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武功的人都能听到,戚韩第一个大步过去,虞秋见了,便心怀疑惑地抱起颀儿跟了上去。
躺在床上的霍淩淮正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一直不动。
文初雪不由唤了声:“霍淩淮?”
但他仍是没有回应,仿佛她喊的人不是他似的。
“霍淩淮!”文初雪拉住他的手。
他总算有了反应,正缓缓转头看着她,他的眼中透着迷茫懵懂,不知他看到文初雪想到的是什么,竟是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文初雪懵了。
她感觉到不对劲,不由再唤他:“霍淩淮?”
未想他却迷茫地歪了头:“霍淩淮?”虽仍是那磁性低沉,极为好听的男声,这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对。
文初雪忙坐到床上趋近他的脸,看着他,问道:“我是谁?”
霍淩淮默了瞬,忽然唤道:“姐姐!”
文初雪感觉脑袋就像陡地炸开了一样,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却是不再有半点曾有的深沉冷酷,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纯真,甚至透着丝痴呆。
一旁的戚韩眨了眨眼,不由出声:“这样才可爱多了。”
听到戚韩的声音,文初雪立即红着眼睛,问坐在桌旁单手抵着脑袋看着霍淩淮的江成兮:“大公子,他是怎么了?”
江成兮一本正经的搪塞:“之前在那龙穴里,他被砸了脑袋,砸傻了。”
“龙穴?”文初雪不知道什么龙穴,她从来不会过问太多,她只在乎霍淩淮的安危,她立即伸手抬起他的脑袋,这里看那里看。
他倒是难得乖巧地任她为所欲为,只懵里懵懂地看着屋内其他人。
后来文初雪对江成兮道:“我没看到他头上有伤口。”
江成兮道:“就是如此才严重,有伤口,血会流出。无伤口,血就会留在脑袋里化成淤血压在脑中。”
“所以他真傻了?”文初雪瘫坐在床上。
那个向来睿智的男人,竟然傻了,她的眼泪立刻再次流了下来。
她赶紧又抹了把泪,问道:“你是神医,你能治好他对不对?”
江成兮道:“脑袋里面的东西难治,这得等他自己化掉那淤血。”他是大夫,霍淩淮究竟怎么傻的,当然是他说了算。
文初雪又问:“那得多久?”
江成兮稍默后,应道:“看命。”
文初雪看向躺在床上的霍淩淮,他似乎想动,却因为浑身伤而动不了,还很疼,他便拧了眉,颇为委屈地看着她,扁了下嘴,道:“疼……”
“哎呀!”戚韩不由摸了摸胳膊,“真要命了。”
虞秋拍了拍他的肩头,与他对视一眼,仿佛在说:你在这时候这种态度,似乎不大好吧?
戚韩耸肩,撇嘴。
都半斤八两。
虞秋蹲在地上抱着颀儿,心中感慨,这下不得了,颀儿没有了爹,多了个大个子的傻哥哥。
过了最初那阵震撼的感觉,虞秋想想,霍淩淮变傻,也不见得是坏事。如此既能解决各种恩怨,还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反正大家都会帮忙照顾着他,尤其是初雪,一定会把他当儿子。
文初雪见他如此,心疼得不得了,忙哄道:“你别动,伤好了再起来。”
霍淩淮变成的这个傻子,倒是蛮乖,他点了头,又道:“渴……”
“我去给你倒水。”文初雪立即起身倒了点热水在杯中,坐在床边吹了吹,确定不会烫到他,才慢慢喂到他嘴里。
似乎是挺高兴被她照顾着,他又朝她笑了:“姐姐。”
文初雪张了张嘴,心酸的她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戚韩靠近好生打量着霍淩淮,忽然笑问:“我是谁?”
霍淩淮看着他,却是不说话。
啧啧,还区别待遇起来,戚韩便又道:“我是你哥哥,乖,喊我一句哥哥。”
霍淩淮似乎不喜欢戚韩,却还是乖乖地,不大乐意地喊了声:“哥哥!”
戚韩顿时乐开了花:“乖,真乖。”
姜风忙也过来,催促着:“快,也喊我一句哥哥。”
虞秋见文初雪低着头,似乎不高兴,却忍着,便不悦道:“你们行了啊!没事就出去。”虽然作为仇人,是能理解他们的,可他们也得给初雪一点面子。
瞧这一个个给高兴的。
“我再陪他玩玩。”戚韩舍不得走。
“出去!”虞秋将他们一个个往外推,包括明显也在觉得霍淩淮有趣的虞钦,她道,“夜深了,都赶紧去歇着。”
被推出门的姜风不满嘀咕:“他都没有喊我哥哥。”
江成兮与风月也步了出来,风月意味不明地看了江成兮一眼,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事能瞒得过别人,自然瞒不过她。
江成兮抬起拳头刮了下鼻子,看着她的背影笑了。
很快屋里便只有虞秋与文初雪一家三口,虞秋瞧了瞧目光只落在霍淩淮身上的文初雪,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文初雪道:“秋秋帮我将颀儿送回去,我在这里照顾他。”
虞秋应下:“好。”她便抱着颀儿离开了。
见终于没了别人,文初雪便颤着手抚向霍淩淮的脸,她哑着嗓子问他:“你饿吗?想吃点什么?”
霍淩淮也迷茫地看着她,吐出一个字:“饿。”
文初雪道:“那我去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她再看了看他,便起身出去。
这一晚,文初雪一直待在这里陪着她,次日早早的,戚韩这没个正形的又跑了过来。他见到床上倚着床头的霍淩淮,便笑呵呵地过去道:“哟!可以坐起来了。来,喊句哥哥。”
霍淩淮被逼得委屈起来,扁着嘴喊:“哥哥!”
“你个姓戚的,你是跟他杠上了不是?”虞秋忽然踏进,叉腰道,“老欺负一个傻子,看你得劲的,出去!”
她话音落下,就意识到有人进入,她转头便看到端着早膳进来的文初雪。
文初雪低着头越过她去到床边,张罗着喂霍淩淮喝粥,将屋里的虞秋与戚韩无视得彻彻底底。
虞秋不由打了下自己的嘴,过去拉起戚韩的衣袖就走。
二人离远后,虞秋认真地对戚韩道:“悠着点,顾及下初雪的感受,还有颀儿,那可是颀儿的爹。”
“好好好……”戚韩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在伤好之前,霍淩淮一直住在醉夕院,文初雪也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因为他伤得实在太重,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才能跟个正常人一样活动。
后来文初雪将他接去了自己那里住着。
对她来说,总算清净了。
至于江以湛,北去这一趟后,再回来时已是七月中旬。一身风尘的他与杨柳骑马先后从堇宁王府前停下,他下马就快步踏入府中。
一个多月没见到虞秋,他想得紧。
他急急地回到蓝轩,却是没见到虞秋,问了一番才得知她在文初雪那里,便离开蓝轩也过去了。
当下虞秋正院内陪着颀儿玩,霍淩淮坐在亭边的阶梯上。
霍淩淮托腮看着颀儿,目光呆呆的。
这时屋里的文初雪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盘切成小块的西瓜。她从他身旁坐下,看着他唤了声:“霍淩淮!”
他转眸看着她,又笑了起来。
与别人比起来,他似乎尤其喜欢她,也特别粘她,大多数时候只会对她笑。若是以往,他哪会如此,她感觉有点甜甜的。
她用手里的签子插了块西瓜递到他嘴边:“吃吧!”
他张嘴接过后,忽然抱住她。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端稳手里的盘子,她缓了缓胸口的冲击感,便问他:“你怎么了?”
他侧头亲了下她的脸,终于放开她,傻傻地笑道:“喜欢。”
文初雪看着他,又问道:“还要不要吃西瓜?”
他伸手将西瓜盘夺过去,自己用签子插着往嘴里递,他低头认认真真地吃西瓜,注意力突然完全在西瓜上。
如今的他瞧着就是个乖孩子。
虞秋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他们身上的,她本是在惊讶霍淩淮的作为,后见他没接着做其他的事,她便继续陪着颀儿玩。
未想这时颀儿突然跑了,嘴里唤着:“爹!”
虞秋抬眸看去,便见到被颀儿抱住腿的江以湛。
她面露惊喜,立即也跑了过去扑入他怀中,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江以湛一手搂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脑袋,喜欢她见到自己时的反应。
不经意间,他看到那边像个孩子似的坐在亭边阶梯上,只认真吃西瓜,瞧着傻乎乎的霍淩淮。
虞秋抬眸见他的目光落在霍淩淮身上,便从他怀里出来,蹲下对颀儿道:“颀儿乖,去找娘吃西瓜。”
颀儿抬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江以湛。
江以湛道:“去吧!”
颀儿喜欢江以湛,也听江以湛的话,他乖乖转身也去吃西瓜。
虞秋便拉着江以湛离去。
直到走远后,她才道:“暮王被砸傻了。”
“哦!”江以湛神色淡淡,哪怕他明知霍淩淮没砸到脑袋,也不惊讶这厮会傻掉,想来是那几个家伙干的好事。
他觉得,干得好。
虞秋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惊讶?”
江以湛忽然打横抱起她,大步行走间,低头蹭了蹭她娇嫩滑腻的小脸,声音暧.昧:“我只在乎你的事,想死你了。”
她的脸被他蹭得痒痒疼疼的,她缩了缩脖子,抬手摸起他的脸,笑道:“长胡子了,你都不打理的。”
江以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回去你给我打理?”
她点头:“好!”
夫妻回到蓝轩,虞秋帮江以湛理了下胡渣后,两人免不得一阵缠缠.绵绵,结束时,已是深夜。
二人搂在一起,虞秋虽累,却是不想睡觉,她窝在他怀里眯着眼。
真是想死他了。
后来她声音绵软地问道:“以后暮王就一无所有了么?他是谋反,皇上可会放他一条生路?”
江以湛亦是闭着眼,他道:“这些事情都已解决,没人会问他。”
虞秋想到什么,便睁开眼看着他:“其实说起来,你该是早有能力制服暮王的,为何现在才动手?”
他应道:“为了制衡,鸟尽弓藏这个道理你该懂,只有保证第三方大势的存在,霍黎才不会随便拿我开刀。”
说起来,霍淩淮能壮大,也是因为他背后的推波助澜。
蠢蠢的虞秋琢磨了下,才懂了这个道理,她便睁大眼道:“可如今暮王到如此地步,皇上不就不放过你了?”
江以湛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紧张:“我会突然这样做,就是因为在前不久与霍黎说好了,我帮他解决霍淩淮的势力,并找到龙穴,他便答应让我交出一切,回到江湖。”
虞秋闻言大喜:“回到江湖,潇洒自在地过日子?”
“嗯!”江以湛见她开心,便也跟着开心。
虞秋不由欢喜地翻身压在他身上,她睁着满是欢喜的大眼睛看着他:“你怎突然有这个决定?”
江以湛拉下她,亲了亲她的嘴:“因为你喜欢,你想让我有权有势,我便有权有势,你想与我做对普通夫妻,我们便做对普通夫妻。”
无论是什么,只要她喜欢。
她搂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你真是太好了。”
江以湛顺势环紧她。
“不过……”虞秋想到其他,便道,“什么你帮他解决霍淩淮,找到龙穴,他便答应让你交出一切,回到江湖?这个皇上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好事都让他占尽了。”她突然很讨厌这皇上。
江以湛道:“随便他,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就好。”
虞秋想了想,又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悔,趁你一无所有,弄你?”
江以湛勾起一抹冷笑:“我可不是他随便能弄的。”
虞秋完全相信他的能力,他就是这么强大,她又问道:“那我们以后去哪里?你以前的家么?遥谷?”
“嗯,回遥谷。”
虞秋想想就觉得欢喜,趴在他怀里笑不止。
远在他国的苏和,在接近七月下旬的时候到了常齐国,一阵繁琐的大婚进行罢,她便被迎入房间。
景瑜明虽总是笑脸嘻嘻,却确实很喜欢她,他坐在她旁边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待我出去敬酒后,再来给你掀盖头?”
苏和未给回应。
景瑜明习惯她的冷漠,他隔着盖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才起身不舍地离去。
未想他一只脚才踏出房间,耳边响起肉体被穿入的声音,他脸色一变,立即转头看过去,便见到她已自己掀开盖头,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苏儿!”他倏地跑了回去。
“别靠近我!”她喝道。
“你干什么?”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和跟了江成兮这么多年,知道插哪里能一刀致命,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我已如父皇所愿,如你所愿,嫁给了你,现在足够了。但除了钦哥哥,我谁都不要,死都不要。”
钦哥哥不要她,她不如死。
景瑜明难得喝了起来:“他到底有什么好?”
苏和眸露痴色:“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我就是喜欢他……”话罢,她便倒了下去。
景瑜明扑过去抱住她:“苏儿,苏儿……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