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我夫君——寒雪悠
时间:2018-09-19 09:11:13

  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这位……咳,请问需要什么吗?”
  华裳看了一眼周围,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带件衣服,还有清水,我……在草原上走了这么久……”
  她声音唯唯诺诺,突厥话自她口中吐出也仿佛裹了一层糖。
  外面的勇士挠了挠耳朵,心里暗自嘀咕:难道大周女子说话都这么甜,这么好听吗?
  “请问,可以吗?”华裳又问了一遍。
  勇士忙道:“哦哦,可以,可以,你稍等。”
  脚步声迅速远离。
  没过多久,他的声音便又在门口响起。
  “请问我能进来吗?”
  华裳:“请进。”
  他掀开帘幔,把帘幔塞进帐篷门口上方的绑绳里,一转身扛起一个大浴桶走了进来。
  华裳愣了一瞬,目光不由得变得奇怪起来。
  高个的勇士咳嗽了一声,“我们这里通常都是去河里沐浴的,你们中原的女子或许受不了。”
  他瞟了一眼她单薄的身材,“热水一会儿就烧过来。”
  再看就挖掉你眼睛哟!
  华裳低着头,温柔道:“多谢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高个勇士粗声粗气道:“在下勒尔。”
  他“嘭”的一声将浴桶放下,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又送来了热水和一套新衣服,衣服居然还是大周的款式。
  他耐心问:“你还需要什么?”
  华裳低声道:“已经足够了。”
  勒尔问:“需要找个女人来帮你沐浴吗?”
  华裳捂着脸,怯生生道:“不必了。”
  他“哦”了一声。
  正在这时,弥真一头撞了进来,欢天喜地道:“我回来了!”
  看到帐篷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他的脚步一缓,狐疑的目光扫过两人,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勒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华裳,最后望了一眼浴桶,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板着脸,咳嗽一声,直言劝谏道:“您这样不好吧?这位毕竟是首领的女人。”
  他的神情和言语都极富内涵。
  弥真脸皮薄,实在遭不住了。
  他的脸红的厉害,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为好。
  勒尔看向纤细挺拔如同漂亮小树苗的华裳,放缓了语气道:“我劝您及早收手,不要再强迫这位姑娘了。”
  弥真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他空长了个大个子,不长眼睛和脑子,从哪里能看出是他强迫的她的啊!反过来,还差不多。
  华裳捂着脸,轻声道:“多谢这位勇士。”
  勒尔点了点头,“你既然会我们的话,显然也是抱着跟首领长相厮守的心,那您别怕,我们首领虽然冷面无私,却不是薄情之人。”
  他看了一眼弥真,板着脸道:“首领自会为你做主的。”
  华裳连连点头。
  勒尔该说的都已经说罢,见这位还不肯出营帐,也没法子了。
  他到底是突厥人,还是首领的亲眷。
  华裳轻咳一声,抢过弥真手里的盒子,小声道:“多谢您送来的东西,请两位出去吧。”
  勒尔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弥真。
  弥真瞪大眼睛。
  这才多久她就让部落里的勇士为她说话了?下迷魂计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弥真觉得自己就像是好不容易才给同伴搭好桥,同伴过了桥之后就把自己一脚揣进沟里的倒霉蛋儿。
  可是打又打不过她,他还想着她能看到突厥的好,留下来呢。
  弥真垂着手,出了营帐。
  勒尔也跟着出来。
  在帐篷外,弥真忍不住转过身,认真解释:“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勒尔一脸冷淡,“请您对首领解释。”
  弥真气得要死,这些人可真是石头脑袋。
  他背过身子,气呼呼地走了。
  勒尔则在门口守着,听着门内传来的水流,脸色忍不住红了起来,只可惜他的肤色太深了,即便脸红也看不出来。
  他忍不住在脑中回想那个中原女子纤细挺拔的身体,那个女子比突厥女人瘦弱一些,个子却很高,声音也糯糯柔柔不像草原上的女子那般清亮,可是,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背脊泛凉、头皮发麻的感觉。
  勒尔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能勉强按捺下看到她就想要逃跑的冲动。
  若是他多想一些,便会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动物遇上天敌的危机感。
  等到帐篷内的水流声停止,勒尔才停止了自己的妄想,他等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粗糙的嗓子发出柔和的声音:“请问,你收拾好了吗?”
  许久,屋内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好、好了,麻烦您了。”
  勒尔一迈进屋内就被带着脂粉香气的水汽喷了一脸,他整个人像是被这些香粉吹飞,身体四肢都软绵起来。
  他透过乳白色的水蒸气,望着规规矩矩跪坐在地毯上,垂着头用布巾绞着青丝的女子,水滴凝在她的刘海儿上,又摇摇晃晃地滴落,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细长的双手举着白色的布巾,慢悠悠地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汪了水,像是刚出生的小羊羔,湿漉漉的毛还黏在皮囊上。
  勒尔大力扭开头,喘着粗气道:“我,我这就去倒水。”
  他大力抬起浴捅,杠上肩头,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的下盘突然不稳,一个踉跄,洒出一些水来。
  “抱歉,我等会儿就来收拾!”
  说罢,他就抬着浴桶里的水匆匆奔了出去。
  华裳看着掀动的幕帘,勾了勾嘴角。
  若是突厥的勇士都是这种软脚虾,那大周攻占这里便是指日可待了。
  她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举起了梳妆盒里的镜子,她用药水洗去了脸上的伤痕,又用粉盖了一层,最后,用胭脂抹上一些浅浅的痕迹,像是掩盖后的伤痕,也像是醉酒后的酡红。
  她想了想,又用极细的笔沾了沾胭脂,在右眼的正下方点了一颗痣,像是哭出的泪痕,平白多添了一份风流之态。
  华裳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现在这张脸既不像华裳,又不像容拂晓,才呼出一口气。
  她不擅长化妆,这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做的最好的了。
  谁能想到啊,如今打仗的将军还要必备化妆技能了。
  她刚放下镜子又发愁起自己的头发。
  她拽了两下,却怎么也弄不出大周女子的发髻。
  她想了想,干脆编了一条大辫子,反正突厥女子也有不少人顶着类似的发饰,她这也不算突兀。只是大周富丽的衣衫配上一条简单的辫子,颇有些头轻脚重的感觉。
  华裳叹了口气,若是军师在这里定然又要唠叨个不停了。
  她在帐篷内找了找,勉强找到一条纱巾罩在了头顶。
  就在她弄好一切后,姗姗来迟的勒尔又在帘外询问了一声,得到允许后,才慢吞吞走了进来。
  他肩膀上扛着一张卷起来的毯子,一进来就低头做事,很快便为她换了一张地毯,将沾湿的地毯卷了卷,放在一旁。
  他按着那卷毯子,迟疑地看了华裳一眼。
  华裳立刻警觉。
  她扬起脸,学着坊间那些女人的模样,捏着纱巾,怯生生道:“勇士大人似乎面有忧色,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勒尔吓了一跳,他忙道:“别,千万别叫我大人。”
  华裳捏着纱巾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朝他盈盈一笑,柔声道:“那……勒尔。”
  他像是被威胁到的猛兽一般,一高蹿到了帐篷边缘,死死盯着她。
  华裳眨了眨眼睛,“对,对不起,是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勒尔绷紧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望着他,神情不解。
  勒尔轻咳一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盯着帐篷角落,淡淡道:“你……我刚刚收到通知说有贵人会来,你别随意走动,冲撞了人就不好了。”
  贵人?
  能被他如此重视的只有部落首领,或者所有部落首领的那个头儿了吧?
  华裳眸中荡开一层光,她笑道:“当然,我是不会给大家惹麻烦的。”
  才怪。
  不惹麻烦,她还来这里做什么?
  “请问,首领什么日子才能回来呢?”
  勒尔摇了摇头,“可汗信任首领,总是有任务给首领,首领常常出门,我们也不知道首领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又安抚道:“你也别着急,若是首领回来,我会通知你的。”
  华裳应了一声,眼眸亮的很。
  勒尔大力转过身,出了帐篷。
  华裳没有管他,她跳起来,小幅度地蹦跶几下,伸展一下身子,准备晚上去偷偷看一看,来的究竟是什么贵人。
  如果只是普通首领也就罢了,留着放长线钓大鱼。
  可若是她走了大运,撞上突厥的那位狼王可汗,那她要是不做些什么,可真就对不起自己在边关与他敌对这么多年的岁月了。
  华裳跃跃欲试,可是等她低头一看自己富丽拖沓的衣服,瞬间就泄气了。
  这种衣服看上去好看,却根本不适合做事情。
  她想要弄一套突厥女人的衣服,尤其是骑在马上的那种便与行动的衣服。
  华裳掀开帐篷帘,探头看了看,却奇怪的发现帐篷外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她捏着纱巾迈出了帐篷,朝着帐篷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然而,这里的帐篷实在太过相似,她走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迷了路。
  华裳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咩——”一道又嗲又绵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循声找去,却发现一只窝在帐篷后的小羔羊。
  那只像是一朵云的羔羊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身下还有血迹。
  华裳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它的腿受伤了。
  可怜的小东西。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照顾它。
  她刚想走,背后的方向却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似乎有武力在身,若不是她武功高强,可能很难能听到这细微的声响。
  她敢肯定,来人的武力甚至高于那两位突厥勇士。
  这是谁?他要来做什么?
  华裳担心自己暴露,更担心自己大计未成。
  她脑筋儿一转,盯着面前受伤的小羊羔,心道,你我该说是有缘啊。
  她摘下纱巾,绑在羊羔的腿上,止住它的血。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将这只沉甸甸的羊羔抱了起来。
  她数着他的脚步,计算着他的距离。
  在他靠近到快要对她出手的时候,迅速抱着羊羔起身,故作无意地转身,与背后之人四目相对。
  明亮的阳光顺着白色的帐篷顶滑落,落进他的眼中。
  似浅蓝,似深绿。
  似晴天,似草原。
 
 
☆、第85章
  那双眼眸可以说得上是精致至极,即便最善人物画的画师恐怕也描绘出这双眼的风情。
  来人身穿单衣,外罩长衫,腰间垂下一条系着毛茸茸尾巴的丝绦,头发被精细地梳好,编成一条条辫子,再尽数被宝石发扣拢在脑后。
  他容颜英俊,玉质金相,眉眼含笑,举止间尽是潇洒贵气。
  华裳立刻垂下眼,抱紧羊羔,嗫嗫不语。
  “你是何人?为何藏身在主帐后?”他训斥的声音也透着一股缱绻温柔、蕴藉风流的味道。
  这人究竟是何人?
  华裳瑟缩一下,抱着羊的手缩紧,羊吃痛,“咩”了一声。
  她手一颤,又立刻慌张地松开了一些。
  她睫毛不安地颤动,微微仰头,似乎要说些什么。
  他只看到她扬起来的上半张脸暴露在天光下,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鲜明又生动,与她周身唯唯诺诺的气质格格不入。
  华裳望着他,张开了嘴。
  这时,一只手递了过来,手指根根细长,尾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宝石戒指。
  华裳低下头,警惕地盯着那只手。
  那只手却只是摸了摸羊羔的头。
  羊羔软绵绵地“咩”了一声。
  “姑娘,你这样是不行的。”
  他的手指揉了揉羊羔的小耳朵,又顺着它柔软的皮毛滑下,把它受伤的那只脚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他捏着她刚刚系好纱巾,轻轻一抽,白色的纱巾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红色。
  华裳焦急道:“你……你在做什么!”
  他温声道:“稍安勿躁,我为它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轻轻倒在羔羊受伤的腿上。
  华裳只是用闻,便知道这是金疮药。
  他为羊羔上好药之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条帕子重新为羊羔系好。
  药粉似乎让羊羔舒服了一些,它低着头,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华裳的怀中。
  华裳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
  她补充道:“我的身份……您问问首领身边的人就知道了。”
  她一脸羞愧,欲言又止。
  他微微一笑,温声道:“那你先随我进来吧。”
  “这……不太好吧。”华裳抱着羊羔垂下头。
  她低声道:“我是来找他的,可是他的手下只把我安排在接近他的帐篷里,我想,我不好进去。”
  “若我猜的没错,姑娘是中原人吧?是为了罗护首领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华裳攥紧手掌,紧闭双眼,整个身子不安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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