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下面还有些残雪，夜晚的空气更加冷冽，吸一口冷空气进去，让人整个人都精神。
万楚儿缓缓道：“外公，您以前的工作应该会接触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等你进了特别行动处，你也会遇到的。”钟老说道。
万楚儿笑了一笑，又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都会汇总到特别行动处啊？”
钟老哼了一声，“特别行动处的档案库是世界上最大的档案库。”
听了这话，万楚儿用期盼的口气说道：“要是能随意地看档案库里的东西就能好了。”
钟老呵呵笑了下，“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有随意看所有档案的权限。”
噢，还有权限这个东西啊，万楚儿眸光闪过，她正默默思考，钟老却停下了脚步，目光犀利地看着万楚儿。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用从我这里探话，直接问就是。”
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才说了两句话而已，老爷子便发现了她的意图。
万楚儿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地问道：“您能帮我查一下我爸爸的事吗？我想知道他怎么牺牲的，他牺牲的过程。要真的，不要假的。”
说这话的时候，万楚儿紧紧看着钟老的神情，生怕漏过什么。
钟老挑了挑眉，简洁地问道：“理由？”
万楚儿沉默了几息，然后沉声道：“今天见了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她爸爸跟我爸爸是战友，她告诉我，我爸爸被人送了出去，做了活祭。”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热了下，一颗心更是沉重，要说出那两个字并不容易。
钟老的双目陡然变的犀利，神情十分凝重，看万楚儿半响，发现她并不是说笑，反而带着一丝悲怆。
老爷子往前走了两步，万楚儿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您能帮我查吗？我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不能。”老爷子吐出两个字，如一盆冰水将万楚儿浇了个透心凉，她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老爷子的背影。
“为什么？”她艰难问道，“您不是我外公吗？您不能帮我吗？那是我爸爸啊，是您女儿的丈夫，是您的女婿！”
钟老背对着她，说道：“我不信什么活祭，也不信有人能把我们国家的战士送出去做祭品。我们国家或许还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这种荒谬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为国家流血牺牲的军人身上。”
万楚儿立刻道：“那我爸爸到底是怎么牺牲的，不要跟我说什么涉密，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他的妻女却连他是怎么没的都不能知道吗？”
钟老转过身来，严厉地看着她，说道：“你只要记住你爸爸是为国牺牲，国家没有忘记他，也不会忘记他。
身为军人，流血牺牲便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是今天的和平年代，每年依然有不少的军人为国光荣。”
万楚儿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凄然一笑，道：“好吧，我知道了。”
祖孙两人几乎算是不欢而散。
万楚儿送老爷子到房间门口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一个人反锁在里面。
老爷子沉重地看着那紧闭的门，对历山道：“叫颜回来。”
次日早上，二人又如没事人一般，吃过早饭，就坐了车往乡下而去，万楚儿把妈妈埋到了乡下外婆的身边。
☆、第306章 上坟
北方乡村的路大部分还是泥土路，车子开起来很是颠簸，走了一会儿，历山就换到驾驶位上，车子平稳了很多。
一路上万楚儿和钟老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不知是受昨晚谈话的影响，还是因为马上见到亲人的缘故，其他人也都保持了沉默。
开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小土山，白芷惜她们的墓地在山的后面。
万楚儿扶着钟老慢慢走过去，却发现一年多没有来，坟墓上没有一点儿杂草，墓碑也干净的很，白芷惜墓碑的前面还有一束干掉的野花。
万楚儿低声道：“应该是安钢的爸爸。”
这世上，除了她，也就是安连对白芷惜最上心了，她远在京城，只有安连做这些了。
钟老点了点头，走到珍珠的幕前面，墓碑上面刻了一行字：故显妣梁珍珠之墓，女白芷惜。
那字看起来清冷孤寂，如一把利刃，刺进了钟老的心，钟老哆嗦着慢慢蹲下，伸手颤颤巍巍地摸上‘梁珍珠’那三个字。
脑海中那鲜活明媚的人，居然变成了冰冷石碑上的三个字，再无声色。
万楚儿长呼一口气，转身走到隔壁白芷惜的墓前，双腿一软，跪了下去，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淌了下来，带着万楚儿心中的千言万语，落在黄土地上，消失不见。
历山、颜回和小白站的远远的，看着前面爷孙两人。
小白突然一抹眼睛，低骂一句：“擦，我怎么这么难过呢。”
颜回不动，目光悠然，历山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万楚儿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钟老说了句话，然后转头朝小白招了招手，小白赶紧提了祭祀品过去。
几人小心而珍重地把祭祀品摆到梁珍珠与白芷惜的墓前。
钟老朝历山和颜回道：“来，给你们奶奶和姑姑磕个头。”
历山与颜回的神情一震，先是不可置信，接着便是惊喜，突然又觉得在故人面前喜不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赶紧跪到了梁珍珠与白芷惜的墓前，毫不犹豫便磕了三个头。
认了这个亲，便相当于老爷子认了他们两个做孙子，这是他们以前不敢奢想的事。
小白目瞪口呆，然后跟木愣的万楚儿嘀咕：“那是我奶奶，我才是真孙子。”
万楚儿：“……”
待祭拜完成后，老爷子让他们去别处，他要在这里跟珍珠和女儿单独待一会儿。
历山不放心，站的远远的，时不时看一眼老爷子的身影。
小白拉了万楚儿往远处走，故意引着她说话，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颜回默然看着一望无垠的黄土地，连绵起伏的山，独自一人倒也自得的很。
又过了很久，历山喊几人，老爷子完事儿了，他们一行人再次打道回府。
下午万楚儿去安连家看了看。
晚上小白把一群人拉到了京华大酒店，大白事必躬亲地招待着。
这里的服务更加周到，菜肴也更加精美。
老爷子强打精神，赞赏了几句。
一顿饭吃到尾声，大白突然走进来，对老爷子道：“我爸让我给您捎句话。”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老爷子面沉如水，淡然道：“说吧。”
“我爸说他以前偷偷问过我奶奶，问我奶奶恨不恨您。”
众人听完这句话，更是屏气静声，一瞬不瞬地看向大白，钟老不可控制地紧张起来，他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紧张了。
小白心急，催他大哥，“大哥，你喘什么气啊，一口气说完，咱奶奶怎么说的？”
众人却瞪了小白一眼，让小白头缩了下。
大白道：“我奶奶跟我爸说：也恨也不恨。”
众人：“……”
恨什么？不恨什么？
小白还想问，大白却已经道：“就这一句。”
钟老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替我谢谢你爸。”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
次日，钟老、历山、颜回和万楚儿便坐飞机再次离开了这里，返回京城。安钢和小白则是留了下来，打算年后再去。
一路无话，回到京城后，老爷子搬回了老宅，万楚儿也跟着搬到老宅。
万楚儿更加的勤奋与刻苦，每天天不亮，历山就能听到院子里她练武的响动，晚上至很晚，万楚儿房间的灯才会灭。
历山搞不懂万楚儿怎么像拼了命一般，好像后面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在追她似的，也不知道她如此发狠是为了什么。
自从梧桐回来，老爷子的精神状态便不太好了，人恹恹的，整天躺在屋里的躺椅里，摩挲着那把木梳子。
老爷子对万楚儿的拼命如没看到一般，万楚儿也对老爷子的状态不置一词。
历山觉得这祖孙二人在斗气，好像在等着对方妥协一般。
他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还经常不是被万楚儿拉着打一架，就是被老爷子看着嫌烦，赶出去。
这天晚上，万楚儿攻破了一个系统，站起身来伸展筋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啪”一声响，她的心一跳，正要有所动静，外面又连续响起“啪啪啪啪……”
噢，原来是鞭炮声。
难道要过年了吗？
正想着，江克楚给她的那支电话震动了起来。
“楚儿，过年好。”
万楚儿一愣，过年了？她看了眼日历，今天居然是除夕！
她嘴里应着江克楚的话，慢慢踱步至窗户前，朝外看去，院子里挂了一只红灯笼，孤零零的很。
历山正好从后院出来，手上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快步进了主屋。
江克楚笑道：“明天我过来给老爷子拜年，再带你出去玩，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明天我一并给你带来。”
万楚儿笑了笑，“除了你，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电话里传来江克楚低沉的笑声。
挂了电话，万楚儿便推门而出，往主屋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老爷子让历山去喊她。
历山直摇头，“万楚儿现在疯了，一看到我就要打架，打起架来更像个疯子。”
☆、第307章 哀求
听到这话，万楚儿嗤笑一声，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朗声道：“历山哥，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历山不慌不忙，镇定道：“我是当着你的面说的。”
万楚儿切了一声，直接扑向还冒着热气的饭桌，饭桌上除了饺子，还有三道菜，她笑着赞道：
“咱们的年夜饭可真够丰盛的。”
别人家的年夜饭都是满满一桌，他们这几道菜看着可够冷清的，不过历山能整出这么一桌来，也算是难为他了。
她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钟老旁边的椅子上。
钟老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道：“我们爷孙第一次过团圆年，来，喝一杯吧。”
历山给万楚儿倒了一杯果汁，自己则也是端起了酒。
万楚儿不乐意，自己换了一杯酒，“果汁喝着有什么劲。”
钟老瞪了她一眼，却换来万楚儿的嘻嘻笑，三人笑着碰了杯，都一饮而尽。
万楚儿直觉的一股暖流从喉咙而下，一直到肚子里，都热辣辣的，她赶紧夹一个饺子吃了。
“我来晚了吗？”外面突然传来颜回的声音，跟着，门就被推开了，颜回一身黑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饭盒进来。
万楚儿笑：“不晚不晚，正好赶上。”
这下子，他们爷孙四人算是聚齐了。
颜回把饭盒打开，里面居然有一道鱼，外加一个四喜丸子，于是他们的年夜饭又丰盛了一点点。
四人随意吃喝着，间或说笑几句，今晚的万楚儿很是主动，那个讲笑话起热闹的重任直接抗在了肩上。
没办法，历山是一个闷葫芦，颜回是偏偏如玉的绅士，插科打诨什么的简直不能想象。
或许是因为除夕夜吧，大家很是配合，连老爷子也不再板着脸，反而还给他们讲起以前自己过年时候的趣事。
熬到十二点，大家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次日早早的，江克楚就来敲门拜年，与老爷子聊了一会儿天后，老爷子便难得开明道：“带着楚儿出去转转吧，好好玩一玩，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万楚儿迷了眯眼，笑问：“您老是不是想背着我做什么啊？”
钟老对历山道：“快，赶紧把她给叉出去，天天闷在家里，脑子都要不正常。”
眼看历山真要动手，万楚儿嘴角直抽抽，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惹人嫌了。
江克楚笑着护住万楚儿，对钟老恭敬道：“那我就带楚儿出去玩了。”
“嗯。”
坐上车，江克楚好笑地亲了亲万楚儿还撅着的嘴，然后从后面拿出一个盒子来，“给你的新年礼物。”
万楚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红一黑两条围巾，摸上去非常的舒服。
“咦，这是情侣围巾吗？”
江克楚笑道：“不是，都是给你的，这款围巾就这两个颜色，我觉得都合适你，所以就买了。”
万楚儿一听，就高兴起来，拿了红色的围巾围到脖子上，“今天是大年初一，红色喜庆，先围红色。”
围上围巾，她觉得暖和了很多。
“江叔叔，怎么办，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啊。”
江克楚道：“等会儿带你去商场逛，到了商场，你再给我选一件礼物。”
“好，成交！”万楚儿开心道。
江克楚先带着万楚儿去了郊区的寺庙烧香祈福，寺庙虽然是在郊外，但也不冷清，庙宇里外都有不少的人，一眼望去，红色一片，喜气洋洋的。
二人买了香，虔诚地拜了拜，然后插入香炉中。
上辈子的时候，江克楚也带她来过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她便死活不愿意来，说什么搞封建迷信，后来江克楚便没有再带她来了。
其实上香祈福无关封建迷信，而是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一种心愿。
走出寺庙，万楚儿说道：“江叔叔，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好不好。”
江克楚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很是郑重道：“好。”
似乎是约定了什么，两个人心中都一阵满足与喜悦。
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车子开到了市区的大商场里，商场里也是一片热闹的红色，满满的都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