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欢什么表情，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众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人，眼神会这么空洞绝望。
然后一颗眼泪不堪重负，从眼中滑落，周欢眨眨眼，不解的抬手去擦，擦到满手的泪水。
她抬起头看了看，远方天际与地平交接之处，太阳要越出海面，天色逐渐变亮。
展言抬手摸了摸脸，仍是满手的泪水。
疯狂的从她的眼中涌出，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就布满了她的脸，她背脊倔强的绷的死紧，独自独行，背影逐渐化为一个黑点 ，消失于深处。
如果说乐声给人是心疼，那周欢给人的就是黑暗，压抑，是濒临死亡的绝望，是明明渴望幸福却求而不得的沉重，还有逐渐的麻木......
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痛彻心扉。
片场安静的落针可闻，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林赟：“卡！”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
第69章 坦白
褚东阳远远看着展言, 久久没有回过神。
展言一直往前走, 道路两边没有人，她浑身疲惫, 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脚下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 仿佛剥皮拆骨般痛苦, 喘不过气来，她缓缓蹲了下去，一时没有从戏中走出来，那些压抑在最深处的过往, 寻隙钻了进来, 展言胸口发闷, 埋手在臂弯，深深呼吸。
“怎么又哭了？”
一道低沉的温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展言愣了愣, 抬头。
褚东阳蹲下身，与她平视, 给她擦干净眼泪，抿唇微笑。
展言恍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褚东阳抹掉了展言眼上的泪水, 失笑道：“怎么？傻掉了？”
展言转头望着远处忙碌的剧组, 又看了看面前的褚东阳，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她道：“你怎么来了？”
褚东阳扶起展言, 道：“来看我家动不动就哭的傻女孩。”
萦绕在胸口挥散不去的闷痛感消失了，展言眨眨眼睛，听到褚东阳的话，立马反驳：“你才傻。”
林赟看着摄影机看了几遍，点点头，抬头的时候发现展言不在，问道：“展言还没有回来吗？”
邹楚妃下巴示意，林赟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展言和一个男人慢慢走了回来。
两人牵着手。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探究和好奇，纷纷猜测这个人是谁，而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人注意。
林赟眯着眼睛，看越来越近的两个人。
邹楚妃打量着展言身边的男人。
林赟对周围不停打量着的众人一挥手，“看什么看，都不用工作的？现在收工了吗？”
众人鸟兽般轰散，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改收拾东西收拾东西，该挪动工具挪动工具。
林赟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斜睨着褚东阳。
褚东阳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林赟呵地笑了一声。
褚东阳也认出了他，点点头，平静道：“赵选身边的小狼崽子......”
林赟：“......”
林赟指着褚东阳道：“你终于回来了。”林赟笑了笑，“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是展言的丈夫，世界真小。”
他神色一转，嚣张地指着褚东阳，不可一世道：“四年前你打了我家男人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子快翻遍全世界都没能把你给找出来，现在你终于现身了，多年前的恩怨，是时候算算了。”
褚东阳失笑。
展言惊奇地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展言：“你们认识？”
听他们的语气好像很是熟稔，这么一想，之前林赟到她房间莫名其妙的一些话便有了解释。
褚东阳低头看展言，嗯了一声，“旧相识了。一言难尽，回家和你说。”
展言一头雾水，心里好奇死了。
但是他们还没有收工，接来下还有好几场戏，展言便让褚东阳到车里等她。
展言这么一拍，就从天亮拍到了天黑，只有在拍戏空隙，才可以得出时间，到车里和褚东阳见面说话聊天。
夜深露重，才疲惫收工。
临走前，林赟还指着褚东阳，说找个机会会好好向他讨回来的，然后不知道谁打的电话，接了电话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展言嗯了一声，轻飘飘地看着褚东阳一眼，“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褚东阳摇了摇头，“除了隐瞒我是高富帅这件事，其他的，好像没有......”
展言沉默半晌：“......”
“高帅这件事我承担，富在哪里？”展言偏头看他，虎着脸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家的顶梁柱是谁？富这个词应该是夸我的，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褚东阳忍俊不禁，内心捧腹，他忍着笑，点头，“嗯，好，我记住了。当家的。”
叶垚：“......”
她全程看着展言对褚东阳说着俏皮话，抖机灵。而褚东阳特别捧场，不知自己要作何表情。
网上的视频她自然也看了，两人真是......甜倒牙。
上车之后，她全程保持着缄默，只有展言对褚东阳介绍她的时候，礼貌的和褚东阳打声招呼，之后便一直保持着，我在车里面，不发出任何动静，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全程当隐形人。
展言拍了一天戏，坐上车后不久，便在褚东阳怀里睡着了。
也是褚东阳在她身边异常让人安心，展言全身心放松，嗅着鼻尖熟悉的清新的味道，展言眼皮耷拉下来，很快就不省人事。
到了下榻的酒店，叶垚先下车，打开了后车门，探头进去，问：“要叫醒她吗？”
展言今天一天，拍了很多哭戏，眼睛此时有些肿。哭戏特别累人，甚至比打戏更费心神。
褚东阳摇摇头，一手托着她的膝弯，一手探入她的腋下，微微用力，就把展言抱进怀，矮身钻出了车厢。
叶垚给他刷卡开了门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褚东阳抱着展言进去，以脚关门，然后走向床铺。
展言动了动，眼睛眨了眨，醒了。
褚东阳把她放在床上，“不困了？”
展言打了一个哈欠，“困。”
她打起精神来，“白天的时候你要和我说什么？”
褚东阳转身递给她一杯水，“几乎一整天都在哭，补补水。”
褚东阳见她喝完了，接过杯子放好，对她道：“我辞职了。”
褚东阳静静对展言讲述自己的过往，展言听起来却仿佛天方夜谭。
褚东阳想起弟弟褚朝辞给他打的电话。
声音里带着疲惫和让人无法言说的无能为力。
若是换在以前，他很可能会无动于衷，甚至于很疑惑，情爱二字而已，有何在意。
可遇到展言后，只要想着将事情发生的主角换成他俩，褚东阳便有些理解了，感同身受。
“明明知道他会演戏，对你的好都是假的，是为了骗你，可还是当真了。把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当真了。心甘情愿的被他骗。他现在接近我，无非是心怀内疚，想要补偿我。我想要他，想要每天都看见他，伸手就能碰到他，不管用什么卑劣的手法，只要能把他困在身边，我都不在乎，就算他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愧疚，也没有任何关系。”褚朝辞垂下眼，“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救他，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中让他成为我的命。我救他，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只是因为，已经成为了本能反应。他死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我不想死。”
褚朝辞扯出一丝笑，眼神空旷，目光不知道看着哪一处，“我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也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我高估了自己，所以落荒而逃。起码比起死，现在的结局，要好的太多。我怕见他，又忍不住见他，最终只会让他更加痛苦。我放弃了。撑不下去了。”
褚东阳听着手机那端的声音，忍不住皱眉。
这个人，不是他记忆里的弟弟。
褚朝辞让他回去。
他也该回去了。
展言却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揉着脑袋，有点头疼，“慢着，我......好好消化一下。”
“你不是骗我吧......”展言道：“夫人，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褚东阳道：“朝辞不是去横店看过你么？”
展言呼吸一窒，过往的画面疯狂涌进脑海，为什么褚朝辞会无缘无故探她的班，为什么林赟在网上的视频后会专门找她......
“我......我先去冷静一下。”展言推开褚东阳进了洗手间，褚东阳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褚东阳：“老婆，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你别跟过来。”展言道。
褚东阳小声道：“我没有工作了，不是警察了，你还爱我么......”
褚东阳话没有说完，就被展言推开了，然后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褚东阳摸摸鼻子，无可奈何，可过了一会儿，竟然听到里面有呕吐的声音，他慌了，急忙踹开门，就见展言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听到踹门的声音，脸色惨白的看看他。
褚东阳慌了，把他抱了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展言：“我......腿有点软......”
展言如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不真实，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褚东阳一跃，成为了褚氏集团的接班人，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炸的展言头昏眼花。
褚东阳着急：“那怎么吐呢？哪里不舒服？”说着要带她出去，“我带你去看医生。”
展言握住他的手，连忙阻止道：“没，没事......可能拍戏的时候太累了，我太累的时候就会这样。”
“真的没事？”
展言：“真的没事。”
褚东阳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展言放松了身心，揪着他的衣领子，“真的没骗我？”
褚东阳点头，“再没有隐瞒了。”
第70章 大礼
展言双手环抱, 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那我的家庭地位是不是不保了？豪门很难进吧？你的父母不会同意的吧？那谁呢？对！”展言眉目一瞪，眼中闪烁着怒火, “你要娶的那个人是谁？她现在结婚了没有？是不是还在一直等你？你呢？是不是对她有感情？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青梅竹马......如果你说没有感情, 我是不会相信的？我嫁给你，就是因为觉得你正直, 和那些花花肠子的人不一样, 结果你也是个渣的......”
褚东阳哭笑不得，“又胡说了，家里的地位你不用担心，你仍然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我还是咱们家的如花美眷, 不用担心。至于我父母......”
褚东阳道：“你不用担心, 虽然......”
“虽然？？”展言威胁的眼神看着他，“这么说......他们果然是容不下我？”
褚东阳低笑道：“虽然我父母可能会不同意, 可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啊，谁让我连人带心, 都是你的了。”
展言：“别以为你转移话题，避重就轻就可以逃过一劫，你那小青梅竹马呢？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她是不是没有结婚, 是不是就等着你娶她回家呢？！说啊。”
展言沉默了一会儿, 又继续道：“我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好像抢了别人的老公，可明明这个老公就是我的, 褚东阳，你干嘛招惹我，让我左右为难。你的小青梅会不会来找我，说我是小-三，我插足你们之间。褚东阳，你这个渣男！”
褚东阳望天，被展言揽着脖子，硬压下来，让他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
褚东阳看着展言气鼓鼓的脸，突然低下头，脸碰着脸，像个撒娇的宠物，蹭了蹭，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会遇见你啊。”
那个时候的褚东阳，情窍未开，不知道爱这个字，是很浓烈很幸福很沉重很悲伤的东西，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一辈子都会搭了进去。所以才会把一生看的那么轻飘飘。
一生其实是很重的。
展言心砰砰直跳，眼前是褚东阳柔软的头发，她心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一路披荆斩棘来的馈赠，是她往后一生牵手的伴侣，是她慢慢放在心尖上，扎根发芽最后重若千钧的存在，这辈子都没法割舍，没法剔除。
无论谁来要，都不给。
这个人，可是盖了她展言的印戳的。
褚东阳鼻尖蹭着展言的鼻尖，道：“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结合，并不仅仅关于两个人，他们的身后，是两个家庭，两个家族，是共同的利益。这个，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你的演技其实不好......”
褚东阳的手放在展言心脏的位置，“明明那么担心......”
褚东阳一挑眉，“看来真的是被你小瞧了，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我都会处理好。”
展言听到他小声道：“你可是我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的人，我自己都担心怎么疼你都不够，怎么舍得把你放在众人的面前，让他们任意欺负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若不是展言搂着他，两人距离极近，这句仿若呢喃的话，才能被她一句不漏的听到的耳里，而后，熨帖的放在心里。
翌日，朝阳集团内部传来消息，褚朝辞卸下朝阳娱乐总裁身份，远赴美国求医。有人在机场拍到他的照片，证实了这一消息。
身在剧组的谢喻刷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颤了颤，眼里有一丝慌乱，一向泰然处之的神情，罕见的有了裂缝，猛地起身，手机掉落在地上也不管不顾，脸色苍白，急匆匆的离开。
褚朝辞这次离开，很有可能永远不再回来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谢喻的助理看见他的脸色，知道情况不对，急忙喊住他，谢喻如梦初醒，顿住脚步，闭上眼睛，待脑海中那阵天旋地转过去后，才稳住身体，唇色苍白道：“对不起，我......可能有些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