泰和陈遂意的了解有多少,周清荣也低声说:“都不熟悉,不过之前上山的时候见过陈遂意抢别人的猎物。其实也不好说,只要把人找过来对质就行。”
因为事关周明泰和陈遂意,这两个人一个是老亢村人,一个的亲妈是老亢村嫁出去的闺女,所以老亢村的长辈们商量一下之后决定,先将这两人找来当面对质,至于另一个姓吴的小贼和这两个被抓的小贼一样都是隔壁村的,那就再让村里人到隔壁村去要人。
“哎呀呀吴家村的人现在都可狠了,怪不得那年狼群别的不去就去他们村了,替天行道啊!”
“嘘别这么说。”
“怎么就不能说了?你就说说这几年抓到的贼,十个该有八个是吴家村的吧?我们老亢村也是倒霉,偏偏和他们离得最近!”
两个小偷被绑在晒谷场,人稍微散去一些。俞蘅也不打算继续往下看,便打算回家去。周建业匆匆和其他人告别跑过来,边走边问俞蘅:“二嫂,你说如果人找回来不承认怎么办?”刚刚村里的长辈商议团中,周建业也在里面。现在村里辈分最大的,也就只剩下周建业这一辈了。而这一辈中活着的女性就只有俞蘅,所以老亢村中的事情俞蘅也是能插手的。只是他刚刚来得晚便没有挤到周建业他们那边,此时周建业来找他问意见也不奇怪。
俞蘅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他,怎么审问怎么甄别怎么判断对方的“不在场证明”没有造假。最后,如果证据确凿,怎么应付周明泰和陈遂意两家人对小偷处置方式的阻挠。
“……”周建业听得满头汗,最后叹气,“太麻烦了。”他也知道即使证据充分,周明泰和陈遂意两家人都不是会让家人送死的性格。补偿?那更难拉扯。
俞蘅就说:“不管怎么样,晒谷场上那两个是板上钉钉的。你们看着办吧。”
这件事情果然没头没尾地结束了,既然能让人趁夜逃走,那人家就不可能会认罪!即使之后有同巷的人家悄悄和其他人说:“闻到了周晓梅娘家有烧兔子的味道。”事情已过,再说只是兔子肉味,你能说那肉就是从隔壁家偷的?
不过外嫁多年、带着儿女丈夫回娘家避难的周晓梅,还是因为儿子陈遂意的事情被邻里乡亲孤立了。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和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做邻居,就连邻里在外面聊天时见到周晓梅家的人过来都会立刻闭嘴不言,生怕对方听岔了话以为他们家有好东西呢!到时候家里进贼可就惨了。
而那两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最后被受害者家属活活打死。没有人为他们喊冤,说“罪不至死”,现在……都是这般行事的。
效果也很明显,那天之后,老亢村安宁了大半个月,不止是村民加强防备,也有心怀不轨的人被震慑住的缘故。
俞蘅怕两个小孩子特别是周昊钧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还对他讲了一些法律常识。他希望孩子心中能有一杆秤,他必须对法律心存敬畏,同时也要适应这个残酷的、规则崩坏的时代。
要不惧怕恶势力,但也要有一颗尊重生命的心。
周昊钧问:“奶,如果有坏人进咱们家偷东西,什么都没偷到就被咱们抓了,那就不要打死他是不是?那我可不可以让他给我们砍柴,‘赔礼道歉’?是这样吗奶?”
俞蘅笑眯眯地点头:“这样好,昊昊真聪明。”
大半个月过去,周清荣再次决定上山,上一次上山还没有收获就被寒潮逼下来,他还记得当时在林中惊鸿一瞥,好似看到了鹿?现在距离寒潮已经过去半个月,他很想再上去看看。他怀着美好的梦想:“可能被冻死在那里了,我去捡捡。”
俞蘅也想去:“趁我现在腿脚还好,你们就别劝我啦,等我以后走不动了,家里家外就得靠你们了。”
于是他也跟着一起去,看着郑涵带着孩子进了周建业家的大门,三人才好放心上山。山上很冷清,看来那天的寒潮还是让村民心中惊惧不减,生怕再次上山遇上寒潮躲闪不及。
被许多行人走出来的山路再次扑上一层滑冰,三人边走边敲地面,走得十分小心。等到达周清荣之前偶然瞥见鹿的地方,周清荣转了个圈,肯定地指着一个地方说:“就是那里,我才看了一眼就听见有人在喊,再转身那鹿就不见了。”
鹿啊鹿!那可是比野山猪还好的猎物。现在也不拘什么保护野生动物,只要是能吃的他们都敢抓。俞蘅也挺心动的,就说:“那我们过去看看,都小心一点。”这里他还是有些熟悉的,之前用傀儡替身探山的时候还来过这里,因此记得周清荣指的方向是有一处天然洞穴的。
过去之后入眼是一处夹着冰碴的水洼,地下长有稀稀疏疏的蕨菜。周清荣将蕨菜揪起来,俞蘅跨过去,径直来到记忆中的洞穴前。他拿锤子敲向一面山壁,哗啦啦的面前的山壁成碎片掉落,露出里面黝黑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