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处的乔伊斯一回头，正看见她走向那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性Omega。
“既然都来送朕了，怎么不见朕？”玄薇站在琳达的面前，细细打量着她越发娇俏的面容，笑容和蔼。
琳达仰头看着她，浅褐色的眼眸里泛着泪光，“上次那件事，我以为陛下已经讨厌我了……”
“傻瓜。”玄薇弯下腰，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朕怎么舍得讨厌你？”
琳达破涕为笑，害羞地绕着发梢。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秋天就要满十八岁，成年了吧。”玄薇的眸中划过一丝深思，“琳达，你想过自己的未来了吗？”
“未来？”小姑娘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怎的突然红了脸。
不，或许她知道，可她做不到。
玄薇垂下眼，“琳达，你还记得你进宫的原因吗？这一出戏演了两年，也是时候该结束了。你是朕好友兼得力干将的妹妹，也就是朕的妹妹，朕与你的关系也只会至此。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比朕更优秀的Alpha或者Beta。”
琳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听不懂她的话，泪却已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对外，朕会让科拉处理好舆论的一切；对内，朕将选择权交还给你：你可以离宫，回到你的家族，做回你的Omega娇小姐。如果你舍不得这里，你也可以留下继续学习，协助你的兄长诺亚或者瑟琳娜都可以。朕不会赶你出宫，但也不会自私地利用你一生，朕还你自由。”
玄薇终于将目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从她已经僵硬的指间取出那一缕长发，“朕这个梦，就在这里结束吧。”
她转身离去，身后终于传来细微的呜咽声。有手扯住了她的衣角，但她只稍一用力，那手就松开了。
“呜哇——”
送别的人群里一片混乱，玄薇透过机舱的窗回望，黛茜第一时间冲到了她的好友身旁。
有些希望是善意，有些希望却是残忍。
“你还真是狠心啊。”凯撒在她身边的座位抢坐下，冲慢了一步的斯泰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斯泰茜毫无贵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在对面排坐下。前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生闷气的乔伊斯，后是浑身冷汗直流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的费兹，她嘟囔了一声无聊，取出眼罩睡起了大觉。
玄薇没接凯撒的话茬，转移话题，“伦纳尔将军已经回边疆了？”
“他可比我们早走得多。”凯撒自然地接了下去，“他说知道你不喜欢他这个老头子唠叨，但我们都是第一次去那里，所以给我们派了个‘向导’。”
说到这个“向导”，他翡翠般的金绿色眼睛里掠过一丝光亮，但过于细微，玄薇此刻又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并未发现。
玄薇托起下巴，“那倒是麻烦老将军了。”
飞行器已经升空，她转头，凯撒掩嘴偷偷打了个哈欠，她摸了个两个眼罩递过去一个，“还要很久，到了就得赶路了，还是先睡一会吧。”
三个小时后，他们降落在离伊利边城最近的补给站。
“近来国界线附近都不是很太平，原计划也是低调出行，所以我们就不直接坐飞行器去了。帝国军会派人护送我们抵达伊利王国境内，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只当我们是科研考察团，大家注意言行。”
饱餐一顿后，恢复精神的五人小队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导来到汇合的车站。
“老将军派的向导什么时候到？”玄薇低头看了眼便携式光脑上的时间，将口罩分给和她同样经常在新闻里露面的凯撒。
凯撒看上去比她还着急，一直在向四边的远处打量，“快来了，应该快到了。”
斯泰茜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不住咧嘴一笑，“猴子。”
“你说谁，怪力女？”坏话当然逃不过凯撒的耳朵，毫不示弱地以外号向斯泰茜反击。
斯泰茜捋起了袖子，“怎么，才出宫就想打一架？”
两人针锋相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乔伊斯露出“这群人没救了”的眼神，拿着个不知哪里搞来的小扇子正在给自己扇着风。瞥见一旁惴惴不安，一看就好欺负的费兹，伸手将扇子给他，“喂，反正不干什么你也要胡思乱想，不如帮我扇风？”
“啊？哦！”费兹愣了愣，顺从地接过小扇子。
玄薇无奈地看着阳光下宛若来旅游的两对队友，转身落下包，取出一顶帽子准备戴上这样。但就在此时，凯撒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他们来了！向导来了！”
她戴上帽子转过身，远处走来一小队穿着军服的帝国军。久违地看见那深绿色的军装，玄薇心底忍不住浮现出几分亲切感。但在那队军人的最后，还有一名穿着便服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肤色因为常年在室外而晒得偏向蜜色，却比那些军装更让她感到亲切。
玄薇一怔，差点忘记戴上在帝国军面前遮掩身份的黑色口罩。
“嘿嘿，意外吧？”
凯撒替自己戴上口罩，又笑着转身给她戴上。
栗色的短发为了合乎军规而剃成了板寸，边疆的风霜磨砺了他的眼神，却也不忍似得放过了他那如雕刻般俊美的五官。他轻抿着嘴唇，深绿色的眼睛如同墨绿色的宝石，眼神变得更加坚毅，眼眸却仍旧如书房初见时那般漂亮，毫无尘垢。
“确实意外，真亏你个兄控还能瞒得住。”
玄薇的眼角弯起弧度，自然地伸开双臂，“好久不见，伊莱亚。”
伊莱亚的眼眸似乎被那一句话点亮，他的嘴角极浅地勾起，雕刻般的面容在这一刻被生气笼罩。冰雪初融，桃花初绽。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接受了她这个拥抱，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陛下。”
围观的人们注视着两个Alpha拥抱在一起，但奇异得不会让人感到尴尬或讨厌。
故友重逢的喜悦冲淡了玄薇心底的忧虑，她松开手拍拍伊莱亚的肩膀，隔着口罩展颜一笑，“这次你又可以叫我薇薇安了，别客气。”
斯泰茜在一旁大笑起来，不甘寂寞地冲到伊莱亚面前，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归队，冰山脸！”
凯撒反倒站在了原地，只隔着她们和伊莱亚镇定地对上一个眼神，喊了一声“哥。”
他终于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刻也不肯和他分开的黏人弟弟了，而是成长为了另一个顶天立地，与他截然不同却依旧可以比肩而立的出色Alpha。
伊莱亚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很温柔，他伸出手在凯撒的头顶停了停，还是握拳锤了锤他的肩膀。
凯撒捂着被锤疼了的肩膀，咧开嘴笑得孩子一般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日更，每晚20:00更新，其余时间捉虫~
第108章 死城、问题
抵达边城附近的时候，日暮西坠已经临近傍晚时分，小队挥别护送的帝国军士兵，向目的地步行进发。边城周围已经被伊利的士兵戒严，但他们此行已得到伊利国王的批准，卫兵盘问了两句便放了行。
事发已有一周，照片的凄惨景象终究是在纸上，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切实地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凄凉。
“呕——”
乔伊斯尚且青白着个脸，强忍着心里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费兹却是先吐了出来。
“满目疮痍”，眼前的遗迹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建筑物连着土地都被高温消融，只剩下一堆浑浊的物质，气味刺鼻。耐高温的液体材料重新凝结成奇怪的形状，偶尔找到还有轮廓的地方，也像是书页残卷一般，无法推测其原本样貌。
乔伊斯和费兹脚软得走不动路，玄薇让斯泰茜带着他们先找块地方搭营，自己则和伊莱亚、凯撒两兄弟趁着天没黑再往前探索。
边城由康里所创，拥有与伊利王国独立的自治权，采取全军事化管理，学校和军营是最重要的两个职能部门。边城的孩子满六岁就得入学，学期满后分配入军营或后勤部门，才造就了所谓的“人人皆兵”。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城中心。”凯撒比照着边城的旧地图，指着面前空无一楼的空地，“这边应该是市政管理机关，左侧是军营，右侧是学校。”
玄薇弯下腰，捻起焦土，又凑近闻了闻。
“普通的火灾达不到这么高的温度，这里应该是遭受了什么大型武器的集中攻击。”伊莱亚望向她，沉声说出自己的推断，“火灾只是连带灾害，城市的主体应该在遭受袭击的一刹那就融化了。”
以当代的军事科技水平，符合条件的高密度能源武器有很多个种类。
凯撒思忖了片刻，“国家级的武装单位使用大型武器都会有记录，而且以这座城的防备等级不可能发觉不了……难道是那支武装部队把武器运来了附近？”
“不可能。”玄薇摇了摇头，“一座防备如此严密的城市，怎么可能放任周围有大型武器靠近？而且，事发之后这里就被伊利的军队封锁，他们也没有机会把武器运出去。”
三人间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凯撒半开着玩笑，“难道是他们对自己开的炮？”
玄薇的眸中闪过一丝光，旋即望向伊莱亚，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这样就能解释通了……遭受到如此惨烈的袭击，这座城市却连防护屏罩都没有打开。”她在原地踱了几步，“如果受到袭击的时间还在半夜，绝大多数城民都已安睡，那就难怪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在城民们各自归入梦乡的夜里，他们生活并信赖着的边城向他们发出了致命一击，死亡成了他们最后的梦魇。
可这又是怎么做到的，边城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武器攻击自己城市？要么是控制它的人疯了，要么就是……
“间谍。”
伊莱亚低声吐出那个浮现上玄薇心头的答案，玄薇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这是她最不愿找到的答案。
科技的发达归发达，一次次重蹈覆辙的却还是人心。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今日的调查到此结束，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返回营地。斯泰茜他们搭好了帐篷也热好了食物，算是能凑合一夜。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乔伊斯边分着食物边问。
凯撒看了玄薇一眼，玄薇勉强勾了勾嘴角，放缓了表情，“都还是些推论，得等明后天白天再看看。”
“明后天？”费兹发出一声惨叫，脸色煞白，“我们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两天？”
他这声异常凄凉的叫逗笑了众人，斯泰茜忍不住哂他，“还是个Alpha呢，胆子还没有Omega大，真不知道你跟过来干吗？丢不丢人。”
费兹委委屈屈地低下头，自以为隐蔽地瞥了玄薇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啊……”
玄薇笑了笑，“算我的，斯沃让我培养你，我就看看你到底缺些什么。”
“他还缺？”斯泰茜挑了挑眉，抬起腿照着费兹的屁股就是一脚，故意调笑道，“怕是就比Omega多了个‘什么’吧！”
费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军校里习惯了荤笑话的众人哄笑起来，倒是乔伊斯不自在地抱紧了自己。虽说他离开皇宫后一向过得很自由，但这荒郊野岭的，周围还都是不太熟的Alpha，他想放也放不开。
玄薇眼角瞥见了他的尴尬，干咳两声，“行了，走一天大家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她顿了顿，瞄了一眼空地上三顶双人帐篷，一本正经地看向乔伊斯，“乔伊斯，你跟朕睡吧。”
“啊？”乔伊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出于绅士风度，难道不该让他单独一顶然后其余人挤一挤吗？
玄薇好像看穿他想法般笑了笑，指了指天地，“战场上我们都是平等的，没有身份差别，也没有谁更尊贵一说。你放心，除了那位大少爷，我们都是专业的军人，没有人会对你有想法的，你不用担心。”
她当然不能解释自己压根没那个生理结构，这队人里面还真就她最安全。
乔伊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管你们呢？”起身就进了中间那顶帐篷。
斯泰茜故意在他身后吹了个口哨，十足的军痞样。
玄薇笑出了声。
除去她和乔伊斯，伊莱亚和凯撒一顶，斯泰茜和费兹一顶，有战斗力的四个人轮流守夜，再安全不过。
一切安排妥当，斯泰茜勾住了正要进帐篷的玄薇，贼兮兮地附耳道，“陛下啊，你真的要和那个Omega一起睡吗？我怕……”
“朕偷袭他？”玄薇一挑眉。
“怎么会！”斯泰茜夸张地摇了摇头，“我是怕他偷袭您啊！”
玄薇笑弯了腰，“好好好，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她掀开帐篷帘子，乔伊斯拱着睡袋瞪着她，显然把她们刚才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玄薇没说什么，玩笑话怎么解释都太刻意，不如不说，脱了外衣就钻进了另一个睡袋。
背后传来乔伊斯负气躺下的声音，不多时就睡着了，大概是真的累了。玄薇也躺了很久，但无奈越躺思维越清晰，只能蹑手蹑脚地又爬起来。
第一班岗是伊莱亚，玄薇和回头的他对了一眼，轻声问，“困吗？我睡不着，要不替你？”
伊莱亚摇了摇头，倒是挪了挪给她让了个位置。
火光映着他们两人的侧脸，安静的夜晚，久别的战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这两年他们偶尔会互写几封邮件，但彼此都忙，忙得也不是可以拿来当谈资的事。
玄薇搓了搓手，“等这次调查结束了，和我们一起回皇宫吗？”
伊莱亚沉默了一会，“这次只是祖父安排的任务，我还没到可以回去的时候。”
“是吗？你果然给自己定了目标啊。”玄薇并不意外，“这两年你在边境的报告我都有看，身手一定变得更厉害了吧，再切磋估计我都打不赢你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