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人的陨落之地,那人说,这里也会成为自己的陨落之地。
青衫男子突然悲怆起来,他心里告诉自己,随那人去说,不理不信便可。
可是,为什么心中会感受到有一种被束缚、永世无法反抗的、叫做命运的东西降临呢?
他想起之前那人说的,这里不能有男人出现,若是有一天,他亲眼看到男人,便是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可是这里,他清楚的看到了唇红齿白的梁慕予,站在他身边的魁梧高壮的梁南熙,还有身形瘦弱却高大的谷米。
原来除了自己、除了那人,男人还有这样的。
青衫男子与金蟾的争斗愈发焦灼,而冰棺颤动的也愈发厉害。
渐渐的有什么气息透过冰棺一点一点的颤动泄露出来!
叶檀脸色倏然大变,她示意谷米一同对金蟾发起了攻击。
陶紫脸色惨白,心中的惊惧再次放大:“沅沅,我们也去吧!这冰棺不能开!”
瞬间,除了梁慕予和梁南熙全部都对攻向了金蟾。
形势扭转,金蟾终于离开被打的连连后退。
梁南熙本也想随着众人一起灭掉金蟾,可看梁慕予面色苍白、眼中惊恐,身上竟有些颤抖。
“小鱼,你没事吧?”
梁慕予冰冷颤抖的手攀上梁南熙温暖厚实的大手,是对自己的叔叔,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传音道。
“跑!”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分为二
话音一落,梁南熙瞬间夹着梁慕予冲出半圆形的墓穴,接着便踏上了战车,扬长而去。
其他人攻击的动作也是一滞。
这里面以梁慕予和陶紫修为最低,陶紫凭借之前布阵让众人惊艳,但梁慕予除了不知为何同那青衫男子进入到一幅画中,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以为是一个毛头小儿的无的放矢,他们已经动了逃跑的念头。
陶紫和沅沅和先后冲出墓穴,顾不得宝物外露的风险,陶紫直接将云梭祭了出来。
因为身后那冰棺的颤动竟然愈发严重了。
而且边颤动边移动,冰棺盖上的金色纹路光芒大作,盖子眼看就封不住了!
恐惧,巨大的恐惧笼上心头!
陶紫拉着沅沅跳上了云梭,随便寻了个方向便疾驰而去。
叶檀和谷米随后。
青衫男子有些灰败的停止了对金蟾的攻击,苦笑道:“金蟾,他若是活了,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呱!
金蟾却面不改色,继续攻击着青衫男子。
金蟾之前被众人联合攻击下,已是重伤,青衫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二者,却没有停下来。
哐当哐当!
率先离去的梁南熙二人先跌到了地上,接着是陶紫和沅沅,最后才是叶檀、谷米。
墓穴之中的灰尘早已看不到了,已经被浓重的煞气取而代之。
巨大的威压排山倒海,几个化神修士还能勉强抵挡,到梁南熙是面色惨白,到了陶紫和梁慕予这里就不好过了。
梁慕予已经倒在地上,可他要紧牙关,就是不想昏过去;陶紫只能艰难的保持站立。
她努力发出一点声音:“助我……抵挡一阵威压,我……我……”
叶檀和沅沅齐齐将陶紫护在身后。
陶紫略一缓和,拼尽全力给剧烈颤动的冰棺罩了一个禁制。
禁制被安放妥当,瞬间激发,众人身上的威压骤减。
梁慕予爬起来,再次传音道:“不能让他出来!他想要毁灭……这里!”
“毁灭之后会如何?”叶檀问道。
若是毁灭,他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幅画?
梁慕予摇摇头:“不是的,他想毁了所有人,所有一切!毁灭,我能感受到无尽的毁灭……”
梁南熙道:“相信他。”
闻此,青衫男子忽然笑道:“恐怕,他不只想要毁灭,恐怕还想要你吧,是也不是?”
他看向梁慕予,眼中笃定、嘲讽又无奈。
众人心中大惊,难道,梁慕予的存在对棺中之人有一些特别的意义么?
看着被阵法暂时压制的寒玉冰棺,青衫男子淡淡道:“既然到了这里,也跑不出去,索性便也叫你们都做个明白鬼吧。”
“这里原本叫做天水宫,但现在却是画塚。”
“我是棺中人的分身,金蟾则是棺中人的灵宠。而棺中人是……”
看着众人都紧张的盯着他,青衫男子细眼扫一眼冰棺,才吐露道:“若是以你们的界面论,他是来自上界。”
陶紫听到周围的抽气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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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未想到会是这一种。
上界之人,怎么会到了这里,又怎么会陨落?
众人心中砰砰直跳,却不敢打断,只听那青衫男子继续道:“他原本误入空间裂缝,到了这里,可这里只是一处甬道。每个界面都有它的规则,以他的修为,他不能到你们的界面;但空间裂缝封死,他又回不去。”
“于是,便有了我,他将我‘画’出来,原是为了打发无聊的寂寞时光。”
“至于外界,才有的三百年一度的秘境和遗迹,也不过是他想引一些无知愚蠢之人,前来玩弄罢了!”
被称作“无知愚蠢之人”的叶檀等人,面上闪过羞恼,却不敢做声。
陶紫不见羞恼,只眉头紧蹙,她想开口提问……
这青衫男子的话有几分可信?便是都是实情,可仍有许多地方解释不通啊!
还有之前那只小白虎也在画中么?它现在去了哪里?
谷米问道:“那他怎么会被封在这冰棺之中?”
“呵,这自然是我同金蟾的手段了,你们就不用知晓了。”
青衫男子回答的自得自信,想来是回忆起当年的事,仍有些志得意满。
困阵之中,金蟾呱呱大叫,冰棺横冲直闯,陶紫开口道:“可有离开之法?我这阵法是祖上传下来的,但以我的修为,压制不了多久!”
众人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齐齐望向青衫男子。现在他们可都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希望他能给一点出路。
可青衫男子却摇摇头:“这里是画塚的核心之处,我将他困在里面后,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没有出路。”
他看向众人,不见悲悯只余冷漠:“所以,留下来,陪葬吧!哦,还有,他是魔修。”
陶紫大惊,随即挑眉:“前辈何不开诚布公?留下来陪葬,前辈就甘心?”
“你是何意?”
“自然是前辈以为的意思。前辈能将他困住一次,为什么不能困住第二次?”
青衫男子面露苦笑:“那次是有金蟾从旁协助,但现在……”
“现在,也有我们!”陶紫郑重道。
青衫男子面色一凛,他盯着陶紫,又看看叶檀等人。
或许,自己真的有挣脱命运的一天?
他开始思量起来,须臾,对众人道:“他之前被困在这处太久,久不能离开,久不得解脱,所以生出无限怨愤之气,他想毁灭这里。”
“所以我和金蟾,才想联合求一条生路。如今他被我镇压,恐怕胸中的怨气更甚从前,力量也是……”青衫男子叹气,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的收回,而棺中人的力量,则在一点点的壮大。
所以,此前,他从来不敢踏入这里一步。
陶紫心中千头万绪,这青衫男子保留的太多,她不得不继续问道:“敢问前辈,之前是如何将他困住的?我们能不能照做一次?”
“哈哈哈,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照做一次?我是他的分身,我与金蟾为了困住他,我的牺牲自不必提,金蟾却是将自己一分为二。”
一分为二?难道画中的金蟾和不二岛上的金蟾,原本都是同一只金蟾,这也才解释了,不二岛上的金蟾空有修为,却不能化形;而画中的这金蟾虽然实力不凡,可略显呆滞,像是心智不全。
陶紫继续问道:“那它背上的纹路?”
第三百四十章 命定之人
之前说了那么多,不过都是旁敲侧击。
归根结底,棺材之上和金蟾背部的纹路才是重点。
可青衫男子会据实以告么?
“纹路的奥妙……”青衫男子面色恢复以往的冷硬,无喜无悲道:“我会带进棺材。”
他的目光转向在阵中打转的棺材,渐渐薄凉、冰冷、凝滞。
青衫男子仿佛正在走向自己的宿命,活着的时候便为自己唱起挽歌……
晴日好采莲,放舟莲叶间,
待到新月满,天地一舟眠。
……
靡靡的乐章陡然奏起,陶紫诸人恍然间又回到了之前那个白日明媚、夜间诡异的池塘边。
陶紫面黄胸痛,之前她放下的困阵已经被冲破了,她遭到了反噬。
她将一把丹丸胡乱塞进嘴里,顾不得调息打坐,因为那具冲出困阵的冰棺正悬在众人头顶。
准确的说,是悬在梁慕予的正上方。
年纪小小的梁慕予,浑身战栗,几不能动。他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冷静,现在早没有心思去分辨旁人的心思了。
与他一样一动不动的,还有那金蟾。
它庞大的身躯,立在众人身侧,抬头仰望冰棺,像是朝拜。
冰棺高悬,众人静默。
叶檀面色晦暗难辨,似在盘算什么;梁南熙想要将侄儿护在身后,从刚才青衫男子的只片语,和小鱼的异样,他早已察觉到不妥,可是他能做的竟然十分有限;陶紫和沅沅反倒淡定,这里出不去,也控制不了这冰棺,倒不如看看棺中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见此,青衫男子突然大笑,对那冰棺道:“哈哈哈,没想到我于断还是逃不过宿命。我竟然亲自将解封你的钥匙带来了!”
他笑的癫狂,眼角隐隐有泪水滑落。
青衫男子眼含嘲讽的看向梁慕予,他早应该想到,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动的了自己的本体的!
在自己的本体之中,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没有修为的。所以自己才会在焦急之下,同梁慕予握手止战,并立契,在此处不得互相伤害。
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么?
青衫男子一张寻常的脸上,却露出狰狞。
契约算什么?誓又算什么?
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不如拉着这个小崽子一起陪葬,这样于玠便是打开了棺材,也是个死!
他的手臂陡然拉长,想要将躲藏在梁南熙身后的梁慕予捏死,可梁南熙现在修为尚存,自然不会放任。
关键时刻,梁南熙将侄儿一把推到陶紫跟前,并抱以恳求的眼神。
这个眼神像极了当初在星斗大阵之下,梁南熙赴死托孤前的模样。
可陶紫的心境却再不相同了。
星斗大阵前,梁南熙能为侄儿拼了性命,为所有人争一条血路,陶紫觉得他威武铮铮、有取有舍,又待亲人以赤城;可现在,陶紫只觉得梁南熙这人太过想当然。
自己与他曾经是雇佣关系,但也不过是彼此认识的人罢了。
自己凭什么替他照顾侄子?
再说自己也不过筑基修为,如何能保得住小鱼的性命。
无论陶紫心中如何作想,梁南熙对上青衫男子是拼上了性命。
可他原本的元婴修为已经跌落到金丹,哪里能是青衫男子的对手,不过几息,梁南熙便被青衫男子狠狠地摔了四五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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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南熙之所以还没有咽气,不过是那青衫男子还想泄愤罢了。
梁南熙再一次的被青衫男子像是摔器物一样,摔到地上……
这时,原本在陶紫身后的梁慕予竟然直直上升!
众人大惊,梁慕予惊恐的挥舞四肢,可身体却不能自主。他原本就口不能,只焦急的挣扎,一时落下泪来。
陶紫放出蔓藤想将梁慕予拉回来,可她催发的蔓藤还没等触碰到梁慕予,便枯萎了。
陶紫忙将紫金网取出,希望能将梁慕予兜住……
同时,顾不得身上重伤的梁南熙祭出一根绳子,也想将侄儿拉住。
青衫男子面露嘲讽,只要命定之人到来,便是自己都要认命,何况这一对小小的修士?
陶紫眼中风雨大作,心有震荡!
那绳子!
怎么像是当初在前御兽宗,俞晞曾祖传给姜澜的?
陶紫的心怦怦直跳,尽管这绳子之前只见过一次,世间法宝法器也多有相同,但修士的记忆力何其好,对气息的感应又何其敏锐?
陶紫觉得,她不会认错。
可姜澜的“捆仙绳”为何会到了梁南熙手中?
姜澜与梁南熙差的不是旁的东西,而是自辰华界到云定界的,整整一个界面?
难道姜澜之前也是误了云定界?可她现在又在哪里?
这么说来,辰华界与云定界之间,一定是有通道的。
陶紫心中怦怦乱跳,可现在根本没有给自己查清楚真相的时间。
陶紫祭出的紫金网和失去了控制,直直坠了下来;梁南熙的捆仙绳一样没能达到目的。
梁南熙面色痛苦的爬了起来,半扑到空中,扑到梁慕予身上。
叶檀等人也对冰棺展开了攻击。
于断笑道:“呵,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攻击的越猛烈,这阵纹便会越快被破除。”
叶檀怒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前不是也不想冰棺打开么?难道棺材打开了,对你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草木尚想留种,蝼蚁尚且偷生,你竟然甘愿看着这棺材打开,你甘愿受死?”
叶檀实在是怒极,之前不说话,是想套出一点这里的真相,但既然这叫什么于断的油盐不进,左右都是个死,不如说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