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罗看他那么痛快,看了一下,橙儿刚做好的这个红梅酥香还有三大块,她想了想,又拿了三个小盒子装好,笑呵呵的对顾婉华说道:“夫人,你们买了这么多,这剩下的三块就给你们路上吃吧,还正热乎着呢,这个是送您的,不必给我算银子。”
“这,那就谢谢公子了!”顾婉华又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跟她交个朋友,虽然年龄差了快十岁,可是,她就是莫名喜欢这个丫头。
而且,她从江罗身上能看到自己十几岁时那意气风发的影子。
“能拿的了吗?要不我安排几个伙计跟着你们把东西送上门吧?”江罗问道。
南宫鹤点了点头,“如此,就麻烦公子了!”
江罗又从里边叫了三个伙计出来,跟着南宫鹤他们把东西帮着送回了客栈里。
单说会场这边,江罗在那三个人走后,又卖出去了不少。虽然方家的方记点心铺子,不是点心区最好最出名的,可是由于江罗今日在柜台前帮着招呼的卖货,到晚上时,今日橙儿和她师傅做的点心,全部都卖完了,一个没剩。
方士颜是晚上散会前来找江罗的。
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柜台时,吃了一惊,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等伙计给他说明白后,方士颜就一脸热切的看着江罗,“阿罗,真是太感谢你了!”
“呵呵,谢我做什么,我还要感谢你给了我和橙儿在你家铺子里学习的机会。”江罗揉了揉酸困的胳膊和脸颊,笑眯眯的说道。
“累了吧,走吧,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方士颜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几个度。
等回去之后,他们正要吃饭时,云中月来了,他是来跟江罗辞行的。他说他明日就要随着那个朋友游山玩水去了。
他坐在江罗的身边,嘱咐了他很多话,虽然有些话他说的隐晦,但江罗都听的明白。基本上就是叫江罗自己小心之类的话。
最后,他临走时,把方士颜单独叫在一个屋子里,谈了一会的话,才离开。
江罗虽然很不明白,他一介神医,为什么要跟在人家明显看起来感情正浓的夫妻身边,可她还是没好意思问。
方士颜回来后,江罗就发现他的神色间有一丝的恍惚和开心。看上去很矛盾的两种感觉,就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云中月离开后,方士颜让橙儿自己住了一个房间,这样她累了一白日,晚上睡觉也不会有人影响她。
橙儿本来是想晚上在江罗身边伺候的,可是江罗拒绝了,让她接受方士颜的安排。她告诉橙儿,她要的是一个喜欢做点心的妹妹,而不是一个只记得会伺候自己的丫头。
橙儿感动之余,学习起来更加的认真,跟在师傅的身边也更加的勤快。
江罗回到房间,刚洗漱完,听到了敲门声。
他以为是阿七或者十二。
当她打开门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方士颜。
“阿颜?有事?”江罗问道。
“嗯,”方士颜点了点头,“我方便进来吗?要不就你出来吧,我带你去喝茶。”方士颜一脸的温柔的看着江罗。
“嗯?喝茶?现在吗?”江罗好奇的问道。
“嗯,有间茶馆,晚上也一直在营业的,有人白日间忙碌,晚上才有空歇下来,细细品茶的。”
“好,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江罗回身又关上了门,去换了一身男士的袍子,这款是黑色的,搭配的是同色系的腰带。
江罗出来时,也就带了这两套男装。那套白色的白日间穿着,有点弄脏了,江罗刚才洗了一下。
等江罗收拾好出来后,方士颜看到这个样子的江罗,神色就是一愣。
好俊俏的一个公子,如果自己不知道她是女子的话,一定以为这是一个俊美无双的小公子,可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姑娘,却偏偏还爱穿男装出来,让身为男人的自己站在她面前,都感觉有点自愧不如了。
“走吧,不是要去喝茶吗?”江罗好奇的问他。
“走吧!”方士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突然间的骚动,跟着江罗下了楼。
幸好的是,他所说的茶楼,也在这二福街上,且离方记酒楼并不远。
两个人进去后,那掌柜的显然是认识方士颜的,对着他笑了笑,见了礼后,带着他们两个人上了二楼。
在一间很是优雅却并不算太大的雅间里,装饰的清雅脱俗,很有一种文艺的感觉。
这个雅间有一个特色就是窗口开的很低,窗户支开着。
而靠着窗户边,放着一张软塌,塌上放着一个小方几。
此时,小几上是空无一物的。
待两个人落座后,掌柜的问方士颜需要什么,方士颜点了两盘水果,一盘点心,之后,又点了古丈毛尖。
两个人脱了鞋,在软塌上相对而坐。
时候不大,就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他们点的东西走了进来,放下后,又去端了一个套茶具进来,先放在了雅间里靠着墙的另外一张桌子上,接着,后面两个伙计端着一个小铜炉进来,另一个手里则是拿着一个铜壶。
等那两个人退出去后,那个姑娘就开始工作了起来。
她当着江罗她们的面,清洗了铜壶,加上水以后放在了铜炉上热水。
然后又去找方士颜点的古丈毛尖。
方士颜可能是见的多了,看了一眼,就没再注意,而是转头看向了江罗,就见江罗正在认真的看着那姑娘一系列的烫茶杯,洗差,泡茶的动作。
方士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江罗的侧颜发起了呆来。
他从没想过,妻子过世以后,他的心里,还能住进来另一个姑娘。
那一日,当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住进了这个小姑娘之后,他把自己都吓到了。
妻子去世还没一年,而他就移情别恋了?
这几日,他使劲的压抑自己,可是,他没见着她时,在想她在做什么,她和铺子里的伙计们相处可还愉快?
而当他见着她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方士颜,你的妻子才刚去世还没有一年,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的姑娘!
今夜,他得到了那个好消息时,突然间好想与她分享一下。
如今大会还没完,这个消息,他还不能告诉自己的老爹,只能在心里藏着。
今夜,他却想告诉江罗,想与江罗分享一下自己喜悦的心情。
此时,凝视着江罗的侧颜,方士颜觉得,要是就这样能看到天荒地老就好了!
等那边茶泡好了,那姑娘拿镊子过来要帮他们倒茶。
方士颜摆了摆手,“出去吧,我们要谈事情,我们自己来就好。”
“是,公子!”那位姑娘很温柔的应了一声,下去了。
江罗正要站起来去弄,方士颜压住了她的胳膊,轻声道:“我来!”
然后他把小方几上的水果盘子往窗边挪了挪,走过去把茶盘端了过来,又把茶壶也拿了过来,放在了备好的垫子上。
当他再次坐下后,就开始动作娴熟的拿起了竹镊子,开始弄了起来。
洗杯、落茶、冲茶、刮沫、倒茶,他的动作似流水般温柔好看,一气呵成。之后的点茶、看茶、喝茶的动作更是优雅好看到江罗自己这个女子都要羡慕嫉妒恨了!
江罗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方士颜泡茶的动作一遍遍的重复着。
“阿颜,你做起这些来,竟然是这般的写意,温柔,这么好看轻柔的动作,你是怎么做到的?”江罗笑眯眯的问道。
“呵呵,你喜欢看吗?这个其实只要你喜欢,且经常做的话,就自然而然的会了,我倒是没还拜过师傅。”方士颜听江罗夸自己,嘴角勾起,心情更好!
“我啊,我恐怕是没这个功夫的。喝茶,意在一个静字,身静才能心静,心静才能喝得了这功夫茶。”江罗淡淡的笑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
方士颜抬头看了她一眼,暗暗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阿罗,有时候,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了,整日把自己绷的太紧,容易出问题。”
“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到能让我松懈的时候,后面有那一大家子人呢,我得为大家谋一个不愁吃穿的未来。”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日从福云镇回村子里时,我夜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又收养了一些孤儿,如今家里三十多口人呢,压力大的很。”
方士颜正在泡茶的手一顿,放下了东西,看向了她,“怎么回事,那日吃饭时不是还好好的吗?出了什么事来着?你怎么没来找我?”
“现在已经都没事了,你泡吧,我喜欢看你泡茶的样子,很养眼,哈哈!”
方士颜被她说的无奈一笑,“你啊,来,你讲你的,我泡我的!”
“嗯,那日,半夜…”江罗就一边和方士颜喝茶,一边把那日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方士颜听完,呼出一口气,“幸好你没事,不然那一大家人就麻烦了。原来你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人叫阿熠啊?”方士颜敏感的在江罗讲的这个故事里,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那个叫阿熠的名字。
“嗯,阿熠其实并不是什么邻居哥哥,是我买下的一个很奇怪的男人。”随后,她又把买阿熠的经过和后来阿熠在家的表现都说了一下。
方士颜听完,沉默了,原来她的身边一直有那么一个男人存在着。
此时想来,方士颜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冲着江罗去的。那么一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卖一百五十文?一看就是有问题了。
听到这,再联想阿熠以前看江罗的眼神和那护短的一些动作,方士颜肯定了一件事,那个男人,喜欢江罗。
听完江罗的故事后,雅间里又长时间的沉默。两人只是静静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又过了良久,方士颜说道:“阿罗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嗯?可以吗?”江罗好奇,他的经历,会是怎么样的呢?
“嗯,当然可以,我又不是什么人物,我的过去的故事,认识我的朋友们都知道的。”方士颜笑了笑,继续轻轻的泡着茶,说道。
“我的家庭出身,你已经知道了,四大家族之一的方家。我出生时,我爷爷还活着,那老头子是个很严厉的人。”
方士颜说到这里,江罗听到了老爷子三个字,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她又冲方士颜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
“嗯。我爷爷那个人,可能是四大家族之首当久了,很是保护这个名誉和地位。从我三岁开始,就整日的让我学这学那,背这背那的。我稍有记不住,就棍棒伺候。他坚信打骂才能成才。我爹娘心疼我,不想我被爷爷整日折磨,谁知爹娘越是护着我,爷爷越是严厉,给我布置的东西越多。”
“可以说,我的童年,就是在爷爷的阴影里长大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我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
“之后,爹娘给我减了很多的课业。我一下子松懈下来,大病了一场,无缘无故的,发烧烧了三天,大夫来了好几个,都检查说没毛病,可就是那样,吓的我爹娘在我床边守了三天。三天后,当我醒来后,烧自动就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一直没生病,就那一次,把我爹娘吓住了,以后再也不让我学任何的东西。”方士颜说到这里,笑了笑。
江罗听到这里,为他感到心疼,不过他这毛病和自己的还真像,杏儿说自己那日也是,齐丰检查,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一直在发烧。自己醒来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不过,江罗也没打算拿这种事与他分享的。
“后来呢?如今的你这么优秀,是不是你自己没放弃,继续学下去的?”江罗问道。
“没有,爹娘说不用学,我当然不想学了,我开始放飞自己,交了很多朋友,打架斗殴,爬墙,上树,什么事都干过,如今我的后背还有当时和人打架时被砍了一刀留下的痕迹。”
“那一次,我在床上整整的趴了一个月,是被我爹娘绑着的。甚至,我爹娘威胁我,如果我再浑下去,我院子里的那十几个人,都会被我爹发卖去东域的边域。其中就有很疼我的奶娘。而那时,我是十五岁。我整整浑了三年。在那一个月里,我想了很多。”
“后来好了后,我开始又变回了以前爷爷活着时的样子,家里所有的书都背完了,就每天看铺子里送来的账本,核账。再后来,我爹就带我开始逛铺子。三年的时间,我把方氏所有的铺子,不管大小,都来回的走了两遍。”
“那三年,我除了过年时在家过,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外面跑。这样的经验,是最宝贵的,如今我做事的游刃有余,都是那些年积累出来的。”
“后来,我认识了我的夫人,她是给我家供货的一家老板家的女儿。我们俩也是在与他爹的合作中认识的。她的身子一直就比较较弱,我二十岁时,我们成了亲。成亲后,她的身子也没养起来,今年春天,还是因为一场感冒引起了肺痨,走了。”
方士颜说到这里,眼神微黯,泡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江罗端着茶杯,一直静静的听着,此时听到是这样子的结局,有点愣怔,原来阿熠说方士颜成亲了,是真的,只不过妻子今年又去世了,阿熠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