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她身侧与她紧靠在一起的男人终于睁开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仿若冰刀在刮着她。
天刚亮,小院中的丫鬟已经开始忙碌。
因着如今已没了向嬷嬷在限制着,言颜便不会吝啬于往这边跑,这日早早她便踏入院中,打算与虞秋一起用早膳,不想抬眸便看到高大冷漠的堇宁王大喇喇从虞秋的房里踏出。
言颜与端着洗漱水的丫鬟皆是呆在那里。
直到他快越过她们时,她们才回神立刻仓促地福身。他这大早上的从虞秋房里踏出,由不得她们不多想,不震惊。
见到他踏出院中后,言颜赶紧进了虞秋房间。
虞秋睡得不踏实,也早早醒了过来,她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侧,因没再见到江以湛,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也都完好,她便松了口气。
言颜去到床边坐下,急问:“一大早的,王爷怎会从你房间出来?”
虞秋诧异:“他才刚走?”
言颜打量着虞秋的反应:“昨晚你们……”
虞秋赶紧摆手:“我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单纯在这里睡了一觉。”
就算只是睡了一觉,那也是天大的事,言颜仍旧震惊:“他睡在哪里?”
虞秋便低头没有说话了,心里不由嘀咕,王爷离开的时候,怎么不顾及些。
言颜拉住她的手,又问:“你与王爷究竟是……”之前她就觉得虞秋与王爷之间怪怪的,未想如今更是……
“我不知该怎么与你说。”虞秋不由想起昨晚的堇宁王,昨晚的他就跟发了疯似的,突然变得好可怕,她不奇怪他会记仇,只是惊讶于他记仇的程度,更惊讶他会突然改变态度,这让她觉得不安。
在言颜的询问下,她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言颜便只能作罢。
后来用早膳时,虞秋突然想到,他突然的改变,会不会也是因为她勾引得挺成功,所以他才来她这里睡觉,只是他那脾气太古怪?
无论是什么,在她没想通之前,她还是得抓紧时间去勾引他。所以当日她便亲自做了份点心端去蓝轩,未想踏进院中,又见到想进书房却被拦住的张妙倾。
正是在那里生闷气的张妙倾抬眸见到虞秋,当即便冷了脸,她过来挡住虞秋的去路:“原来只是个舞姬,怎么?想攀龙附凤?是给你的胆又来找我江哥哥?这蓝轩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出去!”
虞秋不打算出去,便抬眸看向书房那头。
张妙倾见对方竟是装聋作哑,面露怒色,她低头看到虞秋手里那精致的点心,便抬手挥落:“我说了让你滚出去。”
虞秋低头看着自己辛苦做了半天的点心全落在地上,便拧起了眉。
张妙倾翘了翘下巴:“你敢不听我的话?”
这时,书房里头突然响起江以湛没有温度的声音:“虞秋进。”
听到这话,张妙倾变了脸色,正欲不准虞秋进去,虞秋却是突然态度软和道:“我不敢不听姑娘的话,但我更不敢不听王爷的话。”言罢她不等张妙倾回应,越过对方就跑入书房。
张妙倾看着虞秋背影愣了愣,便气得跺起脚,不过只是个舞姬罢了,她就不信江哥哥真有兴致,说是玩玩那才有可能。
虞秋进入书房转眸便见到坐在案桌后头看着她的江以湛。
他目光幽冷深邃,如深不见底又结了冰的寒潭,只一见,便让虞秋不由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他似乎是突然变了,与现在的他比,之前的他还真是算温和。她好不容易变得不那么怕他,如今又怕了起来。
虞秋低头看了眼空空的手,紧张道:“我本来……”
“过来!”他突然打断她。
虞秋压下心中恐慌,一步步朝案桌移去,她停下脚步见他危险地眯起眼,想了下后,便又缓缓饶过案桌,朝他靠去,不料她脚步未停,他忽地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他腿上坐着,令她差点惊呼出声。
他搂住她的腰,低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刮人,让她不由低下头,愣是不敢有所勾引的行动。
默了会,他终于道:“你喜欢我?”话语间,他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是低头的虞秋所看不到的。
虞秋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许久,想起自己目的的她,便终是压下不安与愧疚,咬着牙点了头。
见她还有胆点头,江以湛意味不明地冷呵了声,他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迫得她迎视着他的眼睛,他道:“那我给你机会,亲我。”
第040章
虞秋睁大眼睛看着他,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勾引成功了?
可她怎么觉得他冷得出奇?说是给她机会,可他看她的眼神却仿若像是在看蝼蚁, 只越发让她感觉琢磨不懂他这个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抿着冷漠弧度的薄唇上, 抱也抱了, 也睡在一起过, 亲一下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随着她抬起下巴缓缓朝他靠去,她不由越来越紧张, 尤其是嗅到他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时,她的心跳便越发让她控制不住, 很想遁掉。
江以湛低头看着她羞怯的模样,薄唇更是紧抿如刀锋。她这样瞧着倒像是真喜欢他, 他却觉得这只能说明她会演罢了。
虞秋闭起眼,小嘴终于印了上去, 但这时他却突然别开脸。
她的唇瓣如蝶翼轻擦过他的脸, 感受到那份温暖软滑的触感, 他的模样变得越发寒冷,他突然道:“出去!”
她抬眸不解地看着别开脸的他, 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江以湛将她给推开:“我不想看到你的虚情假意, 出去!”
虞秋不知道他为何说这话,只因心中有鬼, 而下意识心虚:“我……”她看到江以湛眼里的不耐与警告,终是在抿了下嘴后, 不得不低头转身踏出。
一直等在外头的张妙倾见到虞秋踏出, 这次倒是没找事, 因为她听到江以湛赶虞秋出来的声音,心下正是幸灾乐祸,只道了声:“不自量力,活该。”
虞秋未语,在行走间,想着江以湛的态度。
江以湛仍坐在案桌后,他倚着靠背椅仰头闭上眼,静静地一动不动,许久后,才突然出声:“进来。”
而这时外头除了护卫便只有张妙倾,被放行的张妙倾惊喜地进入书房,站在案桌前,倒没有不识趣地过去拉他,免得又被赶出去,她亲昵地唤了声:“江哥哥。”
江以湛睁开眼看向她,突然问起:“你喜欢我?”
她喜欢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只高兴他终于能正视这个问题,便赶紧道:“喜欢,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
江以湛又问:“我魅力很大?”
张妙倾点头:“江哥哥才貌皆是一等一,魅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江哥哥年纪轻轻便凭实力成为手握大权的外姓郡王,更是没人能比。”
江以湛眸中隐隐含着讽刺,随即又闭上了眼。
可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看不上他。
她如何都看不上他。
张妙倾不解他这是怎么了,便试着又唤了声:“江哥哥?”
江以湛淡道:“出去。”
“江哥哥让我进来,就为了问这两个问题?”张妙倾自然是不想出去的,她见他没理,又道,“我想陪你,好不容易你能与我说说话。”
江以湛声音变冷:“来人。”
张妙倾见他又要强制赶她,便气急了:“你怎么可以老这样?”
这时那两名护卫踏了进来,他们见王爷闭着眼,似乎是需要清净,便直接将张妙倾架着往外拖,这一次她直接被拖出院外,气得差点尖叫起来。她站在院外跺得脚都疼了,才不得不转身离去,后来她突然想起虞秋从江哥哥书房走出来时的异样,再一想江哥哥也莫名其妙的异样。
出于直觉,她感觉很不妙。
莫非江哥哥这是与那虞秋吵架了?可那虞秋有什么资格与她江哥哥吵架?有什么资格让她江哥哥伤神?
她突然调转方向去了虞秋那里,想好好教导教导不安分守己的虞秋。未想过去却没有看到人,问了丫鬟,丫鬟也说不知道,她便不得不离去,殊不知虞秋的丫鬟看出她是来找事的,在有意隐瞒。
当下的虞秋正在文初雪那里与之一道用膳,文初雪见她心不在焉,许久过去膳食没入几口,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虞秋没有胃口,便把筷子搁下,托腮闷闷道:“之前我明明感觉还好,觉得与王爷的距离越来越近,可现在王爷却突然变了,好吓人,还凶我。”
“此话怎讲?”
虞秋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与文初雪说了,文初雪想了下,便道:“是不是他看得出来你根本不喜欢他?毕竟王爷不可能是个好糊弄之人。”
虞秋不解:“能看出来还跟我闹,莫不是在逗我?”
文初雪想了下,便摇头:“他的心思,估计不是我们好猜的。”
虞秋可以说是突然失去信心,本是希望满满的她,倏地有一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想到娘的状况,哪经得起他的反反复复。
她娘根本等不及了。
这时文初雪又道:“我怕就怕,王爷随便一查,便能查到你的目的。他这样说不定可能是知道些什么,就算现在不知道,以他的手腕,也不见得会远。”
虞秋闻言变了脸色,脑中不由想起昨晚他的话。
——从你踏进瑜都的那一刻,我便已知道。
他那么厉害,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瞒不了他,便极紧张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文初雪建议道:“为了避免一步错,步步错,直到最后无法挽回,我觉得你还是主动坦白吧!道歉,然后不惜一切求他,反正如此与阴晴不明的他耗着也不是办法,你娘耗不起。”
虞秋道:“可我凭什么求他,他又凭什么帮我,会不会把我的退路给阻断?”
文初雪想了下,又道:“可他不是易骗之人,如此耍他若被知,后果更是严重,何况他的态度本就可疑,主动认错或许还有机会。当然,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毕竟事在人为,有一份诚心,总比骗人要来得好。”
虞秋陷入沉默,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另一头,离开王府的张妙倾越想越不安,思索过后便决定找祖母张老夫人说此事,无论如何,这能吊起江哥哥情绪的虞秋是个隐患。她允许江哥哥玩玩,但不允许江哥哥对谁用心。
回到张府,她直奔张老夫人那里,扑入其怀里,哭诉道:“祖母,江哥哥有了与他不清不楚的女人。”
张老夫人虽近花甲之年,保养倒是不错,仪表雍容华贵,一双慧眼中透着沉着。她拍了拍张妙倾的脑袋,缓缓问道:“什么女人?与祖母说说。”
张妙倾便愤愤地将江以湛与虞秋的事情与张老夫人一一道来。
张老夫人闻言倒是不慌,只道:“她既然只是个舞姬,那过几日祖母寿辰,就把她借来跳几场舞,祖母倒要看看一个舞姬能有多大能耐。”她是戚韩的姑母,因着江以湛与戚韩是兄弟关系,便也唤她一声姑母,对她确实颇为尊敬,她自觉借个微不足道的舞姬,是随便的事。
张妙倾闻言点头,她相信有祖母在,谁也别想在她江哥哥面前翻出风浪,她江哥哥只能是她的。江哥哥可以不给她面子,却不能不给她祖母面子。
这时站在门外将祖孙俩对话都收入耳底的戚韩踏了进来,他去到张老夫人身旁坐下,随意道:“想借虞姑娘过来跳舞?我看怕是不行。”他觉得二哥似乎不喜欢别人看虞秋跳舞。
张老夫人低头呡了口茶,便看向他:“不过只是个舞姬,如何不行?”听她的话,倒像是在说借一件不值钱的东西那么简单。
她说话的语气让戚韩觉得颇为不适,他道:“不信姑母试试便是。”
张老夫人只觉得戚韩是随便说说,便满不在乎道:“你去给姑母借,就道是姑母说的。”
戚韩倒颇为爽快地应下:“行!”
他此次过来就是因听说姑母身子有些不适,便来看看,既然看到姑母状态不错,他陪她聊了会后,便就离去。
虽然天色不早,他也没有要回去歇息的意思,便直接去到堇宁王府,进入江以湛的书房。他见到江以湛负手立于窗边看着刚起来的月亮出神,过去问道:“二哥在想些什么?”
江以湛未语。
戚韩因今日听到张妙倾的所有话,便也多少知道些二哥与虞秋之间的异样,他也越发觉得,或许二哥对虞秋也是有心思的,否则冷情冷性的二哥不可能会因为对方有大情绪。他琢磨了会,便试探着道:“姑母过几日寿辰,想借虞姑娘过去跳舞。”
江以湛终于出声:“除了虞秋,谁都行。”
戚韩心下叹息,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二哥对虞秋有心思,也确实如他所想的,二哥不喜欢任何人看她跳舞,只独享。
作为仍旧心许于虞秋的他,得知此事,这心里的滋味,还真是怪复杂。
他默了默,便离开书房,打算去虞秋那里看看,虽说情敌是兄弟,在没个结果之前,他觉得自己可以仍旧对她抱点希望。奈何他去到虞秋那里,却发现她又在院墙的另外一头与文初雪聊天。
出于不想做偷听之事,他便特地跳到西面院墙上,离得远远地在等待着她回到这边。也不知她怎那般喜欢与文初雪待在一起,他一直等到夜深,才等到她爬上院墙。
“虞姑娘。”免得又吓到她,他首先便喊了她一声,随之跳到对面的院墙上坐下笑道,“不要下去,我们一起看会星星。”
虞秋站在院墙之上,本就奇怪他大晚上的干嘛过来,听到他说要看星星,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她抬眸看了眼天上的星星,便也从院墙上坐下,问他:“你找我有事?”她没忘他的告白,现在见到他,感觉怪别扭。
戚韩还真没事,但挺享受与她对月相伴的感觉,他看着空中,美滋滋道:“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星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