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迟阳还是提醒她,“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引起重视。”
“你是说我妈可能有心理疾病?”
“额……我想……可能比心理疾病还要严重一点。”
梁圆舒一惊:“难道是精神问题?”
“也不能这么绝对。”迟阳安抚她,“建议还是给她先做做检查。”
“好,我知道了。”梁圆舒点点头,若有所思。
“好了,我的说完了,你呢?”
“啊?”
“想说的话是什么?”迟阳提醒她。
“哦,我是想……”梁圆舒底气不足,欲言又止。
迟阳替她说完:“你想留在国内?”
刚刚在医院里,梁圆舒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当然也听得出来,当时她并不是为了敷衍乔静淞。
梁圆舒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如果我说不呢?”迟阳很严肃,看起来他并不像开玩笑。
梁圆舒赶忙解释道:“只要帮二哥把公司的事扶上正轨,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帮他?”迟阳不以为然。
“但是我妈目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她不相信别人,在二哥能独当一面之前,我留下至少能让她安心。”
迟阳并没有说话。
“你相信我,一年……”她举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换成两根,“两年,最多两年,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迟阳见她如此执着,也知多说无益,除了接受、支持她,他别无选择。
“我和你一起留下来。”他说。
“不要。”梁圆舒一口拒绝,“我妈现在还接受不了你,你的存在会让她情绪更不稳定,还是给她点时间吧,我会慢慢给她做思想工作的。”
迟阳不再倔强,只说了一句:“好,我等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拥抱,梁圆舒轻轻把头埋在他怀里:“其实如果你真的反对我留在国内,也不会明知道我想留下,还把我妈的情况告诉我,对不对?”
“我只是想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你。”迟阳抚着她的头发,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强调了一遍:“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等你的。”声音轻却坚定。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
迟阳走的那天,梁圆舒千赶万赶,才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她急匆匆赶到机场,总算没有太迟。
迟阳惊讶地看着她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跌跌撞撞跑过来,动作笨拙而可爱。他迎上去,帮她扶稳箱子,笑道:“怎么?反悔了?要跟我一起走?”
“当然不是,这个是给你的。”梁圆舒把行李箱拉杆往他手心里一放。
迟阳有点抗拒,这比他自己的行李箱还要大,他皱着眉:“是什么啊?”
梁圆舒看看他身后小小的行李箱,一副“你看你可真不让人省心”的表情,不满地摇摇头,把自己带来的行李箱又往他怀里推了推,解释道:“一些国外不容易买到的日用品,都在里面了。”
迟阳好笑地看着她。
梁圆舒仰着头,骄傲地看着他,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求表扬。
迟阳眉毛跳了一下又一下,强忍下拒绝的话,违心地挂上一个笑容,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说完自己都嫌假。
但是没关系,梁圆舒当真了。她笑得更得意了,拉着他滔滔不绝起来:“我查了,那边纬度跟泰城差不多,只不过是内陆,冬天应该会更冷一点,也比较干燥,你一定要多抹点护肤品知不知道?我看你在这边就什么都不抹,有时候还用香皂洗脸,这是不行的,如果到时候你回来,变成一脸皱纹的老头子,我可是拒绝签收的。”
迟阳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于是也摸着自己的脸,假装受到伤害的样子,与她打趣道:“我以为你看上的是人家的内涵。”
梁圆舒笑道:“当然是看上你的脸。”
“哦?”迟阳陪着她入戏,“那接近我也是为了补习数学喽?”
“这倒不是。”梁圆舒摇摇头,“怎么能为了补数学就做这种事呢。”
迟阳这才笑起来,看着她,期待她说点什么好听的。
岂料她话锋一转:“必须是为了排球啊,你不知道,我啊,喜欢大学生联赛上一个二传手,为了更接近我的偶像,就利用你教我打球呗。”
迟阳虽然知道她是信口胡说,却还是被这丫头煞有介事的样子气得够呛,眉头一挑,圈着她的小细腰,把她拉到自己近前,两具身体密密实实地贴在一块,他与她对视,问:“偶像?是谁?”
梁圆舒对他吃味的样子很满意,调皮地莞尔一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认识的,就是泰大排球队的二传。”
迟阳一愣,他当然认识,泰大的二传手,就是他啊。他松了一口气,满足地微微笑起来。
下一秒,迟阳的动作僵住了,环着她腰肢的手臂也陡然收紧。
“等我。”梁圆舒咬着他的耳朵,声音像是春日里纷飞的胡蝶。
夜色渐浓,周琳玥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被人拦住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哦,迟阳走了?”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迟阳的。”
周琳玥倚在树干上,懒懒道:“OK,你想说什么?”
梁圆舒酝酿了许久,才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成天借着近水楼台,动不动就假装不经意地暗示我二哥,给他吹耳边风,让他怀疑我大哥对我有非分之想,让他觉得我大哥图谋我家的财产,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梁圆舒双手攥拳,“挑拨我两个哥哥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象力很强嘛,怎么不去做编剧。”周琳玥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容太刺眼,梁圆舒情绪更加激动:“你还笑得出来?现在我大哥搞成这样,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做这种事,晚上睡觉睡得踏实吗?”
“这苍蝇啊,不叮无缝的蛋,”周琳玥淡淡地说,“我吧,也就是随便说说,女人都比较八卦,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你们梁家那个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早就被虫蛀的千疮百孔了,你不能怪别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梁圆舒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而危险,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你在给谁做事。”
周琳玥游刃有余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崩裂,她没想到这个草包大小姐竟然这样聪明。
梁圆舒继续说:“我没工夫追究你的责任,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对她说的话,周琳玥始料未及,想了想,问:“你在求我帮你?”
“不,不是求你帮我,是要求你帮我。”加一个字,意义完全不同。
“你凭什么要求我?”
“凭你欠了我哥的!我两个哥哥,一个把你当人才,重用你,一个把你当朋友,信任你,你算计他们,把我家搞得一团乱,你欠的,不该还吗?”梁圆舒愤愤道。
“噗!”周琳玥忍不住笑了,“既然知道我是忠人之事,就该知道,我不是白做的吧。”
竟然坐地起价?梁圆舒气得质问:“你都没有良心的吗?”
“我以为你会有点长进的。”周琳玥摇摇头,遗憾道,“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不是靠‘良心’活下来的。”
梁圆舒被说得无法反驳。
“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再来跟我谈。”周琳玥凑近她,压低声音,“放心,我还是有商业道德的,今天的谈话,我暂时不会说出去,不过你得快点,再过几天,这个保密协议就不一定管用了。”
梁圆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有不甘地对着面前的树干狠狠地踹了一脚。
第49章
五年后, A国。
一场大雨驱走连续数天的阴沉。
迟阳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关闭了办公室的灯。雨已经停了, 他推开窗子,初霁的夜里,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一轮朗月挂在当空,他看着看着,竟出了神。
“真的要回去?”男人开口问。
迟阳没有回头,他依然保持着举头望月的姿势, 沉默许久, 才应道:“嗯。”
来的人是一男一女, 女人竭力劝说:“就算不在这间公司干, 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 伯母也已经接过来了, 何必回国呢?”
“我跟瑞福有协议在先。”
“其实你和瑞福仅仅是口头协议, 连法律效力都没有,即使是有, 凭你现在的身价,要陪这点违约金也没有多难。况且你后几年的学费都是自己负担的。”对他这份执着,女人根本不认同。
男人伸手拉住女人,制止她:“Linda,你就让他回去吧。”
女人不死心,追问:“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掉她?你别忘了,是她抛弃了你。”
迟阳压下不满, 尽量保持礼貌:“Linda,这是我的私事。”
说完,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什么要忘?他所有的爱、青春和激/情,都在那个人身上得到最尽情的燃烧,他想,也许到了八十岁,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夜夜入梦,清晰如昨。
迟阳犹记得刚来A国的那天,天气也是这样,天空里阴霾一片,他下了飞机,就给梁圆舒打电话报平安,没有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第三次打过去,电话被接起来,梁圆舒听起来行色匆匆的,没说两句,就挂掉了。
再后来,她的话越来越少,行踪越来越不定,与他的联系越来越少。先从电话里消失,换了号码,再从网络上消失,慢慢地不再上线,最后,彻底的断了联系。
迟阳的隔壁住着个来野/鸡大学读MBA的少爷,整天梳个骚气的发型,开着跑车泡着吧,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迟阳心情不好,去酒吧喝酒时遇见他,他信誓旦旦地说:“哥们儿,想开点吧,你以为非要明确说了‘分手’俩字才能散伙?把人叫出来,面对面宣布分手,再来个纠缠不清哭哭啼啼的,你说多尴尬。躲你,这就是分手的意思啊。跟你实话说吧,哥哥我次次都是这么干的,躲着的次数多了,说话冷淡了,对方也就该识趣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好聚好散嘛,你说是不是?”
可是迟阳不是一个识趣的人。他一次又一次地联系她,还回去找过她,但都没能见到,得到的回答都是“大小姐不在”。
这次就连室友也看不下去了,告诉他算了吧,冷处理是异地恋分手的常用方式,室友现身说法,把自己经历过的被甩过程分享给他,劝他别再执着。
迟阳本来不是个执着的人,但这次他也许是与梁圆舒交往久了,被她传染,反正就是铁了心的要一根筋下去。
“我们俩不一样。”他对室友说。
室友也急了:“别傻了好吗?我刚认识我前女友的时候,觉得我们俩那就是金童玉女转世,最后她绿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金童玉女,丫就是一潘金莲!谁分手之前不是笃定着自己正经历的是一份纯洁、美好、天上有地下无、凡夫俗子永远理解不了的神圣的爱情?可又怎么样呢?别以为自己和我们不一样,难道就因为你颜值高,你的爱情就应该比我们的更坚定、更神圣了?”
迟阳无法反驳,他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可是,他依旧无理由的坚信着,梁圆舒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第三年,他的母亲被人送到A国来。
他问母亲是不是梁圆舒做的,母亲却奇怪地反问:不是你要接我过来的吗?
这让他心中疑云更重,于是第五年,一拿到毕业证书,接到瑞福的召他回国通知,他便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高薪厚禄,收拾起了行囊。与其说毫不犹豫,倒不如说是得偿所愿。
迟阳手中握着护照和登机牌,目光坚定,这一次,不管怎样,他都想要一个答案。
梁圆舒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脚往地上一蹬,椅子往左滑,速度一点点减慢,最后停住,再蹬,往右滑……
不知这样玩了多少次,孙志高从外面笑盈盈地进来。
“大小姐,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孙叔叔,”她从椅子上蹦下来,“我二哥呢?”
孙志高陪着笑:“总经理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劳吗?”
“哦,也没什么事,杜家三小姐不是说后天结婚嘛,明天晚上的单身party就想在咱们酒店办,她准备婚礼太忙,托我过来,帮她看看房间布置什么的。”梁圆舒抬腕看了看表,表盘上的碎钻在脸上反射出炫目的光,“事出突然,时间可能有点赶,你可得派个得力的人跟我去。”
“这个没问题,”孙志高对身后的周琳玥吩咐道,“你陪大小姐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的改的你立马去办。”
周琳玥恭敬地点点头。
梁圆舒带着她往外走,孙志高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对了大小姐,一会儿你们看完了,我顺便载你回去?梁先生让我今天去你家吃晚饭。”
“不了孙叔叔,我今天晚上还有个饭局。”梁圆舒把滑下的头发拨至耳后,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耳环将皮肤的白皙衬托得更为明显,“李华今天回来,要办接风宴。”
“哪个李华?”
“万圣百货李老板独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妈妈给你安排过相亲的那个?”孙志高开玩笑道,“小心云寒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