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谁料裴溯不置可否的出了个声,紧接着却是伸手一把抓着即将开迈出步子的少女,握着她的手腕将之拉回到了自己身边。“你可知道,这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溪光不提防,后背整个就撞入到了这人的怀中,夏日里衣裳穿的薄,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隔着衣襟下他胸膛的滚烫。
“裴溯——!”溪光娇呼,回过神来后又将牙磨得咯咯的响,“你快放开我!”
“你前两日,可没这么凶的。”裴溯在她耳畔轻声开口。
前两日,溪光可还在“玉枕”当中,裴溯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认定了自己就是那只能开口说话的玉枕。那时,溪光觉得自己的确是狗腿了些,可那也完全是情势所逼。这会被裴溯一点,再又想到她居然还跟那一只紫毫笔“争宠”,羞得她都快要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了。
虽然是掩耳盗铃,溪光却还是咬定了不认此事,“什么前两日,你不要胡说八道!”她一面说着,还一面挣扎,自作聪明的用手肘撞裴溯的腰侧。
可这点力道,在裴溯这根本是算不得什么,就跟挠痒痒似得。他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威胁:“你越是动,我就越是不放。”
“……”溪光被他这话说得无力极了,想到她根本不可能从他手底下逃开,倒是很认命的放弃了挣扎这条法子。“裴溯,你到底帮不帮忙!”
裴溯的笑声压得很低,低沉却极易深入心底,甚至有蛊惑之功效:“求我——”
这有什么可难的,溪光立即配合开口:“求你!求你!求你!”非但干脆利落,她还一口气说了三回。
裴溯愕然,转瞬接着道:“不够诚心。”
“怎么不诚心!我就是很诚心的!”溪光急了起来,哪有他这样刁难人的。“那你想我怎么求你?”她侧过头用余光瞥裴溯,催促道:“快点!”
那一张侧脸微微涨红,水润嫣红的唇瓣轻轻开阖着,从那里头吐出的声音既是娇气又带着两分蛮味儿。裴溯目光落在那粉嫩的脸颊上,一时竟有些挪不开。
而溪光等得不耐烦了就深拧起了眉头噘嘴,以示自己的不高兴。
正当这时,裴溯低哑着声音问:“溪光,你可还记得说要报答我的?”
“……”溪光心内哀嚎,果然欠的债必定是要还的。“我才不会耍赖,合着这次通通都应了你!”看吧,她就是这么爽快,才不会磨磨唧唧。
不过——
“以身相许除外!”
第64章
怎么会说出这四个字来的, 溪光自己个儿也有些匪夷所思,只好像这些是不由她控制、自己蹦出来的一样。待到听见身后紧挨着的裴溯“哧”的笑了一声,她的脸颊越发红了起来,咬着唇懊悔不该说这话, 有些儿自取其辱。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裴溯这语气, 显然一幅不信溪光能有什么让他满意的打算一样。可这样略带轻视的言语,偏偏就是激得溪光较起了真来。
溪光觉得自己又不是那等故意忘恩负义的人, 怎么可能抵赖。越是被裴溯不信任, 她越是铆足了一口气要证明给他看。
“怎么都行。”
裴溯笑她居然将这四个字说出了翻江倒海的豪迈感,“当真?怎么都行?”
溪光强撑着点头, 实际上刚才裴溯重复着反问的时候, 她就已经有些心虚后悔了。“当年做马,在所不辞。”溪光说这话, 委实也有她自己的心机,这就暗示了裴溯别将她往缺德地方使。
“嗯——”裴溯似笑非笑,“当牛做马自然不必, 只消你给我斟个茶倒个水使唤两三日就成了。”
溪光腹诽,暗暗嘀咕这到底是什么破要求,居然想使唤自己当奴婢!她斜过眼瞪裴溯,然而却猛的意识到了她正有事求他呢,转息功夫就换上了谄媚的笑意:“那你帮我之前说的那个忙吗?”
裴溯回:“看你表现。”
不就是个表现,溪光有什么不会的!她挣扎着要抽出被身后那人握住了的两只手,“你先放开我——”
裴溯见她动得极为厉害,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还真应着她的话松开了手。
而溪光则三两步去了桌前斟了茶回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他,还一脸期待的表情。这表情就好像在问裴溯,她此刻的表现如何。
裴溯半垂着眼眸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过后轻飘飘的开口:“今日不算,日子由我来定。”
哪里来这么多磨磨唧唧的要求,溪光有求于他哪里会不答应,满口应了下来:“好好好,都听你的!那四皇子的事情……?”
谁料裴溯气定神闲得很,就算有宁家三小姐这样一个长得妍丽娇悄的少女睁着渴慕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也只等喝了第二口茶才慢悠悠开口回话:“可以是可以。”
什么叫可以是可以?
溪光明显觉得这话后头,应当还跟一个转折,一颗心随即提了起来,问道:“然后呢?”
裴溯如何会不知四皇子和宁檀私底下的事,萧烆或许以为自己瞒了个天衣无缝,可他时常同这人走动,又怎么会不知。刚才也不过是逗弄溪光,实际上四皇子的那桩指婚,若是成不了,才是应了他心中设想。
“昨日皇上随口一说,可那到底是金口玉言。若是叫我试探四皇子口风,恐怕问出来的结果未必能如你所愿。”裴溯语气低敛了两分。
溪光听了之后拧着眉头琢磨,倒还真觉得十分有道理。“那、那……”
“不如让你二姐同四皇子面谈。”裴溯直言不讳。
“你怎么知道的!”溪光惊疑不定的望着裴溯,受惊之余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裴溯的借口个根本都不用找,当下便有现成的。他反问道:“你是忘记我和四皇子的关系了吗?”
这么一来,溪光也就在他的暗示下以为是四皇子将这些事告知给他的。她的颇是认可的点了点头,将刚才的一点疑虑全都打消了干净。既然裴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溪光也就不用时刻提心吊胆着怕自己说漏了嘴。
裴溯凝眸轻轻思付了片刻,低声道:“我安排妥了,就派人只会你。”
溪光点头,还颇是不放心的跟着叮咛:“那你一定要记得——”她的声音很软很糯,带着几分撒娇和娇缠的意味。倒不是刻意为之,而她这一切都源自本真,至真至诚得很。
“嗯。”裴溯答应了下来,他将目光落在面前这少女的身,等了半晌见她脸上只有轻松和愉悦并无再跟自己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裴溯已经好些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了,收回目光道了“我走了”这几个字后,便转身从宁溪光身边走了过去。
眼见着人要出去,溪光忽然想到一桩事,忙回过了身去拦人:“等等!等等!”她在裴溯身边是随意惯了的,这时便大步跨出追了上去。“秦姨怎么样了?”
裴溯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是没有想到溪光竟还会问她这问题:“秦华没事了,李乔杉的案子也已经结了。”
“真的?”溪光大喜,一霎功夫她面上容光流转,宛若世间最完美的琉璃宝珠都磨成了粉堆在她身上去了。
就连清高如裴溯,这会对着她这言笑晏晏的脸,也有些不舍挪开视线。
溪光高兴极了,拉着裴溯的袖子晃动,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欢快:“裴溯,你真是厉害极了。”
裴溯以为,要论起嘴甜,这天底下或许没一个人是溪光的敌手,怎么就这么个简单的话就能将自己哄得如此舒坦了?
李乔杉一案,当日若不是裴溯介入其中,或许根本不会知道这里头牵连甚深。而最后查出的矛头直指梁之奉!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当日梁之奉会如此对秦华。
查案期间,这梁之奉更是以溪光为由煽动他和联手的陈砚两人生嫌隙。若非最后裴溯当即力断,游说了四皇子参与进来,恐怕想要动摇根深蒂固把持朝廷十数年的梁之奉并不容易。
裴溯只简单提了几句,溪光却伸生出了兴趣,甚至她还从其中听出了惊险和淡淡血腥味儿。“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没有受到应得的报应?”
“没有。”裴溯坦然,“想动他可不是随便就能办到的。不过,这回他自断一臂,也算元气大伤了。”
“哦——”溪光若有所思的点头,抬头同他道:“你早点儿给我消息。”她这话题倒是转的很顺溜,半点都没有凝滞不畅。
裴溯目光落在她脸上,这一瞬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望,不过转眼内他就当即将这反常的心思全收了起来。
这会,他早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和淡漠,“好。”不过,到了最后终究还是又添了一句:“若有事,就再遣人给我递消息。”
正当溪光还在他这青天白日该如何出去的时候,她眼前一闪,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等速度,实在是让溪光惊得合不拢嘴。她前两日才想着要寻几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丫鬟保护自己,若各个都裴溯这功夫一样卓绝,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由于这种胡思乱想,叫溪光没能当即就察觉不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裴溯早就离开了,她就是再想跟人核实对证也晚了。
——“若有事,就再遣人给我递消息。”
为什么他这句话中,用了一个“再”字?
难道先前裴溯就收到过自己给他递过去的消息不成?
溪光可以肯定,自己肯定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的。先前,她一直很惊奇,为何他能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不请自来的出现在了她的闺房。
或许,这意味着裴溯是被仿冒自己的信给“骗”来宁相府的?
种种推测,在这时候都不能肯定。若要解开这谜团,溪光觉得等这几日再见到裴溯一定要仔细问过这事。
没想到,到了第二日晌午,溪光便在自己屋中的桌上见到了字条。那字条被塞在一只反扣着的瓷杯下头,只消一掀开茶杯,那字条就露了出来。
“闲风楼后,南武坊。”
溪光看完之后就十分谨慎的将之就着烛火将之烧了干净,随即让盼兰去知会宁檀。
一见到宁檀的面,溪光就迫不及待的求证:“二姐可有将这事告诉给别人?”
经溪光仔细提醒,宁檀才得已明白她指的什么,随即摇头否认:“三妹冒险帮我,我又怎么会将这些随意告诉旁人!”
这就奇怪了——
溪光隐约不安,觉得字条一事,颇有深意。而今日接下去她就要同宁檀出门了,为此溪光不得不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去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家晚了,抱歉抱歉~
第65章
眼下时间紧要, 两人合计一番便使法子避着人出了府。宁老夫人下了明面上的命令,不许三小姐出门,使得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役丫鬟只消见着了宁溪光,各个都盯着瞧了不放。
在这种高密“监视”下, 溪光这趟能从侧门混出去, 可颇废了许多功夫。也多亏了她的这二姐跟她是同一条心的,要不然恐怕也不会顺利了。
直至坐上了往南武坊去的马车, 宁檀还有些不可置信, 紧握着帕子半疑半信:“三妹,他……当真在那儿等着?”
马车“噔噔噔”的行驶, 溪光正掀着帘子往后面瞧, 她是有些担心被人盯了梢。听见宁檀这话,连头也没转正就回道:“二姐放心就是了。”
宁檀闻言半晌没吱声, 想了想除却指望这个她也实在没旁的法子可想。她虽然爱慕四皇子,可也不能为了他而彻底枉顾了规矩礼法,若是没有人帮忙约见, 她却也丢不下来脸去他的王府找他。
“好——”宁檀垂着眼想通了这些,叹着气应了一声,刚要抬起头来时看见溪光还在往后面时不时的张望。“后面有什么?”
溪光如实回道:“倒是没看到有什么。”她皱紧着眉头,忽然嘀咕了一声:“可我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咱们。”
宁檀只以为她担心被宁府下人发现了偷跑出府,因此道:“不会吧,咱们这趟为了出府,可是连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都没带出来,都留在府里给咱们做着掩护呢, 不至于这快就让人拆穿了吧?”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心。”溪光收回目光,于马车中坐直了身子,垂眸思付了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为何这般不安的症结所在——到底是谁递了字条给裴溯约她同自己相见的?
倘若,这第一步就是被人设计好了的,那是否证明后头的所有事,都在了那人的掌控当中?
溪光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本事,恰好料准了她着急见裴溯。
宁檀见她这三妹一脸若有所思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因不知她到底是在想着什么,所以也不敢随便就出声打扰,只拿那双略带着担忧的眼望着她。
“二姐——”溪光视线与之对视,一番彻底的思量之后,还是觉得若真有问题,恐怕还是应当出在宁檀这。毕竟,她本是没那个打算要找裴溯的,若不是为了消弭掉宁檀眉眼当中的黑雾,她才不会这么着急相见裴溯。
而从宁檀后回去后,溪光可是半个字都没有提裴溯这人的,可见……要寻到问题还得是从宁檀这儿下手。
“你身边可有丫鬟知道这事的?”
这话被溪光反复问了两回,宁檀便知道事情不好,忙一脸紧张的问:“怎么了?可是消息传出去了?”
溪光也不瞒着她,点了点回:“多半是叫人知道了。”随即,她又将裴溯因字条而潜入府的事说了一遍。
“是、是与人故意引了裴大人同你见面的?”宁檀这会仔细一琢磨,倒也是认同了溪光的看法,“只怕是那人知道了整个事情,引来裴溯只是开始,后头恐怕那人还有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