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被他晃得眼晕, 赶忙喊停:“长文莫要动怒啊。”
他并不理解陈群的脑回路, 论武力值, 就连王越都坦然说自己晚一步后悔没能收曹初为徒,否则曹初在剑术上的成就绝对要比现在好得多。
虽然现在曹初也是王越最得意的徒孙, 可王越心底还是有些遗憾。
徐庶跟王越学过一阵子剑,清楚要让这位老人家说出这样的话有多难。
王越的眼光一向很高, 能使得他说出这种话, 说明曹初本身就有过人之处。
所以说,论起武力值来,是曹初强迫郭嘉还差不多呢。
但陈群不清楚这些, 他只知道寻常女子在力气上是比不过男子的。
在他的眼里,曹初肯定打不过郭嘉。
陈群掏出一本厚得要命的小本本, 严肃记下。
……
屋内, 很安静。
曹初左右张望, 侧起耳朵凝神谛听。
在确认郭嘉不在外面之后, 她轻轻端起榻边的漆碗, 转过身去,偷偷把药倒掉一半。
这药是华佗开的,说是有助于安胎。
可华佗开的药,那味道……就连曹操和郭嘉都嫌弃的要命,更别说曹初了。
第一回干这种倒药的事儿,曹初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少喝苦药的开心。
倒完药,曹初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欢天喜地转过来,接着就傻眼了。
郭嘉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门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倒药被抓了个现形,曹初的笑意凝在唇边,勉强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来,心虚道:“奉孝,你怎么在这呢。”
郭嘉左手端着半碗药,右手负在身后:“乖,喝了。”
半碗药,刚好是她倒掉的那些量,想来是早就知道她会倒药,故意为之。
曹初默默接过药碗,一口喝下。
正当她被苦的不行的时候,口中被塞了一块甜腻腻的蜜饯,裹在外面的蜜汁化开,药的苦涩瞬间被铺天盖地袭来的甜味所取代。
曹初惊喜:“这地方怎么会有蜜饯?”
郭嘉把负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果然是个蜜饯罐子。
曹初捧过罐子抱在怀里,小声道:“谢谢。”
她一开始还疑惑郭嘉大清早出门干嘛去呢,没想到是给她寻蜜饯去了。风尘仆仆的样子,定然跑了不少路。
郭嘉将身子微微倚到她眼前,挑眉:“高兴?”
曹初点头。
郭嘉的唇边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语气宠溺:“那就乖乖喝药,不要倒掉。”
曹初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我以后都不倒药了,你不要为我跑那么多路,会累。”
郭嘉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我乐意。”
……
待曹操召集众人议事时,郭嘉就离开了。
他按兵不动,就驻军在易州城内,辽东的公孙康果然把二袁的人头双手奉上,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归顺。
如非必要,曹操还是不愿大动干戈的,毕竟每当他灭了一个地方,必然要拔除隐藏的残余势力,费力不说,还拔不干净,容易起叛乱。
而且辽东在这个年代是极偏的地方,它边上的乐浪、带方两郡就是后世的朝鲜半岛,很难做到彻底管控。
若公孙康这种地头蛇愿意归顺,他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
曹彰匆忙跑来,神秘兮兮地对着曹初耳语一番。
曹初眼睛一亮:“铜鼎?”
火锅啊!
虽说大夏天吃火锅不多见,但这边地处偏远,气候寒冷,即使是名义上的夏天也能隐隐感受到凉意。
要知道,一旦回到邺城,天气就很热了。所以才要抓紧还没回军的时候过个瘾。
曹彰挠挠后颈,不好意思道:“我方才去和二兄猎了些家伙,他让我叫上你和四弟一起。”
本来他也想到要叫曹初和曹植一起的,可惜曹丕比他早了一步开口。
汉人有分案而食的习惯,但是行军毕竟条件不好,鼎只有一个,这东西又不算太流行,不是处处都有的。
曹初随着他的引路,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鼎边放了四张榻,四个人相对而坐,刚好围在鼎边上。
半柱香前,曹丕还跟曹彰因为鼎内到底要不要放甜的争了起来。
曹丕坚持要放,曹彰拼命不让,争了半盏茶的时间还没完。
最后还是曹丕想了个办法,在铜鼎的中间安了块铜片,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正常的汤,一半是他这里的甜汤。
曹初一瞧,这不是后世的鸳鸯锅么。
此时曹植也来了,甫一见面就开心道:“阿姊,二兄,三兄!”
曹初笑着应了,好奇问曹彰:“为什么要在这里放鼎啊?”
曹彰神秘兮兮地把她和曹植拉到一边:“这件事不能让大兄和阿翁知道。”
一旦被曹昂发现,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教训他们不好好呆着,私自去打猎。
而如果被曹操发现,依照他吃鱼的喜好,肯定会往铜鼎里面放鱼!
那么问题来了,曹操不喜欢甜的,那他肯定会把鱼放在曹彰的那一侧。
曹彰一向是最拒绝吃鱼的,因为挑鱼刺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麻烦,而且他不喜欢鱼腥味。
曹初秒懂,小心翼翼地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到鼎边坐下。
曹彰都不太敢动她,生怕自己没轻没重地碰坏了哪儿:“阿姊,你小心着些。”
曹丕眼疾手快地往她的位置塞了个垫子。
曹初笑道:“多谢。”
虽然她没那么娇弱需要照顾,但他们这份细节处的关切却十足熨贴。
“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谢的。”
曹彰一脸自然地拿起曹植的袖子擦了擦手。
由于曹丕不肯把自己的袖子给曹彰擦手,于是曹彰就去欺负弟弟曹植了。
曹植低头望了望被揉皱的袖子,露出一个怎么看怎么甜的笑容来。
曹丕扶额,不忍直视。
——他的四弟为什么这么好欺负!
就连曹初都看不下去了:“彰儿,别欺负弟弟。”
曹彰摆摆手:“阿姊,都是自家兄弟,您莫要跟我说这个,当年您不是还想让二兄扮成……唔!”
话还没说完,只见曹丕飞快地拿起箸往鼎里一夹,唰地往曹彰嘴里塞了一块带着甜味儿、半生不熟的肉。
一股夹杂着甜和血腥味的感觉直冲脑门。
曹彰委委屈屈地把肉往边上一吐:“……我不说就是了嘛。”
曹丕点头,对他的识趣非常满意。
曹初憋笑。
曹彰继续往鼎里放肉,一边抱怨:“大块的生肉用匕首不好切,只能等熟了捞上来再切小。”
曹初瞧了一眼边上摆着的生肉,抬手按住剑柄:“这简单,青釭削铁如泥,不如我来试试?”
曹彰眼睛一亮:“好啊!”
曹植也期待地看着她。
一声悦耳的嗡鸣响起,青釭剑出鞘。曹初拔剑的姿势很潇洒,即使揣着崽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
就在曹初的剑即将接触到肉的时候,曹丕唰地抬手,精准地捏住了剑尖:“等一下。”
曹初一头雾水:“怎么了?”
捏剑尖是危险动作!
曹丕认真道:“我见过阿翁用青釭杀人。”
曹初眨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也用青釭杀过人啊。”
曹彰一拍大腿:“杀人的剑怎么了?不都是切肉,一样一样。”
曹植试探道:“擦干净应该就没事了吧。”
曹丕摇头:“你想想,你吃的肉上很有可能会沾有敌人的残留脑浆,肠子,血……”
曹植噫了一声:“二兄你不要再说了,好恶心。”
曹初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旋即归剑入鞘。
但是青釭剑她每天都会擦三遍的!
半晌。
鼎内汤汁沸腾,热气缓缓腾升起,浮上的肉片泛着成熟的色泽,诱人的香味飘入鼻端。
曹初往里面瞧了一眼:“能吃了。”
曹彰用匕捞起一根羊腿放入盘中,接着直接用手抓起来啃,毫无悬念地收获了边上曹丕嫌弃的目光。
曹丕熟练地用匕首将肉细细切成合适的大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能入口,每块肉的大小都一模一样。
曹植学着他的样子,拿出匕首切肉。见曹初坐在那没动,盘中空荡荡,还把自己的盘子里切好的肉分给她一半。
曹初道了谢,拿起箸筷刚要夹肉,却发现对面的曹丕正拿起干净的巾细细擦着自己的箸。
曹初收回手,放下没擦过的箸,望了一眼被人特意摆在她手边、但她却从没动过的白色巾帕,抱着剑默默思考人生。
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妹子,活的似乎……有点糙?
第87章 准备南下
就在曹初怀疑人生的时候, 远处飘来一声哀嚎。
“救命啊——”
声音很凄厉。
曹彰一手抓着羊腿, 扬起脖子张望, 疑惑道:“这么僻静的地方也有人来,谁啊。”
曹初颇觉耳熟,立即起身去查看情况:“是夏侯子真。”
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喊救命干嘛, 平时又没人的。
夏侯充一见曹初就跟见了救星似的, 非常没面子地躲到了她身后,探出个脑袋张望。
他身后跟一个气势汹汹扛着画戟的女孩子。
曹初挑眉:“这位小娘子为何要……”
那女子一袭红衫,袖口收紧, 看上去并不似寻常闺中女子。
她甫一见到曹初就眼睛一亮,却又不敢上前。只是红着脸跟曹初道了歉,看上去像是对打扰他们这件事抱有很深的歉意。
曹初还想再问, 那女子对他们匆匆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离去了。
曹初挑眉,按住心底的好奇,转头问夏侯充:“你干了什么?”
夏侯充好不容易能喘口气, 顾不得解释,连忙请求:“你……别告诉大公子啊。”
曹初无奈:“那你倒是说你干了什么呀。”
夏侯充如蒙大赦, 竹筒倒豆子似的解释了一番。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夏侯充平日里为人还算可以,这日瞧见司马懿闲着没事, 就怂恿他去这个年代的特殊场所。
——兄弟,我看你边上也没个红袖添香的, 不如我俩一起去……
司马懿还没回答呢, 谁知他夫人闻言大怒, 拔出司马懿身上的佩剑就径自把夏侯充赶了出去。
夏侯充悻悻,心下一琢磨,曹昂洁身自好,作风又清正,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去找他,该找个胆大又不惧内的。
于是夏侯充去找了吕布。
吕布嫌弃脸:“没兴趣。”
——家有美妻美妾,找什么野花儿啊!
谁知夏侯充这话刚好被吕布的女儿吕姝听到了,她的性子倒不寻常,不爱念书,就爱跟着吕布摆弄画戟,并且十分崇拜曹初。
一听这话还得了,吕姝抄起画戟就追着夏侯充打。
夏侯充不想得罪吕布,只得抱头鼠窜,还好死不死把这么丢脸的一面给平日里与他最不对付的曹初瞧见了。
曹彰听完全过程,评价道:“活该。”
曹初嫌弃道:“我说夏侯娘子,你打得过谁啊?”
夏侯充不服气:“……我那是不想打。”
吕布那里得罪曹昂的将军府是另一码事,但若是夏侯充跟吕姝打了起来,那就直接上升成两个将军府之间的纠纷了。饶是夏侯充情商再低,他至少不会去坑队友。
“你还有理了。”曹初眼皮一跳。
刚刚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倒还挺好玩的,不知道能不能拐过来。
曹彰好奇问道:“你真的去过那里啊,是什么样子的?”
曹初维持着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表情,实际上悄悄竖起了耳朵。
曹植也想听,被曹丕捂住了耳朵。
夏侯充爆红了脸:“……我没有!”
他也是听说了,好奇而已!
而且这年代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伎”,曹操的妾室卞氏就是娼伎出身,并不是“妓”。
所以,夏侯充也就是去听听曲儿而已,没想真干什么。
曹初眨眼,哦了一声。
被夏侯充这么一打岔,火锅是吃不成了,算一算,也该到郭嘉回来的时间。
曹初立即回屋,装作乖乖待在屋子里从没有出去过的模样。
……
北方已定,再加上军中有许多人水土不服的缘故,在稳定了大局后曹操很快就率军回邺了。
这些年来,曹初的身上累计了很多战功,尤其是这一次诱蹋顿攻城。
守城看似轻松,但曹初在守住城的同时还要让蹋顿看到“希望”就很难了,若没有她,曹昂也擒不住蹋顿。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做的,能做到曹初这种程度的更是不容易,曹操在这方面一向不吝惜嘉奖。
她很快就升任了,或者说是调任。
但曹初现在还怀着孕,曹操的确没有给属下放这种假的经验,只是让她生完孩子之后再调任,而她现在还是干着曹昂府内的将兵长史一职。
将军府。
曹初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由于腹中胎儿来得意外,她休养了好些日子才来将军府继续处理公务。
夏侯充见到她,激动地跳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他不想加班了!
曹昂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的领子:“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