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矜持点——小洋火儿
时间:2018-10-07 09:15:10

  梁敏行一脸莫名地在秦无双的催促下跨过了火盆,工作人员们拉开了门,梁谨言和乔静淞各自坐在轮椅中,笑着看他。
  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梁谨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点搞不清状况,自己才进去十来天,怎么有种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感觉。
  “妈?大哥?你们……好了?”他的样子呆呆的。
  周琳玥解释道:“你母亲早就好起来了,只是怕那女人有所察觉再来伤害他们,才装成病恹恹的样子,梁圆舒查到,孙佳丽长期给你妈妈服用神经性药物,让人吃了变得嗜睡,而且喜怒无常,从那之后她就偷偷把药换掉,为的就是让那女人放松警惕,露出真面目。至于你大哥——”这个周琳玥还真不清楚。
  秦无双把话接过来,说:“你大哥一个月以前就能说话了,不过这腿……还是行动不便,需要调养。”
  梁敏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过得像是在做梦,现在梦醒了,是被人掐醒的,这一下掐得真疼。他低着头,视线停留在大哥盖着毯子的腿上,大哥出事之后,他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去看这双腿。
  小的时候,大哥带他打球、跑步、骑车,那些年,他总是在观察大哥的腿,他总是悄悄地羡慕着,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么长的腿,打球的时候不再被大哥轻易盖帽,跑步的时候一脚跨出去就能比大哥的距离长,骑车的时候再也不会小短腿够不到车蹬子。
  他有多少年没有仔仔细细地去端详大哥的腿了?大概从他也终于如愿拥有一双长腿那一年开始吧。他不再仰望和崇拜,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和大哥放在一起比较,当他发现一件事比不过的时候,他就开始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最后,他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好,所有吃喝玩乐的事情,他都精通,高尔夫协会的荣誉主席、红酒协会的特邀品酒师,各大时尚杂志每季都瞄着他的穿衣打扮动向,可是任凭他拥有再多的头衔,他也再没有像小时候骑车摔倒时那样,听大哥说一句“你很棒”。
  就连亲生母亲,都把大哥当做可靠的人,他在大哥面前,愈发像个废物。他并不妒忌大哥,只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一再否定。谈个恋爱,大哥说,她们都是为了你的钱;挠破脑袋想了个提案,大哥说,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唯一一次大哥顺了他的意,就是把周琳玥弄进公司,结果却是引火烧身。
  他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每一次,大哥说的都是对的。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他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转啊转,落下来,滴在毯子上,“啪嗒”,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圆点,梁谨言一惊,这个弟弟,从小就是典型的缺心眼、没心没肺,摔倒了不管腿疼不疼,先要担心衣服脏没脏,成天嘻嘻哈哈的,除了在襁褓里哭过,梁谨言从没见他流过泪。
  梁敏行慢慢地跪下去,跪在梁谨言脚边,捂着脸,泣不成声道:“大哥……对不起……”
  乔静淞转动着轮椅凑过来,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流着泪责骂:“你个不争气的,你现在才知道错,现在才知道错!”
  梁谨言叹了口气,他现在抬手还有些困难,费力地把手抬起来,覆在梁敏行的头上,略显笨拙地一下一下抚摸着。
  梁敏行忍着背上的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错了……大哥,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很久,三个人情绪渐渐平复,梁敏行擦了擦眼泪,啜泣着,四下看了看,问:“月月呢?”
  梁谨言指了指楼上,说:“她对你还有怨气,不愿意下来,你……自求多福。”
 
 
第66章 
  梁敏行听了大哥的话, 点了点头, 上楼, 来到403房间外,敲门。
  “谁?”
  “Room service.”梁敏行故意尖着嗓子玩变声。
  梁圆舒和梁敏行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还能听不出是他?她不耐烦地说:“走走走, 我没叫客房服务。”
  “小姐,特殊服务,你想怎样都听你的。”梁敏行脸皮厚起来没边,“人家会的可多了。”
  “是吗?那——”梁圆舒冷冷淡淡地说, “学个狗叫听听。”
  “汪!”
  “听不见。”
  “汪汪汪!”
  “大点声。”
  “你开门, 开门就听见了。”他苦苦哀求, 可怜兮兮的, “好妹妹, 我知错了, 你给哥开门吧, 我当面给你道歉,学狗叫还是学猪叫, 随便你,行不行?”
  梁圆舒一把拉开房门:“你有什么错啊,你是总经理,我说不过你,谁对你好找谁去!”
  梁敏行见她开了门,赶忙挤进一个脑袋,讨好:“谁能比我妹妹对我好?”
  梁圆舒好多年没见到二哥这样鲜活的样子了, 这些年,他们甚至都没有坐在一起交谈过。
  自从家里出了事,每个人都把自己封闭起来,就连大哥和母亲也是,大家各自承受着一切,彼此之间不谈心、不交流,好像活着的意义,就是重振家业,与其说他们是家人,倒不如说是盟友。她恍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与家人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打打闹闹了。
  她靠在门边,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乱七八糟的梁敏行。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情孙家兄妹,因为同样的说辞,他跟我说过,跟迟阳说过,我想应该跟你也说过,估计跟所有接触过的人,都说过。他们把自己包装成知恩图报又安分守己的偏房,以博取别人的同情。我承认,我一度也被孙佳丽那唯唯诺诺毫无野心的样子欺骗过。”这些年,她看到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她也希望梁敏行能成熟起来,“别人给一点小恩小惠,对你好一点,帮你撒谎,替你顶罪,你就以为人家是朋友,听人家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多惨多可怜就相信,又是给钱,又是给关爱。梁敏行,好心本没有错,但未加思考不去考证,被人骗了的话,别人不会觉得你好,只会觉得你傻。”
  梁敏行低着头,他赫然发现,别人都已经长大,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怨自艾,妹妹如今更像是一个姐姐,而他是熊孩子。
  “我被猪油蒙了心,信错了人。”他心中悔恨,“让你伤心了,对不起,妹妹,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吧。”
  “哼。”梁圆舒不松口。
  梁敏行又拿出死皮赖脸的看家本领,非要进门。
  梁圆舒毫不留情地双手把他推出去:“不行不行!进什么进?我跟你多大仇?一身晦气就想进我屋?”
  梁敏行有点急,低声下气地求饶:“我发誓,以后都不犯浑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梁圆舒冷着脸不理他,从衣兜里摸出房卡,两指夹着,递过去,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故作高傲地说:“408,你房间。赶紧去拿柚子叶洗洗,你太臭了,有什么事洗完再说。”
  梁敏行愣了一下,嘴巴咧得大大的,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给我准备了柚子叶水?”
  梁圆舒淡淡道:“客房服务准备的。”
  梁敏行把卡接过来贴在嘴上再拿开,隔空给了她一个飞吻:“遵命!”
  过了一会儿,梁谨言也上来了,秦无双见他有话要和妹妹说的样子,体贴地把他推进梁圆舒屋子里,借口下楼拿药,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
  “怎么,还生敏行的气?”梁谨言笑着问。
  梁圆舒嘟着嘴,不满:“他把你搞成这样,你不生气吗?”
  “这你就不公正了,我出事,与他无关。”梁谨言提醒他,“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到他身上,‘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但我们都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咱们家会搞成这样,每个人都有责任。”
  “你有什么责任?”梁圆舒不认同,“大哥做事都是为我们好的。”
  梁谨言笑起来,说:“你看,这就是我的责任。”
  “什么?”她不懂。
  “我对你们两个管束太多,任何事情都一手包办,总是把你们当小孩子,想把你们养在温室里,给你们制造幸福美满的假象,为你们虚构童话的世界,我甚至把爸爸妈妈的事情都隐瞒着你们,我以为远离肮脏和欺骗,就是我能给你们的关爱。”梁谨言自嘲地摇摇头,“我当时很固执,自认为可以保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们永远不必为了生计去接触人世险恶。可我忘了,你们不去主动接触险恶,险恶却会主动找上你们。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你们变得又傻又天真,被坏人轻易玩弄于鼓掌间。就像无双说的,在无菌环境生活的人,一旦进入大千世界,是最容易患病甚至死亡的。”
  梁圆舒懊恼着:“所以我斗不过孙志高,这次翻了船”
  梁谨言微微笑着,和言细语道:“你也别自责,这些年你确实做得很好了,从来没遇过恶人,一遇上就是一个这么高级别的,就算是我来打,这也是一场胜负难辨的硬仗。”
  梁圆舒不服:“他孙志高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除了有一张嘴拍马屁,还有什么呀?”
  “你可别小看这张嘴,用得好也是能杀人的。”梁谨言反思道,“其实也怪我,在公司里,我平时对员工太过严厉,太独断了,那姓孙的一进公司,就一副和善的样子,我唱/红脸,倒给了他做便宜白脸的机会。此人最善于收买人心,公司里从底层到高层个个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你也别怪敏行和爸爸,这姓孙的道行太高,你不也中过招?”
  他指的是当年在生日宴会上,梁圆舒心中最急于让别人认同她与迟阳的关系时,孙志高看出了她的软肋,对症下药,只消几句好话,就把她拉拢成了“路人粉”。
  “我……我那是年少无知。”她红着脸嘴硬道。
  梁谨言摇了摇头:“不在于年少不年少,不管多大年纪,多少阅历,只要是人,就有软肋,哪怕你是千年蛇精,不是也得有七寸吗?”
  她不懂了:“哦!那就任人宰割了?”
  “聪明的人,首先就要学会掩藏自己的软肋。”梁谨言说,“高兴了,不表露出来,生气了,笑脸迎人。交浅不能言深,爱什么恨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你做到了?”
  “没有。我也没做到这个境界,否则也不会让人抓住我的七寸……”梁谨言摊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这样就挺好,有人情味儿。”梁圆舒直言,“真要是做到无物无我的话,我看你就只能上山当和尚了。”
  梁谨言故意曲解她的“挺好”,逗她:“你这个白眼儿狼,哥都坐轮椅了,你竟然还说挺好。”
  “噗!”梁圆舒笑了,也逗梁谨言,“就是挺好,真的,你看我打你一下——”她轻轻拍了梁谨言的胳膊,跑远了一点,蹦蹦跳跳地站到门边,挑衅,“你都追不上我~”
  梁谨言笑她无聊。她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看了看408,皱眉看向梁谨言:“大哥。”
  “二哥……二哥他进去洗澡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她说话的速度慢慢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升腾起来。
  梁谨言一惊,赶紧转动轮椅,梁圆舒过去推他,他问:“房卡呢?”
  “我拿了。”
  梁圆舒从柜子里摸出一张卡片,拿在手上,推着大哥来到408门口,两人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声音,大哥斩钉截铁道:“开门。”
  “嘀”的一声,门开了,梁圆舒推着梁谨言进了屋,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梁敏行的身影,再进到浴室,浴缸旁的台阶上放着醒酒器和高脚杯,却不见人。
  梁敏行的拖鞋在浴缸边上,朝里摆放着,梁圆舒推着梁谨言往前走了走,这才看见浴缸里有人!
  梁敏行仰躺着,全身泡在浴缸里,头也整个浸在水中,整个人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梁圆舒吓得瘫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的。
  梁谨言声音很急,大声提醒道:“快把他弄出来!”
  梁圆舒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着手伸进浴缸里去扶人,水已经凉了,连带着把梁敏行的身体也泡得凉嗖嗖的,她的手触摸到,冰凉的触感真实而恐怖,从指尖冰冻到了心里,吓得她又瑟缩回来。
  人们都说,死人才是凉的……她害怕了,不敢往下想。稳了稳心神,她重新伸手去抓住水里冰凉的身躯。她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掉,手臂使不上力气,梁谨言拖着行动不便的身躯要去帮她,却也是力不从心,只得先把头颅托起来。
  “你看着,我去叫人!”梁谨言对双眼发直的妹妹下达指令。
  梁圆舒被他指导着,把手垫在梁敏行头下面,让他的口鼻远离水面,她浑身紧绷,努力屏住啜泣,牢牢盯着水面,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失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月跟二哥说“同样的话他跟我说过,跟迟阳也说过,跟你应该也说过”,大家可能忘了是什么话,提示一下是在46章,孙跟迟阳喝酒的时候卖惨的那一段,大家可以回头看看,二哥比较心软,就是被这么洗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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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梁谨言还没出房门, 就听见了秦无双的声音。
  她的手里捧着药, 隔着长长的走廊喊他:“谨言, 该吃药了。你在哪?”
  “无双,快过来!”梁谨言赶紧加快了转动轮椅的动作,滑动到门口, 探头出来,大声叫她。
  秦无双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慌乱,她快跑了两步,来到408, 看着他一脸紧张焦急的样子, 疑惑地询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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