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一顿,这才正眼去看这个女子,夏幼幼不等他回答,又平静道:“是你吗?”
“是我又如何?”
夏幼幼笑笑,因为小翠的年纪,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自己对她的感觉也是荒唐大过恼怒,没办法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如今可算找到一个能下手的,近日产生的憋屈感,可算有个能负责的了。
八字胡看着慢慢靠近的夏幼幼,眯着眼睛肆意的盯着她的胸口,随后银光一闪,他便看到一片血色,等他反应过来这血是他的时,他的世界已经彻底黑了。
这些男人没想到夏幼幼会动手,慌了一瞬后立刻迎了上去。夏幼幼将暗器甩完,又从腰间抽出软剑,红着眼睛杀了过去。
原本平静的荒地上瞬间被喊打喊杀声充斥,夏幼幼一躲一避间剑剑刺中那些人的要害,不多时地上便只剩下尸首。
等最后一人倒下,夏幼幼喘着气跪在地上,她身上全是血迹,犹如地狱刚回来的恶魔,可偏偏一双眼睛长得干净,让人惧怕中生出一分敬畏。
她平日偷袭惯了,很少跟人正面杠,歇了好久才走到小翠面前,看着对方似乎有些惊恐的眼睛,她叹气道:“所以啊,你要是不贪,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她身上的伤刺中心脏,以宁朝现在的医疗水平,死路一条。
“要我送你一程吗?”见她实在痛苦,夏幼幼蹙眉问。
小翠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嘴角的血沫子流的更快了。她想动手的心只好歇了:“那你再熬一阵吧,我可以陪着你。”
看着她面色痛苦的吐血,夏幼幼叹息着帮她擦擦唇角。突然她握剑的手一紧,夏幼幼猛地回头:“谁?!”
是个姑娘,身材修长举止大方,穿了件浅色裙装,眉心画着桃花花钿,背上扛着把长刀。这造型有些眼熟,夏幼幼试探道:“狐狸精?”
“发福蝶,可算找到你了。”她娇羞一笑。
“……”她真是恨死了自己这个年少不更事时取的代称了。
第19章
记得正式出师开始做杀手时,刚好是她人生第二个中二期——第一个是穿越前的——师父要她给自己取一个代称,她当时一时嗲精上身,舔着脸装嫩念“发福蝶、小脑斧、小松许、小居居”。
结果师父直接给她用了第一个,又因为她第一笔生意便红了,这个名字便直接用到了现在,直到师父都去世了,她还在用。
平时还好,一遇到同僚叫自己时便说不出的尴尬。
“你怎么认出我的?”夏幼幼讪笑。
“你的剑,”狐狸精指了指她上面刻了蝴蝶的软剑,接着便注意到胸口插着匕首的小翠,皱眉:“谁干的?”连小孩子都杀。
夏幼幼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八字胡:“喏,已经死了。”
小翠的眼神已经渐渐涣散,最后一口气没有喘过来,没了呼吸。
夏幼幼静静的看着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狐狸精忍不住道:“你不帮她阖上眼睛?”
夏幼幼对上小翠睁着的眼睛,仿佛还能看到里面的不甘和恐惧,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后悔,她微微摇了摇头:“不了,睁着眼睛看得清楚些,能让她快些找到嫣儿道歉。”
狐狸精想了一下,舔了一下嘴唇:“她胸上的匕首不错,我能拔走吗?”
“……不能!”夏幼幼嫌弃的看她一眼。
狐狸精耸耸肩,不再聊这个话题。
“狐狸……咳,你有旁的名字吗?”夏幼幼别扭道,一个长相这么贤柔的姑娘,怎么叫了这么个奇葩名字。她们杀手果然没有正常人。
狐狸精想了一下,捂嘴娇笑:“周书郊,你可以叫我娇娇。”
“你这名字听起来好像很费心取的啊。”夏幼幼被她笑得一身鸡皮疙瘩。
周书郊点头:“爹妈取的,自然费心。”
夏幼幼一僵:“……你告诉我的是真名?”
“是啊。”
“……”这什么人啊,第一次见面就报上真名了。夏幼幼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然平时也用真名,但除了去世的师傅,还没有她两个名字都知道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没要你投桃报李把名字报出来,”周书郊挑逗的看着她,“我倒挺喜欢你代称的,发福蝶,是什么样的蝴蝶,我好似没见过。”
“……你不会知道的,叫我阿幼吧。”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还是将名字报了出来。
周书郊点了点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死人问:“这些人都什么人,你接的单子?”
“不是,有一点私仇。”夏幼幼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直起身去看周书郊,才发现这姑娘是真高,不过脸蛋长得大气,所以也不显得突兀。
周书郊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突然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震动,她与夏幼幼对视一眼,第一反应便是躲到小土坡后,接着便看到远方有上百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看到前方带头的人,夏幼幼眼睛一亮就要出去,被周书郊拉了回来:“你做什么?!”
夏幼幼顿了一下,奇怪的看她一眼,怎么有一瞬觉得她的嗓音突然粗了?
“那是我男人,他来救我了,你把我……卧槽!我先溜了。”夏幼幼本想说你把我留在这里就行了,突然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的血,赶紧兜起裙子就跑。
开玩笑,那边几个死人明显是一伙的,她一身血又连个帮手都没有,不是摆明了让人怀疑么。
周书郊差点被她带倒,回头看了一眼赶来的人,也跟着夏幼幼跑了。
傅明礼赶到荒坡猛地勒马,骑着的马发出一声嘶鸣,很快便停了下来,刘成飞快下马过去查看,转身回到傅明礼马前:“督主,死的人像是一方人马,小翠的尸体在前面,没有见柳小姐。”
傅明礼漠然的往前看,远方的村落炊烟袅袅,透着一股日积月累下的祥和,村落周围是不好藏身的麦田,他们的去向很清楚了。刘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道:“奴才立刻去找。”
他淡淡开口:“围起来,一直到找到为止。”
“是!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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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来了你跑什么啊?”周书郊悠哉的跟在后面。
夏幼幼跑路的空隙里斜她一眼:“我不跑怎么解释这一身血?”
周书郊听过不少杀手隐瞒身份婚嫁的事,一听夏幼幼这么说便立刻懂了,她想了一下:“可你总得回去吧?那些人的死因呢,你想到怎么解释了?”
夏幼幼猛地停下,一脸惊恐道:“我没想啊!”
“……要不你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在他们黑吃黑的时候逃掉了?”周书郊托着下巴道。
经她一提醒,夏幼幼的思路立刻就顺畅了,当即摸进一家农户偷了衣裳换上,随手将血衣烧了后把自己搞成灰头土脸的模样,便跑到村落后头的沟里猫着。
没有等太久,便听到马蹄声在村子里响起,她伸着脑袋往外看,周书郊也跟着看了会儿,有些疑惑道:“你男人看起来像个有权势的,可是朝廷重臣?”
夏幼幼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知道“程宴”是帮傅公公做事的,可具体是否有官职,她就不知道了。
“我也不太了解,大概是个官儿吧。”应该是这样,否则那些人为什么都很怕他。
周书郊奇怪的看她一眼:“你自己男人干什么的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很奇怪吗?”夏幼幼鄙夷的回视。
周书郊嗤了一声,对夏幼幼道:“你男人过来了。”
夏幼幼脸上的不屑一收,瞬间眼角就红了,摆出一副受到惊吓的哭样嘤嘤婴的跑出去了。
周书郊被她变脸的功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扛着自己的长刀,换了个角落蹲着。
傅明礼正骑着马找人,接着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冲了过来,看清楚脸后他跳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夏幼幼冲到他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哼哼唧唧:“尚言,你怎么才来啊。”
“可有受伤?”傅明礼也不嫌弃她身上的尘土,抱着她安慰的拍了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夏幼幼哼唧够了,才默默松开,揉了揉眼睛道:“没有,就是快吓死了,那些人杀了小翠,又突然互相动手,我就趁机逃了。”
“你说他们互相动手了?”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赶紧点头:“嗯,还说什么大皇子什么的,我没听太清,见他们打起来了就跑了。”尚言发现小翠有问题不会比自己晚,一直留着应该是为了她背后的人,既然自己不小心打乱了他的计划,自然要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他。
她真是贤惠又能干啊。夏幼幼颇为自得。
“老爷。”刘成立刻看向傅明礼。傅明礼摆了一下手,他便不说话了。
夏幼幼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努力睁着一双眼睛,无辜的问:“那些人呢?尚言你抓到了吗?”
“嗯,抓到了,”傅明礼将她头上的杂草摘去,放缓了声音道,“已经没事了。”
夏幼幼佯装松了口气,抓着他的衣袖继续泪汪汪:“我特别想你,生怕你找不到我。”
“不会有这样的事。”傅明礼垂眸,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夏幼幼接过来打开便怔住了,看着里面红彤彤的糖葫芦,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吃吧。”傅明礼看向她,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20章
回去时是与傅明礼共乘一匹马,夏幼幼看看他整洁干净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尘土,有些后悔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
“无妨。”傅明礼看出她眼中的犹豫,上马后和缓的朝她伸出手,夏幼幼抿了一下唇,任他将自己拉到马上,慢悠悠的朝家的方向赶去。
夏幼幼枕着傅明礼的肩膀,渐渐觉出些困意,她放心的倚向他,在他怀中慢慢的睡去。
等她醒来时外头已经黑了,睁开眼睛便看到顶上繁复精致的床帐,一看便知是心上人的房间。举起自己的袖子看看,身上的衣裳也换过了。
外头有小小的交谈声进入耳朵,她眨了眨眼睛,光着脚跳下床,如一只轻盈的蝴蝶飞到门边,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那些人确实是大皇子的人,奴才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何会突然自相残杀起来,还有,柳小姐是怎么逃的,她身上那件衣裳也不像她的,那她之前的衣裳呢?”刘成刻意压低的声音穿过窗子、传进夏幼幼的耳朵。
她皱起眉头,听得更专注了些。
傅明礼的声音许久才传来:“阿幼的事,我会等到她平复些再问,现在重要的是将府里清干净,那些外边留下的眼线,都不要留了。”
“是……那些尸首呢?”刘成问。
傅明礼沉默半晌,道:“给大皇子送去,再帮我送份儿礼。”
接着便听不清什么了,夏幼幼睁大双眼,更努力的往门上贴了贴,结果努力过头,不小心踩到了一粒小石头,当即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手指也在门上划了一下。
“谁?!”刘成尖利的声音想起。
夏幼幼本能的就想转身跑,克制之下才站在原地没动。
刘成推门的动作差点撞到她,看见是她后脸色依旧不好:“柳小姐怎么站在门口?”该不会是偷听吧?
“我醒了,想找尚言。”夏幼幼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眼角还留着刚刚疼出的眼泪,红通通一片好不可怜。
“你都听到了什么?“刘成眯眼问。
夏幼幼仍是无辜样:“要听什么?”一副完全不知道刘成在讲什么的样子,演技堪比影后。
傅明礼从刘成后面过来,看到她赤着的脚后不悦道:“怎么不穿鞋。”
因为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夏幼幼心虚的低下头:“因为急着找你。”
傅明礼的面色缓和起来,刘成还是觉得不对,正想继续问,就被傅明礼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心有不甘的退下了。
等刘成走后,夏幼幼小心的抬起头,喏喏道:“我脚疼。”真是要疼死了,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的踩到小石头,而石头好像尖锐的一头朝上了。
听到她喊疼,傅明礼的嘴角绷紧,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夏幼幼惊呼一声,本能的就想跳下去,可对上他的眼神后立刻又软了下来,乖乖的缩在他怀中。
傅明礼将她抱到床上坐下,握着她的脚仔细的看,昏黄的烛光照出他深邃的轮廓,一双眼睛认真的像是在寻宝。
饶是脸皮厚如夏幼幼也经不住他“深情”的眼神了,忍不住红着脸往后缩。
“别动,”他沉声道,夏幼幼立刻不敢动了,傅明礼检查完微微松了口气,略微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只是破了点皮,以后不准赤着脚乱跑。”
夏幼幼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小声道:“知道了。”
傅明礼拿了沾湿的锦帕,缓缓的帮她擦脚底的灰尘,面容沉静道:“你今日逃了之后,可是换过衣裳?”
“换过的,”夏幼幼痒得缩了一下,很快又被他抓回去,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又赶紧苦起脸,“我怕他们抓我 ,所以跑了之后就偷了人家的衣裳,尚言,我是不是做贼了?”
傅明礼看着自己手心里软嫩的小脚,上面的每个指头都浑圆漂亮,一如这双脚的主人,湿润的锦帕擦在上面时,透出一股温热的柔软,像是在他心尖上踩了一下,不疼,甚至有些发痒。
“不必放在心上,待明日让刘成给那户人家送些银钱便好。”他淡淡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发现他没看自己后又“嗯”了一声,解答了刘成和他的疑惑,她便不说话了,耐心的等着傅明礼放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