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不知道自己等着能不能看到这小子抱得美人归,但是肯定知道能等到他被揍成猪头,姚婧那十多年的跆拳道可不是白练的。
行吧,那就等着。
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院子里那辆熟悉的车,姜湛眉梢微挑,满眼诧异。
走进客厅,他冲着正在打扫的佣人问,“我哥回来了?”
对方回道,“刚回来没多久,也就比三爷你早个半小时的样子。”
姜湛走上楼去了书房,果然,洗完澡的姜澈正坐在那儿不知道找着什么。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姜湛问,他依稀记得大嫂说还要两天的。
姜澈没好气瞪他一眼,心道,老子还不是因为你这混账小子,否则怎么会把两天的任务压缩在一天完成?连个好觉都没睡。
他没理姜湛的话,只是依然在各个柜子里翻找着什么,那玩意儿落到他手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物了,现在更是旧上加旧,他又不是过目不忘,早忘了放在哪儿了,不挨个挨个找根本找不到。
姜湛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对方是在找什么,可是下意识的,竟觉得有些不舒服。
终于,在一个放着各种杂物旧物的小柜子里,姜澈找到了那张已经泛黄变旧的信封。
外面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个“致小湛”,字体有股婉约风,一看就是女人写的,信封是被胶封着的,要是有人拆开,必然会留下痕迹,这会儿是完整封好的,明显没人打开过。
姜澈喊了一声,“你过来。”
在看到对方手里是什么的时候,姜湛就已经猜到那东西是什么了,可是奇怪的是,明明之前很想要的东西,现在他却……忽然有些胆怯了,直觉告诉他,不要碰!
姜湛很想听从直觉的安排,可是他内心的渴望和理智告诉他,他想要。
于是,尽管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上前了。
“之前说好的,给你。”姜澈没多说什么废话。
可姜湛却将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面,似乎要将那东西给戳穿。
可是最终,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要了。”
姜澈惊讶,“为什么?”要说姜湛对他母亲的执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可是现在却……
姜湛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上面,“无论上面写了什么,都是过往的事了,我不想再提那些,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只想往前走,不想回头看。”
半晌,姜澈还是道,“看不看都随你,可是这玩意儿本来就不是我的,放在我这儿这么多年都快变成杂物废品了,不管你看不看,你都拿走。”
姜湛本来下意识想拒绝的,可是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便也没再推辞什么,将东西拿走了。
回到房间扔到了床头,没再去看。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将手机充上电,它才亮屏开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电了,让他都没个印象。
手机这玩意儿他用的比他办公室的毛笔都少,他几乎每天都会练一两个小时的毛笔字,可摸手机的时间几乎只有大半个小时。
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导航,他基本不用其他软件。
不过他还是买了个品牌手机新款,原因一个字,贵,带出也有面儿,虽然他自己不在乎这些,可是别人在乎,他也难免配合一下,毕竟,他不喜欢鹤立鸡群特立独行的感觉。
开机后才发现有几条短信,岳欢的那条在一众手机报软件广告里面显得格外突出,他一眼就看见了。
信说:明天有空吗?中午一起吃饭吧?
很直接,没有废话,这是一条让姜湛根本没法儿拒绝的消息,于是他很快回了个好字。
另一边,收到姜湛回复的人终于放松地躺下,她不由得微笑起来,她想,她应该明白了,目光又落在了面前的短信上,心想,接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毕竟……这人早就被她放在心上了不是?
翌日,姜湛匆匆起来收拾好自己,随手将床头的手机一些东西收到了自己衣服里。
这次他没有去公司,而是先去理发店换了个发型,将稍微长了一点的头发剪短了一些,人变得更清爽了。
他本来还像做个比较明显的造型的,可是又想到这不是那些年轻小孩儿才会做出来的事吗?自以为自己不再年轻的姜先生没好意思,于是只剪了个头发,就算了。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这身好像已经买了一年的西装,心觉自己应该换一件新的,于是又跑去了商场,挑了一件新款衣服,付了钱,当即就换上了。
这可是两人认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和上次请客吃饭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便姜湛已经兴奋了一晚上,还是没有减少丝毫的激动和期待。
然而当他一切准备完毕后,离中午还早,于是只好去了公司打发时间。
在公司待了一个多小时,谁知快要到点的时候,天上积累已久的乌云总算开始发威了,黑沉黑沉的,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并不小的雨。
姜湛皱着眉,想了想,正要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岳欢打电话干脆改天好了,这样的天气出门心情也不会太好,倒是挺适合睡觉的。
谁知他摸的时候什么都没摸到,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换了,手机应该在之前那个衣服里,于是这才找到装换下来的衣服的袋子,在里面翻找到原来那条裤子,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
不知摸到了什么,面上怔了怔。
片刻,他才将自己摸到的东西取了出来。
失踪的手机赫然在列,而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那封黄纸信。
奇怪的,明明姜湛不想管它的,也没想想起它的,可都过了一天换了衣服了,都还没丢,姜湛此时,忽然有点儿想看了。
犹豫了一下,他才向那封信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确定关系,明后天登记结婚。
第038章 笑话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说倾盆也不为过, 天色阴沉,浓密的乌云将阳光尽数遮挡住, 明明才终于,却好像已经到了傍晚,从高楼往下望去, 都看不清下面的车和人。
姜湛的手将那封薄薄的信拿在自己手里,看着上面眼熟的字体, 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慢慢撕开了泛黄的信封, 露出了里面被折叠起来的薄纸。
修长的手指将纸张夹了出来,慢慢展开,落目……
仅仅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姜湛却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天方夜谭,他觉得上面的字他每个都不认识了!
双目睁大, 双手颤抖地攥紧这张纸, 像是要将它已经震颤的外形揉得碎烂不堪……
姜湛眼里最开始先是怀念, 然后成了怔愣, 接着慢慢变成了震惊,到最后只剩下满天的怒意!
不!
不……
绝不会……
他已经忘记了感知,但是整个人的模样却是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在战栗……颤抖……
噙着莹莹水光,透着滔天恨意的双眸变得越来越红……
他几乎是狼狈地将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就要扔掉,可那玩意儿就仿佛粘在了他的手心里,一直掉不下来!
姜湛看去, 却是见自己的手臂作势要扔,手掌却将那玩意儿紧紧捏着,青筋凸起,不肯放松分毫!
他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段不堪的记忆,记忆里的男人脸上扬着落在姜湛眼里很是残忍的冷笑,一字一句凑到他面前说,“不肯承认我是你爸?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你小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咚——!
那是重物砸到落地的声音,也是他被扔到墙角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战栗,都在害怕,可他却不想像那个人示弱,殊不知自己在那人眼中就跟手无缚鸡之力小白兔没什么两样,眼里隐藏着恐惧的愤怒落在对方眼里也成了色厉内荏!
他浑身都疼,后背砸在墙上,人也被摔在了地上,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那人给他带来的恐惧……
房门关着,他甚至都忘记了还能打开跑出去这个选择,只是颤抖地缩在那儿,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给老子看好了!”那人怒吼的声音将小小的他吓得猛然睁大了眼来。
接着他面前就出现了陌生而又令他下意识感到恐惧和恶心的一幕。
那人将一个女人扔在了床上,直接撕开了两人的衣服,扣子已经稀稀拉拉地崩落乱飞,甚至有一颗飞到了他面前。
他下意识死死闭上眼睛,莫名不想去看眼前的场景,可是忽然只觉得衣领又被人揪了起来,他下意识睁大眼睛,只见那人面对面看着他,眼里的冷笑、恶劣以及……变态简直毫不掩饰!
“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好好看看自己是怎么被我造出来的!你要是不看,我就用这个鞭子打她一鞭!”那人拿着手中上面带着小刺的鞭子说。
他下意识看向床上,床上的女人满眼恐惧和痛苦,他就不动了。
后面的一个多一小时,他都僵硬地蹲在角落,一脸倔强和冷漠地看着面前他不甚明白的一幕,直到后来双目失焦无神,可那痛苦的、暧昧的、莫名有些不知名感觉的声音还是在他耳边络绎不绝地响着,一股糜烂的、刺鼻的、令人莫名恶心的气味也在鼻尖萦绕不散,还伴随着一阵阵“你给我看好了”的这类说话声、笑声、以及鞭子落在人皮肉上的声音充斥着耳边。
他眼睛睁得不小,却仿佛已经被抽干了精魂,一道光怪陆离的门在他眼前打开,里面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不知名的东西让他都本能地感觉厌恶和恶心,他想吐,却根本吐不出来,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想吐。
这样的情形不止一次,渐渐的,年幼的他竟然也无师自通明白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再看到、想到,除了恶心恐惧之外,别无其他。
姜湛猛地睁开眼,急于发泄一般地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尽数摔在地上,可心头的怒火和痛意却依然没能发泄出来,他几乎无法思考了,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后面的动作,他下了楼,不顾倾盆的大雨,徒步去了停车场开了车,浑身湿透了也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片刻,车子离弦而去,在这大雨天里,溅起了分不清究竟是从天而降的还是拔地而起的雨水。
而那个响了两个未接来电的手机,则孤零零地躺在办公室桌上。
一路上,姜湛的脑子都处于一种待机状态,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有,就连手上开车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灯,更不知道差点儿撞到了几辆车。
他双目赤红,额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整个都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下,仿佛松一下,他这个人就要垮掉!
极速的车速下,一个小时出头,他就开到了目的地,连火都没熄好就下了车,泼天的雨幕将他整个人都藏在这雨里、天地里,飞快地冲到一座熟悉的坟墓石碑面前,看着上面浸淋在大雨里的照片上的人,忽而冷笑怒吼出声。
“秦月华——!”
那是一种几乎带着哭腔的悲怆之声,即便这大雨瓢泼,也仿佛遮掩不了那里面无法承受的痛苦……
什么叫不要怪他,什么叫是你自己主动要离开他爸去到那个变态身边的!什么叫不要怪你,什么叫你是为了给爸爸的治疗筹钱!
他几乎支撑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整个陷入压抑着万千痛苦却根本半点也发泄不出来的状态!
他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多年前跟着女人坐上去姜家车子的情形,女人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小湛,妈妈也是没办法,他逼妈妈带着你去,否则就要伤害爸爸,为了保护爸爸和妈妈,妈妈知道你会理解的对不对?”
姜湛还小,很快就信了,并且在心里就把那个强抢妈妈的坏蛋当成了大恶魔,以至于一直不肯承认对方是他亲爸。
那人耐心消磨光了,发怒让年幼的他看了一场又一场他还在懵懂的非正常的“人的起源”,他不懂,却本能地觉得恶心变态,看着痛苦的妈妈,心中更恨。
然而现在告诉他,这一切的源头并不是那人的强取豪夺?而是他最在乎的两个人的示弱求助?
而他的一切认知和仇恨都是错的?都是笑话?
他整个人也是笑话?!
当年所造成并且延续至今的一切也是笑话?!
让他不要很那个变态,他恨错的人,那他该恨谁,他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怨愤又该算到谁的头上?!
他自己吗?
怪他的年幼无知,怪他的执迷不肯低头?
秦月华,你于心何忍!
既然当年骗了他,又为何要留下这样一封信告诉他?这是要让他,连恨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姜湛这辈子,前十年平和安顺,后十年痛苦压抑,却也从未觉得自己的错的,可是现在,他曾经最在乎的人告诉他,你是错的,你只是一场荒唐!一场始于谎言的笑话!
你好狠……
大雨连绵,惊雷乍现,姜湛却不为所动,整个人半跪半坐在地上,浑身只剩下狼狈二字。
他脑子里忘了一切,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忘了任何人,忘了他是谁,仿佛本就生长在这雨里,地里。
许久,他渐渐想到了一切,想到了每一个人,忽然抬起头来用充满仇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照片上的女人,雨很大,大得他都睁不开眼睛了,大得他连眼前的人长什么样他都没能看清,他却固执地瞪着。
即便一切都源于你自己,那那个人就不该被恨了吗?凭那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你又是秉着什么心来让我原谅他?!
让我不要恨?我偏不!相反,既然你自己要将谎言拆穿,那就不要怪我在恨的人的名单上再加一个你,你真狠,我既是你和那人生的,那就应该比你们更狠,否则怎么对得起你们给的这身基因?!
姜湛忽然大笑起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也从笑逐渐不知怎的变成了哭……
他以手掩面,头死死低垂着,没有抬起来,因为害怕,因为羞惭、丢脸!
这是他这辈子,最为狼狈的时刻,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想记住的时刻……
那种被自己最亲的人抛弃的感觉充斥着整颗心,仿佛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天地间,孤寂到心死,心田没有半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