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给小婴儿洗沐完,为答谢前来庆贺的亲朋好友,主家会设宴款待;喜添嫡长孙,后继有人,沈穆轲早就和陶氏说要过庆贺,是以陶氏命人扎了彩棚、挂了灯笼,并请了戏班子来唱堂会。
陶氏要招待客人,如是让沈柏密把孩子抱回去,沈柏密没迟疑的抱着孩子就走,沈穆轲见了眉头紧锁。
宴罢,申时初送走宾客,沈穆轲让人把沈柏密叫进了书房,“你可知你今天做错了什么?”
“不知。”沈柏密还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啪”沈穆轲将手上书重重地砸在书桌上,“柏密,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沈柏密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从小到大,他都和母亲的感情更好,虽然对陶氏说得话半信半疑,但对沈穆轲不多的那点孺慕之情,因沈穆轲的忽略,已所剩无几;沈穆轲对他失望,他还真不怎么在乎。
沈穆轲长篇大论的数落了沈柏密一番,他那些话总结起来,就一句,“君子抱孙不抱子。”沈柏密对此嗤之以鼻,他自己嫡亲的儿子,他凭什么不能抱?
“你母亲是个内宅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你不要凡事都听她的,你自己要有主见。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来问我。”沈穆轲看到了孙子,意识到他该培养儿子了。
沈穆轲责骂沈柏密,沈柏密并不在意,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可沈穆轲贬低陶氏,让沈柏密心中不快,眸中的冷意快凝成冰了,对沈穆轲愈加的不耐,“老爷,我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蔡先生给我一道策论题,我还没写完,过几日就要交给蔡先生,老爷若无其他事,请容许我告退。”
“蔡先生怎么会提点你?”沈穆轲好奇地问道。蔡先生年事已高,早已闭门谢客,就是皇上曾想请他进宫教大皇子,都被蔡先生拒绝了,沈柏密有什么值得蔡先生青睐的?
“徐朗表哥是蔡先生的入室弟子,由徐朗表哥引见的。”沈柏密实言相告,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徐朗是不是常来常往?”沈穆轲沉着脸问道。
“亲戚间常来常往,有什么问题?”沈柏密反问道。
“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孝生父,不敬嫡母,不友爱兄弟,性情乖张,行事狠毒。”沈穆轲和徐朗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都是通过徐奎和沈妧妧的嘴,带着偏见。
“朗表哥若是秉性不好,蔡先生不会收他做入室弟子的。”沈柏密淡然道。
沈穆轲一哽,恼羞地在桌上一拍,“你什么时候学着与长辈犟嘴了?”
沈柏密抿紧了唇角,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穆轲怒瞪着他,良久,道:“你回房去写策论吧。”
“是。”沈柏密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过了两日,收到周家的帖子,三月初十,周家老太太过寿。周家给沈家三房都下了帖子。因给三月三洗三时,周氏没有来,陶氏也不打算给周氏面子,不过她到底没周氏那么脸厚,还是打发人送了寿礼过去,就是人没去。
不去周家作客,沈丹遐没有一点意见,她根本就不想应酬那些人,陪着陶氏吃过早饭,就去稠院看坐月子的袁清音和小侄儿。丫鬟体贴的打起了帘子,朝着她行礼后,才对着喝鸡汤的袁清音道:“大奶奶,三姑娘过来了。”
“嫂嫂。”沈丹遐走到袁清音身旁,看着她手边摇篮内躺着的小侄儿,“三月三,姑姑来了。”
三月三刚被奶娘喂饱,还没睡,睁着大眼睛,在吧唧嘴。沈丹遐把他的小手,从衣袖里弄出来,把一根手指塞给他握住。三月三握住他姑姑的手指,小嘴咧了咧。沈丹遐高兴地道:“嫂嫂,三月三冲我笑了。”
“他这么点大就会笑了?”袁清音不信。养育嬷嬷说孩子至少要百日才会笑,这小家伙生出来还不足十日呢。
“你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儿。”沈丹遐骄傲地道。其实她知道,那不算笑,但她愿意理解为笑。
“沈三姑娘,你侄儿好像是我生的。”袁清音提醒她道。
“知道是你生的。”沈丹遐斜她一眼道。
“所以说你侄儿这么聪慧,才几天大就会笑,是像我。”袁清音面带得色地道。
沈丹遐笑笑道:“人说,儿子似父,女儿肖母,三月三这么聪慧是像我大哥。”
“相公是比我聪慧。”袁清音不跟她争了。
“真是的,秀什么恩爱啊。”沈丹遐噘嘴嘟囔了一句。
“我们是夫妻,当然要秀恩爱啊。”袁清音咧嘴笑,“小妹妹,等你嫁人了,你就知道了。”
“三月三,看看你娘,没羞没臊的。”沈丹遐撇嘴道。
“哎哎,别在我儿子面前说我的坏话好吗?”袁清音笑着轻轻推掇她一下道。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不在你儿子面前破坏你光辉的母亲形像。”沈丹遐笑道。
在稠院逗了一会小侄儿,直到三月三打起了小呵欠,沈丹遐离开稠院回祉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含桃山庄
沈丹遐回到祉园,砚墨练字,刚写了两页,莫失进来了,送来了徐朗写给她的信。这些日子,徐朗忙公务、忙着应付他外祖父、忙着哄祖母、忙着设计谋算赵公葑、忙和高鋆以及前瑞王的余孽斗智斗勇,不过虽然忙得没空过来,但不妨碍他写信来倾诉衷肠。
字写得龙飞凤舞,词写得情意脉脉。沈丹遐看得俏脸发烫,提笔给他写了封回信。写完信,打发莫失送出去,沈丹遐抽出字帖,开始练字。
“姑娘,大爷来了。”侍琴在外禀报道。
沈丹遐搁笔,起身迎了出去,“大哥。”
“妹妹,在做什么?”沈柏密问道。
“在练字。”沈丹遐笑道。
“不用上茶了,我和妹妹说几句话就走。”沈柏密吩咐道。
沈丹遐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知道沈柏密今天是送高鋆那边的谜锁图来了,不知道那位自以为高才的章大才子这次弄得是什么?沈丹遐骇然发现,她居然有点期待解谜了。沈丹遐嘴角微微抽搐,难道她是被虐体质?
在沈丹遐胡思乱想中,沈柏密把黄先生交给他的图铺在了桌子上,“妹妹,你看看这个。”
沈丹遐皱眉,这画得是什么呀?
“大哥,这谁画得?画得乱七八糟的,没法啊。”沈丹遐费了半天劲,也没看清上面写得是什么字。
“画不出来的,这是拓的。”沈柏密绷着脸道。
沈丹遐恍然大悟,谜锁越来越难,图案也就越来越复杂,高鋆才会想让她亲自去看、去解。
“妹妹,这或许是最后一个谜锁,你不着急,慢慢解。”沈柏密要沈丹遐拖延时间。
沈丹遐看着图,道:“这不是最后一个谜锁。”
“你确定?”沈柏密皱眉问道。
“前三道谜锁是一样的,第四道谜锁不同,表明至少有六道谜锁。这前三道是一样的,后三道是一样的,这第四道是十二星座图,那第五道应该也跟天空有关。”沈丹遐眼中一亮,数了数,“二十八星宿,大哥,这是二十八星宿图。”
沈柏密看着桌上的图,就觉眼晕,二十八星宿图,那是什么东西?算了,他不想知道,问道:“解开需要多少时间?”
沈丹遐苦笑道:“大哥,我就知道这么个名,我不知道要怎么解,我得翻翻章善聪的手稿,也许能从中找到答案吧。”她不是全才啊,她对天文的了解有限,非常有限,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章善聪知识非常渊博,设个谜锁,还要涉及到天文。
“章才子的手稿收集齐了?”沈柏密问道。
“没人知道他有多少本手稿,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收齐。”沈丹遐叹气道。章善聪有才不假,可也爱故弄玄虚,他的手稿记东西记得很杂、很乱,最令人无语的是有两本里记得是流行歌的歌词,有一本里面记得居然是他猎艳的事。
“解得开就解,解不开也没办法。”沈柏密淡然道。经过这一年来的部署,他已有些底气与高鋆周旋了。
“嗯。”沈丹遐颔首。
为了解开二十八星宿这个谜锁,沈丹遐收集到的章善聪手稿全部堆放在书案上,一本一本的翻看,前面四道谜锁,她都是凭自己所知去解的,这道谜锁,她必须借助章善聪的手稿了。
沈丹遐翻开一本,“易之为义,从日从月,阴阳之变,会意成名。易曰:变动不居,周流六虚。故卜筮之道贵在融通,勿泥形迹。”沈丹遐噘嘴,“这什么鬼?看不明白。”
虽然看不明白,沈丹遐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没找到有用的资料,又拿一本过来,“猪、牛、羊各一斤剁烂成馅;虾米半斤捣成碎末;马芹、茴香、川椒、胡椒、杏仁、红豆各半两,捣成末、生姜切丝十两,腊糟一斤半,麦酱一斤半,葱白一斤,盐一斤,芜拂细切二两。”
菜谱!
这章大才子原来是个吃货啊!
沈丹遐咽了咽口水,继续看下去,“将香油炼热,将肉料一齐下锅炒熟,再加其他的下锅,炒熟收汁,放冷后,封贮收藏,方便随时食用,此方……”
“啊呸!”沈丹遐把书丢一边,骂了句,“种马男。”
沈丹遐不想看了,唤莫失进来冲了杯桑椹蜜膏喝,看看时辰钟,差半刻钟就到未时正,就带着莫离莫弃去了无涯院。
每天下午未时正到申时正是她学规矩和调香的时间,未时正华嬷嬷来了,看站在那儿等候她的沈丹遐,华嬷嬷笑眯了眼,她教了这么多姑娘,唯有这位姑娘从第一天学规矩就没有懈怠过,也没闹个脾气,还很尊重她这个嬷嬷,在她生辰时甚至为她亲自煮了碗长寿面;若是太太肯留她,她愿意侍奉这姑娘。
申时正,规矩学完了,婢女送来了厨房里做的新鲜糕点和茶水,沈丹遐和华嬷嬷到外室吃糕点和茶水。在华嬷嬷面前,沈丹遐很注意自己的用餐礼仪,右手用竹签插一块糕点,左手捏着帕子,翘着兰花指,半托半掩,小口的吃着糕点。
“姑娘记住,在外面,最好不要吃易掉渣的糕点。”华嬷嬷告诫道。
“是。”沈丹遐放下了手中的酥饼。
侍琴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行礼道:“姑娘,奴婢有事要禀报。”
华嬷嬷知趣的起身道:“奴婢告退。”
等华嬷嬷离开,沈丹遐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侍琴张张嘴,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沈丹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不必措词,有什么说什么。”
侍琴舔舔嘴唇,道:“四爷和周家大姑娘在周家的花园里私会,被人看到了。”
沈丹遐呆怔了片刻,“我记得周大姑娘是嫡出。”沈柏宯却是庶出,在沈家七兄弟里,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次,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姑娘没有记错。”侍琴道。
“周家愿意结这门亲吗?”沈丹遐蹙眉问道。
“为了周大姑娘的名声,周家应该会同意结亲的。”侍琴揣摸道。
是的,为了周宛儿的名声,周家同意了这门亲事,把周氏膈应坏了;可她再恼火、再不甘、再生气,也不得不为庶子操持婚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让新娘是她的亲侄女,她还指望着把女儿嫁给嫂嫂的娘家侄子,那个晋州城有名的才子呢。
“二房这下可热闹了。”沈丹遐抚额,为周氏掬一把同情的泪。
因周宛儿已珠胎暗结,这门亲事得速办,六礼从简,亲迎之日定在了四月初九。还好二房三房已分家,要不然,沈柏宯还得等沈柏寓成亲后才能娶妻,周宛儿的肚子那里等得了。
周氏虽碍于兄嫂的面子,帮着操持婚事,可到底气不过沈柏宯的算计,迁怒于他的生母丁姨娘,将丁姨娘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养病。
二房的事,沈丹遐听过也就罢,过了几日收到张鹋儿的帖子,邀请她十九日去城郊的庄子摘樱桃。沈丹遐这些天看章善聪那些手稿,看得头昏眼花的,也想出去轻快轻快,回帖给她,接受邀约。
“呜呜呜,我也想去。”袁清音可怜巴巴地看着沈丹遐道。
“嫂嫂,你还没出月子,不能出门。”沈丹遐断然拒绝,“我会带樱桃回来给你吃的。”
“你要带多多的回来。”袁清音提出要求。
“放心,一定带很多回来,然后我们再酿些樱桃酒,等过年的时候喝。”沈丹遐笑道。
“好啊好啊。”袁清音笑眯了眼,过年时,她可以想喝多少喝多少了。
十九日,沈丹遐带着莫失莫忘,莫离莫弃,以及六个护院,在沈柏寓的陪同下,坐着马车出城去张家的含桃山庄,在城门口遇到了严素馨和陪她一起去的严裕。
“严妹妹。”沈柏寓拱手道。
“沈小哥。”严素馨欠身道。
沈丹遐眉梢微动,唇角上扬,两人已经哥哥妹妹互称了,看来她家小哥好事将近啊。
寒暄了几句,沈丹遐上了严家的马车,和严素馨同坐,严裕上了沈家的马车,和沈柏寓一起;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到了含桃山庄,见到了张鹋儿和她二哥张舫。过了一会李云茜和她的表兄宋煊来了,施礼寒暄待茶,张家兄妹陪众人游览山庄。
含桃山庄有温泉,在温泉附近种着数百棵樱桃树,在离立夏还有十几天的春末,樱桃就成熟了,红红的挂在枝头上,等人采摘。
“这樱桃味道甚是甜美,你们说是让下人去摘,还是我们自己去摘?”张鹋儿挤眉弄眼地询问众人的意见,她是想自己摘,可她知道她哥是不允许的,故意这么问的。
“自己摘。”沈丹遐、李云茜、沈柏寓和严裕四人异口同声地道。
宋煊摇头道:“树太高,你们上树去摘,不安全,还是让下人去摘好。”
张舫也是不同意她们上树。
“妹妹,你是女孩子,穿着裙子,不好上树,还是小哥上树摘给你吧。”沈柏寓哄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