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啥?
司马懿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几日后,诸葛亮住的草庐里走出一个绿衫女子。
曹初正等着呢,瞧见那个人影,莞尔一笑:“黄夫人。”
……
邺城。
虽说曹初不在就没人管郭嘉喝酒了,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杯中之物到底比不得软玉温香来得中意。
寄回的信中全然是公事不说,就连问候都极其官方正式,如果不是字迹太过熟悉,郭嘉都快怀疑这信到底是不是曹初本人写的了。
当郭嘉浏览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句饱含歉意的话。
“昨日奉孝手书,吾反复读之,甚悦。奈何近日另有公事,故而迟归,还望奉孝见谅。甚念。”
郭嘉的视线在“反复读之”和“甚念”两个词上停留半晌,心情总算好上了些许。
程昱路过郭嘉身边,状似不经意感叹道:“我那夫人,一日得念叨我三回,哎呀。”
郭嘉捏扇子的力道一顿:“……你知道你这样很刻意吗?”
程昱揉了揉花白的鬓角,眯起眼睛:“我记得,前些日子主公好像又添了个儿子。”
这件事倒是见怪不怪,如果不算养子,曹操的膝下都有二十来个子女了。
郭嘉:“……”
翌日,曹操惊讶地发现平日里能不出城就不出城的军师祭酒突然过来找他,跟他告假说要去荆州逮人。
曹操一拍脑袋,想起他俩成婚的日子快到了,这才恍然大悟。
也不怪曹操的关注度不高,定亲之前还好,一定亲,曹初的表现就跟已经成婚了许久似的。若不是曹操记性好,恐怕早就把这件事抛之于脑后了。
他捻捻胡须,似乎也觉得女儿这回干的事情不太地道,左右最近除了筹备后勤没什么大事,于是大手一挥准了。
其实曹初没忘,不但没忘,甚至还每天都拿出来看一遍。
她小声数着竹简上的刻痕,提起毛笔往上划了一道:“还剩七十二天。”
赶紧办完公事就能回去了。
夏侯充好奇:“什么七十二天?”
曹初勾起笑容,下巴微抬:“不关你事。”
夏侯充翻了个白眼,扛着刀跑去外头跟亲兵们比划了。
……
孝期一满,陈群就马不停蹄地往邺城跑。
他怒气冲冲的进了城门,还没来得及下马,看见熟人曹昂便问道:“郭奉孝呢?”
曹昂看见他的反应有些疑惑,却还是答道:“他方才离开,长文何至如此愤怒?”
陈群气道:“还不是为了他与女公子定亲的事,你说说这像什么话!曹子脩,你身为兄长,为何不帮女公子说两句?”
一提起这个,曹昂就心虚:“别问了……这件事不能问。”
见他神情凝重,陈群总算稍稍冷静了些:“那我问你,郭奉孝这些日子的作风可有好上些许?可有醉酒逾越?可有无视礼法?可有不治行检?”
曹昂更心虚了,咬咬牙,继续道:“没有。”
陈群像是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睁大眼睛:“连喝酒都没有?”
曹昂想起他上回答应郭嘉的事,勉强扯谎道:“……没有。”
“哦?”陈群啧啧称奇,“那可真是怪了。”
曹昂抿起一个温和的笑容,转移话题:“长文还未曾见过丞相罢。”
陈群点头:“待我沐浴更衣,便去丞相府拜见。”
打死陈群都想不到一向谦逊守诺的大公子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尽管曹昂并不是自愿的。
……
荆州。
曹初此时还并不知道郭嘉来找她的事。
马车边,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正拎着一堆行礼,看上去有些吃力。
曹初极其自然地接过那些重物,帮她提上马车。
黄月英抿唇一笑,小声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曹初把她扶上马车,掀开帘子对着草庐门口的诸葛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诸葛亮眼皮一跳。
马车内。
黄月英拿着图纸,凑在曹初边上:“这个连弩一次可以连发十支箭……”
曹初仔细瞧上面的结构:“看上去是守城用的啊。”
人都已经拐到手了,她当然就没有了留在荆州的必要。
在瞧见黄月英的一瞬间,司马懿突然发觉,他看诸葛亮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当了几个月的邻居,司马懿自然知道她是诸葛亮的夫人。可如今曹初居然把人家的夫人带走了……
他指着曹初:“你……”
曹初眨眼,神情全然无辜:“我怎么啦?”
夏侯充低着脑袋跟在他们几个身后,瞧那样子,仿佛被抛弃了似的。
司马懿不禁低声发问:“如果我不肯离开,你是不是也会像带走黄夫人一样把我夫人也一并带走?”
曹初摇头:“仲达,你思虑的太多了。”
司马懿才不相信曹初有这么好心,问道:“为什么?”
曹初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声反问道:“你知道最后那辆马车上装的是什么吗?”
“什么?”司马懿心中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曹初阴测测地笑了笑:“绳子、棍子、麻袋,任君择其一。”
司马懿背后一凉。
……
几日后,司马徽听闻诸葛亮又准备搬家了,便施施然来拜访。
屋内。
司马徽进屋,见他正在抚琴,有些疑惑:“孔明啊。”
诸葛亮停下琴声,抬头。
司马徽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夫人呢?”
平日里,司马徽来拜访诸葛亮的时候,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都是在边上的。
可现在却只有诸葛亮一个人,这不合常理。
诸葛亮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走了。”
司马徽秒懂。
每次他友人被拐走的时候,诸葛亮就是这个表情。
司马徽吃了口茶,试探着问道:“黄夫人走了,那她父亲呢?”
黄月英的父亲黄承彦是荆襄名士,不可能放任女儿被拐走啊!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也走了。”
司马徽险些把茶喷出来——这次似乎有点狠。
拐走黄承彦倒是能理解,毕竟他的名气很大。又听闻曹丞相用重金把早年被匈奴左贤王掳去的蔡邕之女,也就是蔡昭姬给赎了回来。看样子,过不了多久邺城那边又会有新的动作。
说起来,他记得黄月英的舅舅是出身荆襄大族的蔡瑁,也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小童正在帮诸葛亮整理东西,扬声问道:“先生,你的图纸呢?”
诸葛亮一脸麻木:“被夫人带走了。”
司马徽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是在憋笑。
小童惊讶地捂住嘴巴。
司马徽憋了半天,最后同情地拍了拍诸葛亮的肩,安慰道:“至少你还在这里。”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太妥当,补充道:“虽然很快又要搬走了。”
诸葛亮:“……”
你走!
第74章 怒发冲冠
距离曹初离开襄阳,已有数日。
夕阳西下, 不知是因何缘故, 曹初鬼使神差往前努力望了一眼。
不望不要紧,这一望便望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极其熟悉, 熟悉到她不敢相信。
曹初微微勒住了缰绳, 脖颈微抬, 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坐着的马颇有灵性, 竟也顺着这轻微的力道停了下来。
夏侯充心生疑惑, 转头看她:“怎么了?”
曹初轻声开口:“来了。”
随着那道身影愈来愈近, 曹初的眸中的喜色也愈发明显。
夏侯充难得见她有如此笑意,就连成功坑到刘表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么高兴, 便也闭紧嘴不言语,想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袭天青色愈发近了, 仿佛是在天与地最近的地方远远行来。再不像方才一缕青烟似的, 远得抓不住。
连赶了几日的路, 即便是注意些,眉梢间也不免带了些微的风尘。可这些落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不显狼狈,眉眼间风华依旧欲喧宾夺主般夺目。
曹初专注地望着, 呼吸不觉放轻,就连落叶悄然飘在她肩头也浑然不知。
郭嘉已行到近前, 抬手轻拂去她肩头的落叶:“随我回去罢。”
曹初拢住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复又往他身上一望, 声音愤愤然扬了几度:“都这种天了你还敢穿单衣, 要不要命了!”
郭嘉身上仅着一层薄薄单衣, 闻言笑道:“穿多了行动不便, 路赶得慢,怕是见不着你。”
曹初乍然听见如此言语,无措地抿了唇,双颊微有发烫:“……你若担心见不着我,我可以等你的。日后切不可如此了。”
说罢,她立即去取衣给郭嘉披上。
郭嘉刚要开口,却只见曹初微眯了眼,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饮了几坛?”
这酒气都快冲天了!
郭嘉镇定自若,施施然策马与她并行:“不过四坛而已。”
“这样啊……”曹初略有些怀疑,却还是努力在心中劝服自个儿。
郭嘉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已去过荆州,方才便是从襄阳过来,倒是遇见了一个识得你的人。”
曹初的心里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此人可是姓诸葛?”
郭嘉点头:“他似乎对子劭颇为忌讳,就连边上的书童都用艾叶熏过,说是要祛祛霉气。”
曹初:“……”
郭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饶有兴味道:“他还说你带走了他的夫人。”
曹初神神秘秘,附耳对他道:“下回是他的书童。”
郭嘉忽略心底那丝微妙的同情,最终慢悠悠地开了口:“甚好。”
一旁的司马懿眼皮抽抽——没救了。
曹初开始说起正事:“丞相命人将蔡昭姬从匈奴接了回来,学官可以办起来了。”
打从一开始,她得知徐庶明明是颍川人却去荆州求学的时候,曹初就在思量这些。
司马徽也是颍川人,曹初曾问过他来荆州的缘由,就是因为荆州牧刘表设立学官,博求名士。
名士司马徽去了荆州,慕名而去拜访他的人就跟着去了,而荆州当地的学官又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留下当学子,这便是良性循环。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谁也没避讳。故而边上的司马懿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眉心一蹙,总觉得曹初把诸葛亮的夫人和岳父都打包带走之前是有预谋的。
你看,第一回去荆州是偶然,那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呢?哪来那么多偶然。
说曹初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忽悠走黄承彦的那些说辞指不定就是她早就想好的,一块拐走黄月英更是早有打算。
要不然,哪有今天请走个足以吸引学子去拜访的名士,明日丞相就刚巧同意像荆州那样设立学官的事儿?
其实曹操也设立过学官,但他的方式跟刘表不一样。
郡县每满五百户就必须开设学官,选拔优秀人才进行教育。优待战死将士的亲人,授其土田耕牛,让他们入学官。
曹操的这两个政令简直把世家得罪了个彻底。世家有族学,还能请西席,至于曹操的这个学官,其中的好处对他们来说十分有限。
不用脑子都能想到,曹操的这个学官并不是专门为世家设的,至于到底是给谁设的……显而易见。
兴办教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而且投入很大,曹初自然得想办法让其发挥最大的作用。
刘表设立的荆州学官名气这么响,跟他召请来的名士有很大的关联。
司马懿的猜测并没有错,这回曹初把黄承彦请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其实她原本的打算是把司马徽也请过去的,毕竟司马徽的故乡就在颍川郡,而许都就在颍川郡的范围之内,按理来说,请司马徽应该比请黄承彦容易些。
可事实恰恰相反,黄承彦很顺利的答应了,而司马徽却没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我觉得我身上有安慰孔明的责任。”
虽然司马徽的安慰更像是在补刀。
当然,如果曹初真的连司马徽都拐走了,刘表估计得跟她拼命。
郭嘉微微颔首:“办成学官怕是要待到明年,接下来还有战事。”
夏侯充被二人挤到后面,一脸生无可恋,回头想找司马懿叨叨几句,却发现人家正跟自己的妻子说着体己话。
他的表情愈发漠然了。半晌,他突然想起同样是形单影只的黄月英,正了正神色,唤道:“黄夫人。”
黄月英正坐在她父亲边上研究图纸呢,闻言抬头:“怎么了?”
夏侯充默默转身:“……没什么。”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形单影只的人,的确只有他夏侯子真一个。
……
刘表见曹操整日派人来襄阳,派的偏偏还不是别人,正是近日风头正盛的曹初,心中不禁纳闷。
难道曹操真的开始图谋荆州了?
思来想去,刘表便特意命人去了封信给曹操,开始质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