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听了她妈的指点,赶紧探手伸进水田里把踩下去的淤泥扣起来,再把秧苗插上去。这一扣一插的功夫,又浪费了她一些时间。
她转过头看不远处的陈亦松,发现他的进度已经赶上来了。
似乎感受到萧楠的目光,陈亦松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顿时空中交汇一处,似有火光闪射。
陈亦松笑笑,没说什么,手上动作依旧有条不紊的插秧。
他动作慢而稳,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动作几乎和陈芳的一模一样,并且速度正在一步步缓慢提升。
萧楠哼了一声,兀自转过脑袋插秧。
虽然她暂时还想不出要开什么条件,不过赢的感觉总归不错!
三人赤脚踩在秧田里,谁也没说话,偶尔响起两声步子移动带起水浪的哗啦声。
帅哥与它凶狠恶霸外貌不同,是一只粘人的狗,萧楠一家在田里插秧,它趴在田埂上支着个大脑袋,脑袋搁在软垫子上。帅哥粘人,白毛却黏帅哥,萧楠这几天忙得没给它洗澡,一身软乎乎的白毛糊得脏兮兮的,偏这小家伙还没自觉,在趴在田埂上的帅哥身上跳来跳去。
“噗通!”
田里插秧的人听到噗通一声闷响声,齐齐转过头来,见白毛正在插好稻秧的田里扑腾。
“嗷呜~~呜~”
泥巴浆水把它一身白毛染得姜黄姜黄的。
“白毛,你这个熊娃子,赶紧爬上去!”萧楠从水田里抠出一坨泥巴砸到白毛旁边,泥水顿时又溅了它一身,岸上的帅哥也遭了殃。
“汪!”别殃及无辜!
帅哥特一脸严肃的对萧楠叫。
萧楠瞪它一眼:“赶紧把那白胖子叼上去,回家到沟渠里洗干净!”
“汪汪!”是它自己掉的,干我屁事!
帅哥满脸不乐意,眼角的刀疤皱成了一块,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咬一口。
“不听话中午没骨头啃!”萧楠凉凉地威胁。
被骨头威胁,帅哥终于妥协,伸着大脑袋把还在水里打转的白毛就着脖子软肉一口咬上来。喝了潭水就是有这效果,一坨十几斤的肉咬在嘴里跟玩似的,颠在嘴里拖着往家的方向走。
白毛在它嘴里一个劲嗷呜嗷呜叫,帅哥丝毫不搭理,叼着落汤狗就跑。
赶走了两只不省心的家伙,萧楠终于又静下心来插秧。
吼帅哥和不省心的白毛这两家伙的功夫,陈亦松悄咩咩地多插了好几垄,眼看就要比她快了,她心里一个着急。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萧楠频频往陈亦松方向看。卧槽,这人速度咋变快了?
陈亦松的动作跟经年老农民似的,白皙的手如同幻影一般飞快的在水田里面扦插,一排排秧苗神采奕奕地立在水面。萧楠不甘落后,也跟着加快速度,由于手劲大,一个不小心,秧苗陷在水里根本找不着影子。无奈,又伸手重新拔/出来一些。
“妈,秧苗快没了!”
“没了再去秧地拔呗!”
“可我在比赛啊啊啊——”萧楠哀嚎一声,又看到陈亦松跟前还有好几捆,急呼他奸诈。
“亦松,你那儿有那么多先给一点给我栽了再说。”萧楠从水里这边跨到那边,欲伸手去提秧苗。
却被陈亦松一下躲开:“我这也不够呢!”
“你、你耍诈!”萧楠气得跳脚,左看右看又找不着勾过来的工具。
“规则又没说这个,我未雨绸缪预先预备了足够的秧苗,这也是插秧的一种智慧,只是你自己没有考虑到而已。”说话的功夫陈亦松又插了几垄,这次已经甩了萧楠好几平米。
陈芳那边也没有秧苗了,索性走上田埂,浇田里的水把小腿上的淤泥洗干净。抬头看见萧楠在那缠着陈亦松不让人家插秧:“小楠,你咋回事儿,人家小松插得好好的,你捣啥子乱?”
“妈,你不知道陈亦松他太奸了,一人抱着几捆秧苗不放,我俩打赌我必输无赢了。”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早上扯秧苗的时候懒懒散散的不多扯点。”陈亦松完全将两人打赌的事当成两人之间的小打闹,根本不上心。
萧楠:“……”
陈亦松瞅准机会,快速将剩下的秧苗栽完。
“萧楠,我赢了。”
萧楠:“!”呵呵哒!
她能说她想反悔吗?
萧楠气鼓鼓的瞪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家伙,趁她妈不注意的时候,提起脚一脚踩到陈亦松脚背上。结果两人的脚因为都是泡在淤泥里,脚背上糊满了滑腻腻的淤泥,这一踩,直接让她自己整个人身子歪倒下去。差点步了白毛的后尘!
水田哗啦一声响。
陈亦松坚硬的手肘子一下拦腰箍住萧楠的腰身,整个人被揽在他怀里!
卧槽,好他妈痛!
幸好不是胸!
脑海中,萧楠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
“你们……”陈芳本来准备喊萧楠和她一起去秧地扯稻秧,哪想她一转身两人就搂在一起了。
陈芳:“……”这两孩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妈,踩滑了踩滑了,差点摔田里了,呵呵!”萧楠咬牙切齿的掰开陈亦松箍在她腰上钢筋铁骨似的臂膀,和她妈解释。
“你呀,做事毛毛躁躁的。”陈芳嗔她一句,挑着箢篼走了。
“既然你这么会插秧,剩下的秧苗都归你了吧。”萧楠绷着要笑不笑的脸,“夸奖”他。
陈亦松挑挑眉:“只要你记着你欠我一个条件,别说插秧,就是犁田我也甘愿。”
萧楠:“……呵!”
第132章
牛牙又开始重操旧业。
这家伙特奸诈, 央求他爸给他编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提篮。本来萧仲强自己也忙, 不想给他编。结果牛牙咧着大板牙拿出成绩单, 摊在萧仲强面前:
“爸, 我这次可进步了一名!”
“那班上第几名?”
“五十九。”
“呵呵,一共六十,你五十九,好意思说进步了一名。”萧仲强哭笑不得, 他明显看到最后一名是零鸭蛋, 肯定是有事没考才这样。
他这儿子哟, 咋办哟!
继承了他最后一名的“天赋”!难道这就是遗传?
无奈之下, 萧仲强终于答应给牛牙编一个漂亮小提篮,连带着给自家闺女也编了一个。得一视同仁不是?
家里人都去地里插秧,牛牙和三朵在家里喂鸡洗碗, 煮饭的活儿落到了刚出月子没多久的萧莲头上。
吃罢饭, 牛牙悄悄拉着三朵溜出家门, 很快就到了去年他摘桑果的秘密小基地。三朵非常不高兴,路过萧楠家时, 牛牙怕她把小猴子抱出来祸祸桑葚,特意拉着她就跑,以至于错过了小猴子。
桑树上的桑葚红得发黑, 一颗颗缀在枝丫上,亮晶晶黑乎乎的。这里还没人来过,只有鸟雀光顾过,桑葚保存得极为完好。
“哥, 这么多桑葚怎么不允许我抱着小猴子来?它又吃不了多少。”三朵跺跺脚丫子,非常不满牛牙的做法。
“你懂啥?那猴子生得精,要是它趁我们上学的时候独自一猴过来了怎么办?”牛牙把篮子挂在树上,两手攀着一根肥枝干,手臂一用力,脚一踮,人就上了树。
三朵爬不上去,着急得在树下跳脚,牛牙看她可怜巴巴的,大方的压下一根枝丫让她吊着先吃点。他在上面先吃了几颗汁水饱满的大桑葚,随后扯几张桑叶垫在篮子底下,开始打桑葚。
摘惯了野山泡,牛牙手极其灵活,唰唰几下,一根枝上的桑葚被他揪得干干净净的。
等把他自己的提篮摘满后,他又叫树底下的三朵把她的小篮子递给他。
提着两筐满满的桑葚,两孩子就到萧楠家。
“姑,收山泡儿噻?”
萧楠诧异:“哟,今年又重操旧业啦?”
“嘿嘿,挣点零花钱!”牛牙搓搓手,说得极其委婉含蓄。
“你爸天天给你一块零花钱还不够用?”自从萧仲强回来后,两孩子的生活就好了很多,每天零用钱虽说不多,小零食还是可以吃两包的,毕竟她们这辣条才五毛一包,几年前还卖过一元三包呢。
“那哪够?还不够吃一串烧烤!”牛牙摆摆手,一脸嫌弃。
萧楠从篮子里挑出两颗桑葚扔进嘴里,甜甜的汁水霎时裹住味蕾,今年的桑葚似乎更甜了。
“姑、姑,还没称呢!”牛牙看得肉疼,生怕萧楠吃多了。
萧楠笑着睨他:“人家市场上买东西还可以试呢,咱们还是姑侄,咋个连试都不能试了?”
“姑~”
萧楠这两天故意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前两天插秧打赌输了,条件还没履行,也不知咋的,她心里有些惶惶然,总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要发生。因此一直故意躲着陈亦松。
当然,萧楠可舍不得奢侈地从牛牙手里买桑葚吃,她指指陈家院子:“牛牙,你把桑葚提到陈家去,看到老爷子你就给他说,五块一斤,20块一篮子。”掂掂篮子,一篮子大概四斤的样子,要20块也差不多。这算是优惠价,要知道这在大城市价格起码不低于10块一斤。
“松哥呢?”牛牙有点怕陈定山不买,问陈亦松。
“你松哥忙,我也不知道上哪儿了。”应该准确地说她没问他去哪了,早上一吃完早饭她就躲了。
于是兄妹俩又提着两篮子桑葚上了陈家。
恰巧陈亦松在家。
“谁叫你们俩拎过来的?萧楠?”陈亦松接过篮子,问牛牙。
老爷子这会儿没在家,出去窜门去了。去年他买的桑葚大多都进了老爷子嘴里,老爷子吃得也开心。所以今年虽然也在卧龙湾,他也没打算拒绝和牛牙的“小生意”。
“对啊,小楠姑让我们提过来找陈爷爷,我问她你在不在,姑说不知道。松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牛牙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娃儿,别看他才八九岁,在学校可是有小女朋友了,所以得赚小钱钱养女朋友呢。人家可说了,不给她买辣条就不愿意当他女朋友。
陈亦松哭笑不得,“谁给你说的我和萧楠吵架了?”
“我猜的!”牛牙扮个鬼脸,拿到钱就拉着三朵跑远了,生怕陈亦松后悔把钱要回去。
陈亦松望着两个小孩跑远的背影,笑笑,然后把桑葚篮子放入冰箱,从楼上卧室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兜里,往萧家院子走去。
既然两孩子刚从那边过来,那么萧楠此刻一定在家里!
陈亦松也发现萧楠这两天在刻意躲他,其实他心里头也挺佩服的,明明还没采取行动,她就像嗅到了啥气息,先逃开了。
可萧楠也不看看能不能躲掉,这计划他周密规划了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上次萧楠主动送上门来,他心里高兴了半天。
等快要走进院子时,陈亦松忽然又转个身往后山去了。
他心里存着事儿,也没闲心情看路边的景色,直奔轿子石沟。春季移栽的老娃蒜也就是麝香百合当时都已经打了花苞,同时栽下去的时候还洒了潭水。本来花期在六七月,有了潭水的加持,这个时节竟然也零星开了不少。
洁白的百合花绽放在山谷里,高贵优雅,碧绿如玉的桔梗上撑着两朵甚至多朵百合花苞。在山风中,微微撼着。
陈亦松从石头小路绕到碎石堆里,爬上山坡把开得最灿烂的那几朵摘下来,等凑了十一朵,他又从路边摘些叫不出名儿的小黄花、小紫花点缀。
陈亦松没学过插花,凭着出色的审美能力,他掐了几根野刮苗把百合花和小野花缠在一起,摘几片绿叶点缀其中。一束颇具乡野气息的花束就插好了。
抱着花束,他快步走回萧家院子。
路上,他遇到几个村里的女人。
看到陈亦松一个男娃子抱着一束花,一个个捂着嘴呵呵笑:
“亦松,你还摘花回去插花瓶呀?”
陈亦松不大认识这说话的女人,抿着嘴点点头没说话。
“是你要还是萧楠要?萧楠喜欢这白花?”
他和萧楠未婚夫妻的关系村子里几乎都知道。
“我自己要。”陈亦松加快步伐,逃也似的跑了。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久,他知道妇女八卦的洪荒之力。
“哈哈,这娃害羞了!”
“要我说着肯定是萧楠让他来摘的,不然一个大男子巴巴的专门去抱一束花干嘛?”
“欸?你说他抱花去到底干嘛?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求婚呐?”说这话的女人虽说年龄一大把了,却仍旧还有一颗不老的心,每天按时追青春偶像剧呢。
“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
“去去,咋个还八卦起来了?……要不,真去看看?”
“走走走!”
“……”
索性锄头也不扛了,几个女人黏手黏脚地跟在陈亦松身后。
陈亦松心里头太激动,以至于后面窸窸窣窣的响声被他忽略过去心跳砰砰直跳着进入院子里。
“哎呀呀,进了,进了院子。果然是送人的!走,咱们靠过去看看。”
一干乡下妇女爱八卦得很,好不容易可能会看到电视里头的故事在现实中上演,一个个干涸的老心脏突突直跳,仿佛自己是那主角,激动得浑身打颤。
院子里没人,只有几只狗子趴在地坝上懒洋洋的晒太阳,看到陈亦松进来,连头都没抬个。大灰趴在屋檐下,几缕阳光打在身上浅灰的灰毛上,肚子出微微隆起,瘫在地上也凸出来一截。
肚子有点大!
陈亦松路过时,诧异地瞟了它一眼。
“萧楠,在没?”
堂屋大门大喇喇敞开,一看就知道屋里有人。陈亦松直接喊。
过了几秒,没有人回应。
陈亦松皱皱眉,他敢打包票,萧楠肯定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