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晴刀
时间:2018-10-04 08:33:00

  除了守着宫门的两个内侍外, 再也不见其他人,但苏蔷知道, 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躲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观察着她。
  在许诺离开前, 她已经向她打听清楚了, 万福宫中十个宫女和五个内侍的来历, 其中掌事宫女名唤洪浮, 凤栖宫的秀树曾告诉她说洪浮是皇后特意为她准备的人手, 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内侍也是凤栖宫的人, 让她有事只管派遣, 其他的宫人则是尚宫局和内侍省随意分配的。但如今, 即便是皇后的人,许诺也是心下存疑,对他们并不信任, 甚至怀疑自己有孕却毫不知情也是因他们之故。
  她在这宫中本就是孤身作战,又因担心自己放低姿态会被宫人嘲弄她出身卑微轻看于她而对手下的人颇为疏离,又怎会轻易得人心。
  苏蔷心中盘算着以后的打算,等着人来,毕竟她如此不清不楚地留在这里,总归会有人心生好奇。
  不多时,果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从院子东面的假山后探头探脑地朝着她瞧了一会儿,然后被身后的人一把给推了出去。
  身前蓦地没了遮身的屏障,那个小宫女有些猝不及防,嘟着嘴转头向后面瞪了一眼,然后收拾了一下衣装朝她走了过去。
  苏蔷虽然以余光瞧见了她,却视若无睹,待她走到面前时才将目光向她投去。
  之前她已经来过万福宫几次,所以对这里的宫人也大都眼熟,来的这个小宫女她之前也曾见过,还记得她叫尹红。
  她是万福宫最小的宫女,是为掌灯,看起来像性子颇为开朗,虽然最后是被人推着不得不露面的,但豪爽的性情倒是让她的举止不见半分拘束,在她与寒暄几句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苏姑姑既是明镜局的人,那方才怎么不随娘娘过去?”
  苏蔷轻叹了一声,无奈道:“你家娘娘说万福宫近日不太平,一定要让我留在这里陪着她,也不问我是否情愿。”
  并不意外的尹红倒也不与她见外,道:“娘娘这几天总是噩梦连连,咱们私下里也说万福宫是不是真的有邪祟作怪。可是,若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打扰娘娘,苏姑姑又能怎么样,难道你学过什么驱鬼之术吗?”
  “这世间的恶鬼再多,只怕也没有心里的鬼厉害。”苏蔷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但看似已经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勉强,不清不楚的道,“所以再厉害的驱鬼术也擒不住心里的鬼。”
  她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暗示许诺是因为心中有鬼,所以才会如此多疑,尹红虽然听懂了她的话,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之后才道:“姑姑,我倒是觉得娘娘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这里的确不太平。”
  苏蔷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好奇的神色来:“你家娘娘怎么也不肯与我言明她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你知道?”
  尹红郑重地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道:“是啊,万福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娘娘一入夜便做噩梦,而且一直喊着一个名字,大半夜歇斯底里地甚是吓人,那个时候便只有浮儿姐姐一个人敢侍候她,每次都还挨打,脸上经常被娘娘扇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吓得咱们都不敢靠近呢。”
  “哦?”倒不曾听许诺提起她打过洪浮的事,苏蔷继续好奇问道,“她喊谁的名字?”
  从出现开始便在她的面前毫无避讳的尹红突然迟疑了一下,朝着宫门外看了一眼,见守门的两个内侍并未留意这边,才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这个我便不好多说了,苏姑姑既然来了,那以后自然便知道了,毕竟娘娘自从孩子没了之后一直都心神不宁,咱们稍稍做错了事就会受罚,我是不敢乱说的。”
  苏蔷也没有打算为难她,善解人意地道:“妹妹说的是,你家娘娘脾气向来不好,这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以后这些日子我在万福宫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靠妹妹帮衬着些。”
  尹红眉眼一弯,一副天真灿漫的模样:“姑姑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虽同是宫女,但你是娘娘的故人,也是咱们万福宫的贵客,哪里用得着我帮衬,不过咱们以后既在同一屋檐下,姑姑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便是,我虽然在这万福宫里年岁是最小的,但大家都愿意听我的,就连浮儿姐姐也会给我三分薄面呢。”
  苏蔷见她的笑意真诚,并不像是作假,也回笑道:“那就先谢过妹妹了。”
  两人说话间,宫门外有了动静,似是有人过来,吵吵着想要进来。
  苏蔷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心知李大衡和王子衿来了,稍一思量后转头对尹红道:“听起来似乎是明镜局的人,不知妹妹是否有时间陪我去门口看看?”
  尹红欣然答应,领着她朝宫门口走去。
  李大衡正和守门的两个内侍争执,就差动手了。
  两个守门内侍中为首的那个苏蔷曾经见过,之前她假扮为唐岭来这里见许诺时与他打过照面,当时他还曾自作主张地让她将许诺的旧物自行处置,此时又顾自打算将李大衡和王子衿赶走,一副“管你是谁都得给老子滚蛋”的蛮横模样。
  尹红连忙赶了过去,拉着他说了几句话,那内侍的神色立刻变了,对她一脸和善,笑着退到了一旁。
  虽然性子早已被磨得平了许多棱角,但李大衡这次还是被气得不轻,若非看到了苏蔷出来,又被王子衿给拼命拦下了,险些就要动手了,直到那内侍做了退步也还怒气冲冲:“我李大衡哪位娘娘的寝殿不曾去过,就连太皇太后的康宁宫也不见有人这么不讲道理的,你们万福宫可真是……”
  见那个内侍斜着眼又瞪了过来,为免麻烦,苏蔷连忙将她拉到了一旁,安抚道:“好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那个内侍本就是这样的脾性,见了谁都没有好脸色,别和这种人计较。”
  王子衿也劝她道:“而且我们是来探望阿蔷的,她在万福宫人生地不熟,若是我们惹了这些人,他们一转头就把气撒在她身上可怎么办,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虽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李大衡却仍是气不过,但声音还是小了些:“可是他也太过分了些,哪有还不让人开口便骂着赶人的,他这万福宫又不是什么仙山圣地,难道还怕我偷了他们的仙气灵力不成?这个许妃娘娘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厉害得紧,就算是柳贵妃,也不见手下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狗仗人势的……”
  王子衿连忙打断她的话,又拉着她躲得远了些:“行了,这些话回去再说,你如此编排主子,被人听到可还得了,咱们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来着,是不是都忘了?”
  李大衡只好长长呼了呼气,算是赶走了堵在心里的一口气,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子衿说的对,这里毕竟不是明镜局,有些话一定要慎言。”见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苏蔷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宫门口,见尹红还站在那里并毫不顾忌地向她们这里张望,便微扬了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来问我为何会被留在这里的?”
  李大衡忧心道:“是啊,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好端端地就被留在了这里?我们问司镜,她又什么都不肯说,许妃……咳,许妃娘娘是要做什么,该不会又要为难你吧?”
  “这么明目张胆地违反宫规将你留下,应该不会是为了为难你吧,”王子衿也问道,“阿蔷,许妃娘娘可曾说了理由?不过,若是不方便透露,那我们不问就是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这件事迟早会传开,”苏蔷如实地简短回答道,“万福宫里不太平,她总是做噩梦,所以想让我陪陪她。”
  “她过得不太平,却强留你在这里?”李大衡不满道,“那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苏蔷轻叹了一声道:“若是能回去,我又怎想留在这里。”
  王子衿不解道:“怎么不能?许妃娘娘这么做本就是违反宫规,她若是想让你过来,让她去想皇后娘娘请旨便是。”
  苏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尹红,声音并未压低,无奈道:“我别无选择,其实上次在梅岭的时候,我本有机会去替她挨那一刀的,但我心中念着旧仇,不愿舍身相救,她的孩子才没了。如今她拿着那件事要挟我,说若我不留下她便去明镜局告我不护主,你们也知道司镜的脾性,到时候只怕她是不会护着我的,所以我只能留下。”
 
 
第179章 竹马何在(七)毁容
  苏蔷留在万福宫的消息和她虽然对许妃心存怨念但却不得不留下的原因很快便传遍了万福宫, 那时,洪浮也陪着许诺从皇后的凤栖宫回来了。
  许是又被皇后斥责了一通,许诺的心情十分烦躁,在苏蔷进去见她时, 洪浮正跪在她的面前垂首不语一动未动。
  依礼,她的左手覆在右手上,让人一眼便能看到她左手的小拇指只剩下了小半截。
  听尹红说, 她身为万福宫的掌事宫女, 虽然只有二十出头的年岁,但行事稳妥性情内敛, 素日里不喜多言,有什么事经常藏在心里, 所以被主子责骂也都自己担着, 即便是后来一只小拇指没了, 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如今看来, 事实也是如此。
  见她进来, 许诺一脸怒气地将洪浮给骂了出去:“滚出去!”
  洪浮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连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地离开了。
  虽然洪浮不过是从自己的旁边低头走了过去, 但苏蔷还是留意到她的脸颊果然微微泛红, 不由微微一皱眉头, 待她出去并关上门后对许诺道:“她毕竟是皇后的人,你如此待她,不怕她向皇后告状吗?”
  “就是因为她是皇后的人, 所以才更可恨。”许诺恨声道,“说不定她也有份害死我的孩子,而且她本就是皇后派来伺候我的,我打她几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她想告,也要皇后愿意为她做主才算数。”
  见自己之前对她的劝解几乎全无用处,苏蔷也不再白费功夫,对她道:“让人将所有宫人都叫过来在外面候着,我要见一见他们。”
  她要亲耳听到许诺对那些人的评价,也好为以后与他们共处做打算。
  许诺本不情愿,但听她的语气并未给她留半分的余地,只好同意,让洪浮去叫人。
  不多时,洪浮来报,说所有宫人都已集聚在殿外。
  正殿的门开着,站在殿内的苏蔷可以看到外面的人,但她只看了一眼便心生疑惑:“不是五个内侍吗,怎么只有四个,剩下的那个人呢?”
  许诺瞥了一眼旁边的洪浮,让她出去后才开口道:“另外一个不足挂齿,只不过是个负责夜间巡视的废物罢了,不见也没什么。”
  苏蔷见她言语间似有隐瞒,默了一默后坚持道:“让人把他也叫过来,除非你同我说实话。”
  许诺不耐地皱了皱眉,但在看了她一眼后终究还是如实道:“他的脸被毁了,不能过来。”
  她有些意外:“被毁容?怎么回事?”
  许诺显得很没有耐性,恼道:“一个内侍而已,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毁容又有什么,你好端端地正事不做,追着他问做什么?”
  看她如此着急要摆脱这个话题,苏蔷便知其中必有内情,冷然道:“我就是被你拖累,才干不了正事,若是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那我还有心情拉你一把,若你还是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我连不正经的事也办得不尽心了。”
  “你……”又欲发火,但终是勉强忍了下去,许诺轻咬了唇道,“我说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那个废物叫张宇,他的脸是被我用热水给浇伤的,他已经见不得人,所以白日里不得出来,免得吓到了人,这是我定的规矩。”
  虽然她的语气极力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苏蔷还是听出了几分心虚,可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许诺会对手下的宫人做过如此恶毒之事,惊诧之下道:“告诉我原因。”
  “他冤枉我弄伤了洪浮的手,还骂我是毒妇,这样尊卑不分辱骂主子的奴才,我留他一命已经是宅心仁厚了。”说到后半句时,许诺的声音稍稍低了一些,似乎心有余悸,“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一壶水便能将他的脸烫成那个样子,当时只是在一怒之下便将茶壶朝他丢了过去,并未曾多想。这件事原也怨不得我,谁让他平白无故地冤枉我,还敢闯进来质问我,若非是洪浮替他求情,而我又看在他是皇后的人,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是在向妃的晚霞宫也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苏蔷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一次,她带着浣衣局的腰牌假装成唐岭来见许诺,曾听到守在万福宫的两个内侍说话。
  其中一个说小浮儿的左手小拇指其实不是自己不小心割伤的,而是因为许妃嫉妒她的手生得美,所以逼着她将自己的那根手指给剁了下来,并劝另外那个听起来应该与小浮儿关系极好的内侍做事莫要冲动,一定要理解她不将实情告诉他的苦衷。
  他们所说的小浮儿,自然便是洪浮了,而那个最终并未压抑住自己怒气的内侍,应该便是许诺所说的已经被热水毁容的张宇了。
  至于听起来熟知内情的那个人,便是今日将李大衡和王子衿拦在外面的那个内侍。
  苏蔷不急着问许诺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殿门外的那些人,随后,波澜不惊的眸光停留在了那个站在最东面的内侍身上,问她道:“他叫什么?是什么来历?”
  此时那人已经收敛了他站在门口时的嚣张跋扈,束手垂首地站着,颇为老实的模样。
  许诺循着她的目光扫了外面一眼,心中明白地道:“他是田不凡,不是皇后的人,是内侍省随意指派过来的,虽然年纪大了,可至今身上还无一官半职,全因他平日在各个宫中都不好好做事,总是犯错,所以一直被内侍省赶来赶去。但他也是个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莫看他如今是个守门的,没什么用处,但若是有一日我失了势,第一个要将我赶出去的只怕便是他。”
  见她在此事上还不算糊涂,苏蔷赞同地点了点头,又不以为然道:“你倒是明白,不过,一个守门的未必就没有用处。”
  许诺听她话中有话,也起了疑心,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田不凡他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事?”
  苏蔷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那真相呢?洪浮断了手指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纵然她的手指生得再美,那她也不过是个奴婢,我又岂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再说,她是皇后的人,我最多不过是打她一巴掌出出气,就算有心要断了她的手指,又哪来的胆子?”许诺不忿道,“她是自己给我切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手指,是太医说救不得才任由她的手指断了,与我有何相干?那个张宇素日里闷声不响,没想到竟如此胆大妄为,还敢趁着洪浮不在跑过来与我对质,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无缘无故地将所有脏水都泼到了我的头上,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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