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完全在状况外的李江川回过头,见身后一派剑拔弩张,吓了一跳。
“可惜了,原本还想给你们个痛快。”既然他们选择做垂死挣扎,于春生敛起笑,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弯刀,“那就别怪我了。”
李江川一脸懵逼地看着同伴们全亮出了兵器:“……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江道义:“你错过了一个盒饭。”
李江川瞪着杀心已动的于春生,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于春生竟然是内奸!他嘴里嗷嗷抱怨着,脚下却毫不含糊地靠向齐天戈与江道义这一边。
齐天戈从伞柄内抽出如绿竹一般的细剑,二话不说,直接便战!
少年手中剑犹如竹叶青,疾吐向于春生的胸膛,他不慌不忙地双手横刀一格,下一秒,柔韧的弯刀倏地一分为二,他一手点向齐天戈的面门,另一只手朝他持剑的右手划去!
齐天戈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回剑拨开破面一刀,右臂斜飞出一条血线。
于春生自然不会留情,他双臂齐发,两轮弯刀犹如绞肉机一般,锋锐的刀芒闪烁着无机质冷光,毫无疑问一旦令他绞住自己的猎物,绝对会蜕下一层皮来。
齐天戈弱于下风却不失镇定,闪退腾挪间,以守为攻,绿色的剑影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
于春生一时攻不进剑阵,双刀合二为一,猛然变招突刺——
齐天戈冷不防被他直突而入的弯刀勾住剑,想起那诡异功法能噬人内力,心中一震,停顿了半秒犹豫该不该弃剑退开,然而就是这半秒的犹豫,他持剑的右手一寒,竟无法再抽回手。
这短暂的停顿让守在一旁不敢冒然出手的江道义抓准了时机,他自知自己未必能在于春生手中走下一招,但打架他在行,抽冷子抓机会偷袭他还是没有问题。
他见于春生几次有意无意地回避左侧,想来左腿那处伤应该不全是他惺惺作态。在于春生勾住齐天戈的剑刚刚发动移花焚骨之术时,江道义手中的木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出其不意地狠狠击向他的左腿——
‘咔’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于春生只觉眼前一黑,剧痛中他站立不稳得踉跄了下,机不可失,李江川十指夹缝中金光一闪,也扑了上去!
原先齐天戈和于春生缠斗成一团,他生怕自己准头不好,误伤友军,现在正是他贡献力量的时候——
只见李江川朝于春生的背心,尤其是腰间和腿上的伤处重点祭出了根根足有近十厘米长的金针!
瞬间容嬷嬷附体!
被打断了移花焚骨之术,齐天戈掌心的寒意也迅速消退,他原本还想提剑再补个刀保险,可一看已经快被李江川扎成刺猬早已无力抵抗的于春生,又默默放下剑来。
第二十四章
李嬷嬷……不对,是李江川金针封穴的功力还不错,他们押着于春生,找到了毫无防备之下被袭击的无花和四藏法师。
于春生并没有杀了他们,那多浪费呀,还不如留下来做他的人畜,他们被打晕之后藏在石棺内,要感谢于同学囤积备用粮的好习惯。
值得庆幸的是,这段路线与鉴真沿途留下的记号相符合。
于是当江道义一路心心念念的鉴真同学回过头,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压着令人不忍直视的于春生进门,一时间有些词穷。
“鉴真,”江道义唤着她的名字,他知道她又受伤了,他也知道她并不在意,于是最后他只是又唤了一声“鉴真。”握着木剑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梁永川正负伤与齐云启、原仲芳二人缠斗,偏偏这边还有鉴真在一旁虎视眈眈,时不时的从各种角度便会伸来一把破邪剑提前封锁住他的退路。
她的预判能力,简直令他心惊,稍以时日待她成长起来,绝对是很可怕的对手。
原本他还指望能等到于春生解决了其他人后,回来帮他。
但看着被五花大绑,又用金针扎成刺猬的于春生,他自知大势已去,愤恨道,“我不服,我不甘心!”
他状若疯虎一般,犹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开始殊死之斗!
猎猎剑气中,原仲芳的衣袍被带起,手中的拂尘犹如一条银龙,在三人中攸进攸退,而齐云启的乌剑则是一个在阴影之中诡魅而行的刺客,两人联手,将那把左冲右突的水色长剑牢牢的封锁在圈子里!鉴真则是游离于战场内外的审判者,不论梁永川怎么躲避,总有一柄剑,收放自如地在他的弱点附近等候着他自投罗网,而当他想要施展移花焚骨之术时,这个毫无内力的少女,却也早早预料一般,卷入其中隔开他与其他人的剑……
四人步法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混战中交错却从不出错,每一次变换身形,辗转站位,都如行云流水一般,飞溅的血液伴随着银辉剑影,是搏命之斗燃起的摄人心魄的杀戮美。
饶是原本对武学毫无兴趣的李江川也捏着汗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挽住被他们唤醒后浑身无力的无欢,倒是四藏法师,还能握着禅杖自己慢慢走。一旁的齐天戈早已目眩神迷,好在还记得扣紧于春生的命脉。
江道义却是不顾危险离得最近,他眼也不错地盯紧鉴真的一举一动,蓄势待发。
随着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最大的杀招却被少女拦着无法施展,梁永川被鲸吞蚕食,眼看就要伏诛,他在少女下一次近身封锁后路之时,衣袖一鼓——
鉴真顿觉不妙,回身要撤。
然而梁永川一声低喝,数十道寒星自他的衣袖内朝外飞射开来!
在他分神击出暗器时胸前空门大开,齐云启一剑刺入他胸口,直至贯穿后背,拔出后他胸前一汪血泉喷涌而出。齐云启顾不上乘胜追击,挽起剑花想替鉴真阻挡一二,而原仲芳则是摇动拂尘,须发怒张的拂尘在瞬间化作一张晶莹的蛛网,一转一旋,兜住了一网暗器。
然而鉴真与梁永川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就算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往后撤,如流星般四散袭来的暗器也太多,仍有漏网之鱼!
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预警地在半途冲出,将她扑倒在地牢牢地藏在身下,就算是落地之时,也有他的手臂格挡在她背后,圈出一方天地。
“阿义!”
鉴真瞪大眼,像慢动作一般,眼眸中倒映出少年蹙紧眉,咬牙闷哼了一声,撑住她的手终于失了力气,身躯沉沉地压在她身上,望着她的眼神却是纯然的欢慰……
终于,他终于能保护她一次。
江道义张了张嘴,想安慰皱起眉焦急地望着他的少女,却发现那细若蚊呐的声音连他自己也无法听清……
“真好……”眼前的倩影渐渐被四面侵袭的黑暗占据。
他努力睁大眼想再看清楚她,但下一秒,意识就被黑暗彻底吞噬。
真好……
能保护你,真好啊。
“这些暗器有毒,他要尽快送去就医。”原仲芳俯身查看江道义背后的伤口。
三颗婴拳大小的莲花状暗器穿透薄薄的T恤紧紧嵌入少年的后背,发黑的污血将那件T恤的下半段染成乌红色。
“我带他去医院。”鉴真毫不犹豫地弯腰想将昏迷的少年背起来,奈何她也经过一场恶战,手脚有些脱力,难以将他托到娇小的后背上。
李江川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撒手直接将无欢往地上一扔,快步走来,“你当我们这里都没有男人了吗,还要你一个小妹妹去背他?”
齐天戈也转头睨了眼手中的金针粽子于春生……对,还瘸了条腿,也干脆利索的甩手将他一抛,径自走到鉴真面前,俯下身。
看着被扔在身边的前友人,也是现敌人——于春生,无欢:“……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见江道义已经被齐天戈强势背走了,李江川讪讪地走了回来,“不然我再给你挪挪位置?“
“滚。”
“喂喂,你就这么薄情地把我忘了吗,”靠坐在墙上的谢一鸣叫住鉴真,“你这是用完了就丢。”
鉴真转头瞥了他一眼,闷闷地回身去扶他,“你怎么样,可以起来吗?”
谢一鸣勾住她的肩,支撑住自己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齐云启剑尖点地,站在胸前血液汩汩流淌的梁永川对面,平静地宣布,“结束了。”
梁永川身上有两处致命伤,虽然咬牙继续硬拼,还尚有一战之力,但很显然,他只是在做徒劳的困兽之斗罢了。
“不……”梁永川垂着头,齐云启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见那猩红的慢慢勾起的嘴角。
地面蓦地一震——
伴随着这强烈的震颤,头顶一块巨大的石板‘轰’地一声当头朝两人坠落下来!
齐云启向后一跃躲开,然而不止是这一块石板,整个地宫顶部的石板都开始松落,裹挟着大量泥沙‘轰隆隆’争先恐后地往下坠……
地宫要崩坍了。
第二十五章
齐云启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按下的自毁机关,另一头的梁永川哈哈大笑着,濒死前跌跌撞撞地冲入地宫深处,“我没有输,没有输给你,就算是结束了,也是大家一起结束,我们一起死……”
“快走,地宫要塌了!”顾不得再去追人,齐云启在经过无欢身边时顺手将他抱起,原仲芳则拉着四藏就要往离这里最近的地宫入口跑去。
“不用去,入口的石门是最快被封死的。”谢一鸣拒绝了李江川的友谊之手,坚决要让妹子带。
“但是前往配殿的盗洞入口被断龙石封住了。”
谢一鸣看了于春生一眼,“我知道还有一条密道可以出去,你们跟我来。”
生死关头,间不容发,原本连站起来都很艰难的谢一鸣突然腰不酸了,胸不痛了,健步如飞地引着他们穿过回廊,上了墓道,以最快的捷径路线往后室那个藏着一条地道的石棺跑去。
‘嗡——嗡——’
犹如数百头蜜蜂同时发出的长长嗡鸣,压抑盘旋着渐渐接近他们的头顶。
齐云启面色一变,“不好,通往虫巢的密道震塌了——”那些巨虫全被放了出来。
李江川不敢回头,“那,那么大的个头……你说,它们有没有可能是吃素的?”
“快快快!”
一群人使出全力,玩命的冲进了主墓室的石棺前,下饺子一般飞快地一个个下了地道。
当负责断后的齐云启甫跳下洞口时,清晰地听见头顶的石棺似被一个重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它发出了一声愤怒而尖利的嘶鸣!
四面的甬道也在烁烁崩落着沙石,要更抓紧时间了。
李江川一边跑一边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就这样离开了,我还不知道墓主的真实身份呢……”
谢一鸣耸了耸肩,“没什么好神秘的,就是三百年前一个好运的捡到秘籍的LOSER。”
鉴真霍地转头看他,“你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最开始就是我和他一起潜进来的,写着墓主生平的石碑还是我毁的。”谢一鸣当着于春生的面,毫不客气地转手就卖了梁永川。
齐云启沉声道,“也是你和他一起挖的新地道,布置地宫吸引其他无辜的古武传人进来?”
谢一鸣也无辜地一摊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只是想活命啊。”
“那贵根呢,就是文村那个被杀的村民,是你吗?”
谢一鸣也跟着沉下声来,“齐家主,你是在询问还是审讯?这样真的没意思。”
原仲芳出来打圆场,“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想问什么等出去以后好好休息了再问……”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在一片凝滞的静默中,前方呈三角型对立的三岔口出现在众人眼前。鉴真还记得中间那条岔道就是她第一次遇见邪修和四藏法师的地方。
谢一鸣快速道,“左边。”
鉴真离他最近,不知是由于手电筒的光线,还是被染血的红唇映衬,谢一鸣此刻整张脸白得惊人,额发尽湿,浑浊的呼吸声令鉴真有些担心。
“你……没事吧?”
谢一鸣笑着摇摇头,忽然又道,“关于墓主的具体事迹,等你出去后可以问于春生,他知道的只会比我更多。”
“好的,我知道了。”
落石越发得急了。
奔跑在地道中,众人不得不开始注意头顶时不时突袭的青石大砖。
这条岔路整体趋势朝上,跑了这么久,所有人都气喘吁吁,不太愿意开口,然而谢一鸣的话却开始多了起来。
“当初跳崖没死,我以为我就是主角……你知道悬崖不死定律吗?”
“哎?”鉴真完全没听懂。
“其实我是个坏人。”谢一鸣歪过头,“你啊,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对所有人都是这么没有戒心吗?”
鉴真思索了下,“以力破巧,当自己足够强时就不用在意那么多了。”
谢一鸣嘲笑道,“笨蛋,你现在显然还不够强啊。”
鉴真:“……”
她停了停,问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你是坏人?”
谢一鸣平淡地承认,“人是我杀的,那个村民就是我雇佣来调换流光剑和散播谣言的内鬼。”
鉴真莫名的心慌,忽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当进入最后一个大弯道时,左侧的甬道已经崩裂了大半,谢一鸣遥遥指着前方的石阶,“等会儿只要沿着那条石阶一直朝上跑,在路的尽头,用力推开头顶的挡板就可以出去了。”
鉴真见谢一鸣在这时竟渐渐慢下了脚步,“出口快到了,你是不是伤口疼?再忍一忍就能出去了。”
“只是有点累……你不用等我,还是去看看你的小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