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菱的悠闲相比，宋易朝的模样太过狼狈了。
姜菱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要不是宋易朝，自己根本不会跌落到断崖中。昨天崖边的土质有些疏松，但不会塌陷的那么快，这一切明显是宋易朝有意为之。
姜菱双手捧了些雨水轻饮了几口，接着闭目继续养身。
之后姜菱在石洞内闭目，宋易朝在雨水中躺着，两人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冷风呼啸，等晚上的时候，雨水渐渐停了下来。宋易朝动了动手指，他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姜菱睁眼，只见宋易朝拖着狼狈的步伐，朝她一步一步的走来。
“走吧。”宋易朝眨了眨眼睛，指着石洞内里道。现在他们处在半山腰，如今也只有石洞这么一条路了。
宋易朝长相帅气，平常的桃花眼很有风采。但现在经过悬崖一摔，再加上宋易朝满脸鲜血，这眨眼的动作就有怪异了。
姜菱看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接着站起身来，跟在宋易朝身后。
宋易朝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子，很明显是要引姜菱往山洞里走去。姜菱面上不显，但内里警觉，她想看看宋易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整个石洞处在青峰内部，弯弯折折有些绵长。石洞内湿气重，脚下全是积水，偶尔会有石子掉落的声音，两人亦步亦趋，行走的十分小心。
“大理姜氏嫡女，唐中明崇俨的关门弟子，元丰陆府的女教习先生……这是我能查到的资料。
姜菱，除了这些，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身份？”石洞深不见头，宋易朝将外套脱下滤水，佯装无聊的套起话来。
“宋先生以为呢？”姜菱闻言，心神一动道。宋易朝前两个身份都说对了，但是最后……元丰年间，姜菱是秦淮歌畔的一名清倌人，哪是什么女教习。
姜菱也不认识什么女教习，看来宋易朝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得到的信息并不准确。
“不管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宋易朝低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姜菱皱了皱眉头，这卖关子的态度还真让人不悦。
石洞中的泉水在滴滴作响，两人又走了一个小时，也终于走出石洞。面前景象豁然开朗。
两个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青黑色石门，石门旁有两只狰狞的凶兽石像。这凶兽似雕似蛇，外表十分怪异。并不存在华夏典籍。
姜菱伸手摸了一下石门，从土质构造来看，这石门历史要比她的年龄还要大上许多。
宋易朝走上前去，拍了拍石门上的银色铁环。整个石门先是‘嘎吱’了一声，接着缓缓打开。宋易朝走了进入。
姜菱想了想，紧跟其上。
石门内是一宽阔的广场，至少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上面刻满了繁琐的符文。
祭坛四周摆满了雕像，这些雕像有人形，有飞禽，有走兽。除了人形雕像之外，其他的都跟石门外的凶兽一样怪异。
这些雕像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朝圆形祭坛跪拜着。
此时他二人站在祭坛的上方，极目望去，整个广场充满了神秘的古老色彩。
“是不是很震惊？这些雕像至少存在了四千多年，比商周的历史还要久远。古人对神明心存敬畏，我经过多年研究得出，这是一个仪式祭坛。他们所求的很简单，那就是得道长生。”宋易朝见姜菱神色惊讶，随后凑到姜菱面前，轻轻吐声道。
商纣王，秦始皇，嘉靖……古代有无数帝王折戟在长生的道路上。阴差阳错间，长生之法被他和姜菱二人获得。
说完后，宋易朝对祭坛方向跪拜了一下，接着顺着台阶，朝广场下方走去，神色充满了敬畏。
姜菱环顾四周，再次跟上。
…………
广场上的雕像有近百个，每个雕像都刻着古老的兽皮服饰，高约三丈左右。姜菱二人穿梭在雕像之间，显得十分渺小。
圆形祭坛要比他们看到的还要大上许多。除了繁琐的符文外，在祭坛中央是一根高大的圆形柱子。柱子上方长有一株半米高的小草。
小草枝干很直，上面仅剩一片干黄的叶子。从小草的生长状况来看，它没有死去，只是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圆柱上刻满了精致的壁画。壁画中是一株生机勃勃的小草，小草长有三片叶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花骨朵。
花骨朵长得像祭坛一样怪异，九朵花瓣，地球上从未出现的植物。
“是不是很眼熟？”宋易朝看着姜菱的表情，再次笑道。
姜菱伸手摸向祭坛，这花瓣当然眼熟。
“菱菱，乖。这花不苦，只要吃了，你的病就好了。”
“菱菱不是想骑马吗？等你好了，阿爹带你骑马去。有骅骝马，沙丘马，乌孙马……”
“明明能治好的，不应该，不应该啊。”
…………
姜菱闭上眼睛，一千年前的记忆又涌上心尖。原来阿爹为她做了这么多，自己长生的原因也找到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回忆只是一刹那，姜菱睁开双眼。又回复到了之前刚强的模样，接着看向宋易朝，缓缓问道。
尽管两人都是长生，但宋易朝眼神中透着精明，他找了自己两百年。折腾这么久，姜菱不认为他是在找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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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这朵花的历史和祭坛一样悠久, 现在依旧生长着，很神奇对吧？我是在一本古籍上发现的，我将它称之为……岁月。得岁月者长生不死。而天地间只有这一株岁月。”宋易朝将之前的外套穿上，目带尊敬的看向小草道。
姜菱没有开口, 按照宋易朝的说法, 天地间只有一株小草。自己当年是靠花瓣重生的，那宋易朝是怎么重生的？
“我乃崇祯一年, 东莞县秀才, 袁将军死后，大明已经日薄西山, 报国不成, 宋某也淡了考取功名的心思。本打算回乡继承那三亩薄田。哪想到，在一次书籍整理中, 竟被我发现了两页书纸。”宋易朝没有再卖关子，娓娓说来道。
书纸中记载，大理苗疆曾出现仙草一枚, 得之可以长生不死。一千年前，苗族姜氏曾有一女获得，后姜氏灭族，其女消失，流落在时光的长河中。
整个书纸上的记载玄之又玄，普通人肯定当成一个话本轶事看待。但宋易朝秀才出身，博学广智，他倒是信了书纸上记载。
斟酌之后, 宋易朝也踏上前往苗疆的道路。经过一番暗访寻找，宋易朝终于找到了仙草的踪迹，即是面前这株枯败的小草。
“当时岁月独留三片青叶，一片成熟，一片发芽，一片枯萎。上面的岁月之花早已消失不见。你一定在好奇，岁月之花没有了，我是如何长生的吧？”宋易朝说完后，又看向姜菱道。
姜菱没有回话，她似乎有了答案。
“我将那片成熟的青叶吃下，比普通人多了无穷生命。但不是长生，只有五百年寿命。很玄妙是不是？从吃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老死。”宋易朝看着姜菱，淡淡说道。
“在长生后的一百年里，我醉卧红楼，放浪形骸。岁月从我吃下青叶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流逝。身边的人渐渐老去，而你容颜不改。这对他人来说，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人生漫漫，应该有所追求。我度过最初的恐慌后，也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你——吃下岁月花的姜氏女。九十年前，我差一点就找到了。”宋易朝继续道，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身着旗袍，低头写字的老式女子。经过雨水的浸泡后，照片有些发皱，但姜菱还是能够看出，照片中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这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
“现在你找到了。”姜菱内里思绪万千，但面上丝毫不显。将照片收起后，姜菱抬头说道。
“是的，我找到了。”宋易朝明显一愣，接着点头说道。
……
宋易朝将双手覆于祭坛的符文上，祭坛旋转，宋易朝顺着祭坛的台阶走上。
“姜菱，我说过人生应该有所追求。我只有五百年寿命，现四百年已经过，时日不多了……”宋易朝的步履极缓，一边说着，一边开口道。
“现在九花瓣已经被我吃下，你还想让我吐出来，助你长生不成？”姜菱闻言，轻笑一声道。
宋易朝找她的目的绝不简单，思索之后，为了九花瓣的可能性更大了。
“不是我长生。”宋易朝站在圆柱前，对其行了一个九拜礼。姜菱以为宋易朝在对小草行礼，可片刻后，姜菱就不这么认为了。
只见宋易朝将右手伸向小草后面，紧接着，一个九寸见长的烫金牌位缓缓露出。
牌位上书‘恩师袁崇焕’五个大字。
“岁月花长生不死，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将你身上的九花瓣取出，恩师也可以再次重生了。”牌位后面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包袱。包袱内是森森白骨。
只见宋易朝一边将白骨拼接，一边愉悦说道。
姜菱神色严肃，袁崇焕是明末抗金名将，崇祯二年被押解大狱，崇祯三年被处以凌迟极刑。
凌迟共有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也不知宋易朝是怎么将袁崇焕尸骨收集起来了。
姜菱对袁崇焕的尸骨深深鞠躬，她是皇太极登基后才苏醒过来，无缘和袁崇焕一见。但通过史料记载，姜菱知道袁崇焕是一代名将。
…………
“你不用如此。”宋易朝见状，神色似有触动，紧接着目光再次坚定起来。
宋易朝将白骨一片片取出，很快，一个一人长的尸骨也被堆砌成形。
姜菱想给宋易朝竖大拇指，这尸骨断的就算骨科医生也不一定拼凑出来，没想到宋易朝三下两下的就拼凑完毕了。
“你现在是想杀我？”姜菱见宋易朝取出一柄折叠刀，开口问道。姜菱长生不老不死，她自己都不知道九花瓣在哪。看宋易朝的动作，显然是早有打算。
“得岁月者不老不死，我不杀你，只是借你心脏一用。以为你的体质，应该会再长出一颗吧？”宋易朝将牌位放在尸骨的头顶，接着转向姜菱道。
姜菱体质迥异于常人。想必她的心脏应该有岁月花的痕迹了。
“要是心脏没用呢？或者说，我的心脏不再生长出来。”姜菱有些好笑道。挖她心脏？宋易朝秀才出身，也不知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心脏没用，那还有口舌手足。终归能找出岁月花的妙门。至于心脏不再生长……抱歉，我会为你立祠，供后人瞻仰了。”宋易朝平淡说道。紧接着，手中的折叠刀毫不留情的向姜菱刺去。
姜菱侧身躲闪开来。
宋易朝历经明清两个时期，就算四体不勤，但经过青叶改造以及江湖学习后，腿脚也干净利落了许多。
姜菱有古武傍身，一时间，两人打斗的有些不相上下。整体上，姜菱处在上风的位置。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悍。”宋易朝不察，被姜菱掌风扫过，嘴角流了几滴鲜血道。姜菱只是在视频中展露过身手，宋易朝知道她强劲，但没想到实力这么的蛮横。
宋易朝大意了。
“我要不要先试试你的心脏。”一番缠斗后，姜菱将宋易朝抵在墙间，反握宋易朝的折叠刀道。
姜菱长生不死，岁月孤独，但她还没有到达任人拿捏的地步。取她心脏舍己为人？姜菱自私惯了，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怀。
“咳，你……”
“轰隆，轰隆！”
经过一天一夜的淋雨后，宋易朝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他正准备跟姜菱说些什么，这时轰隆声起，整个祭坛广场剧烈的摇晃起来。
经过刚才的缠斗后，广场上的雕像倒塌数座。这轰隆声应该由雕像引起，现在广场的岩石斑斑掉落，仿佛随时倒塌一般。
宋易朝将姜菱一推，顾不得脖间的鲜血，连忙朝祭坛方向跑去。姜菱将刀尖上的血珠擦掉，看了眼圆柱祭坛，紧跟其上。
“祭坛要塌了。”此时宋易朝正将骸骨一块块的放进包袱里。姜菱看着宋易朝的动作，出言提醒道。
姜菱还有一肚子疑问没有问出，宋易朝不能死在这里——也不知被山体压住后，两人还能不能长生。
宋易朝没有开口，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整个祭坛广场摇晃的更加厉害，姜菱环顾四周，那株枯败小草也随着祭坛广场晃动着。姜菱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将小草摘了下来。
“朝南走。”这时宋易朝也将骸骨收好，对着姜菱开口道。两人躲着碎石，向南紧步走去。宋易朝脚步紧凑，动作不见犹豫，显然他之前时常出入祭坛。
南面有一个两人高的石门，石门两侧依旧是似雕似蛇的石像。
两人跳出石门，只见宋易朝动作繁琐的按向石门，整个祭坛砰然关闭。碎石掉落，山体依旧在剧烈摇晃。
姜菱和宋易朝用力奔跑，两人身后的道路层层被封。他们就像绝地求生里的挑战者。
“宋总？宋总……”
“姜姐，你听到回句话。姜姐！”
……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只听有隐隐约约的声响传来。终于跑出青峰了。
两人跑到石头的出口处，还未待松气，在看到面前的景象后，陡然一愣。此时在青木峰的上空，有近十辆直升机在来回盘旋着。
中雨依旧在淅淅的下个不停。
直升机约莫七米左右，在雨水的洗礼下，通体发黑，十分的矫健狰狞……
“宋总，姜姐……”呼喊声依旧在接二连三的响起。姜菱定了定神，朝四周看去。青木峰和两人掉崖的山峰紧连在一起，经过石洞内的弯折奔跑后，他们已经来到了青木峰北侧。
青木峰的植被较少，在他们不远处，是一块相对较缓的空地。此时空地上坐满了身披雨衣的男男女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