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女——春未绿
时间:2018-10-12 09:29:11

  郭冬梅也在一边插话:“我听说百户家的那位饶太太很喜欢她,怕是要讨她去做小老婆,所以就看不上咱们清白人家的男人。”
  “别瞎说。”涂大娘虽然因为这件事情对沈家不喜,但也没那么下作的去损害人家的名声,毕竟平时俩家也算走的很近。
  “哎呀,娘啊,也就你这么老实。那沈莹尘正跟饶太太做针线呢,咱们总旗所的人谁不知道。”郭冬梅噘嘴不服。
  涂家堂嫂一听,倒不敢再纠缠了,谁吃了豹子胆了,和百户抢女人。
  过了几日,莹尘把抹额做好了,黑底绣着珈蓝花,珈蓝花意味着长寿,寓意十分好,再用金线锁边,既气派又雅致。她用一块帕子装好后,和沈夫人一起送过去,饶太太见了十分喜欢,她平时打扮的虽则朴素,但去千户家代表的就是整个百户所的面子。
  她拉着莹尘的手道:“真是好看的很。早知道我的衣裳也让你帮着做了,你这闺女本事还挺大的。”
  莹尘笑道:“您快别这么说,只要能帮到您就好了。”
  这抹额还真的帮了饶太太大忙,她和丈夫都是穷军户出身,不比别人是世袭的百户,她的衣裳的料子是儿子从京城带回来的,专门寻了玉昌城的老裁缝做的。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绿叶衣裙,绿色的杭绸又软又隐隐透出点那种光,琵琶襟子穿着又大方,头上插一枝扁方钗,系上那抹额,整个人仿若贵妇人一般。
  到了千户所,千户的夫人对玉昌城的手艺熟悉,但这抹额的手艺,不像是她们这里的,看饶太太看着好看,问的详细。
  饶太太笑道:“哪里是君羡买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买这些小件。这是我们百户所有位姑娘手艺尤其好,我托她做的。”
  仇太太一向捧饶太太的场,不由问道:“你去哪里寻的这样的人,我们百户所里都是些粗苯的丫头,别说动针线了,就是缝个衣裳都要我再缝一次。”
  她们这么一说,千户所的姜太太听的就更好奇了。
  饶太太也想炫耀一番:“是流放过来的罪眷,以前还是沈贵妃的侄女呢,这孩子几百斤的野猪也能打,手里拿着线也敢做,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
  其她的太太都听了好奇,直恨不得去见见她。
  这饶太太也大大的出了风头,她不是个小气人,又找莹尘过来赏东西,这次的赏赐就更实在了,两条风干鱼,一小袋棒子面。她见莹尘大大方方的谢过,不由得想了一个主意:“好孩子,我和你竟然十分投缘,不如咱们做个干亲,你看如何?”
  莹尘忙不迭答应。
  走的时候饶太太又多给了一篓子柑橘和几尺布,莹尘背的拿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让人侧目,还碰到了秦侍玉。
  她正眯着眼睛看着莹尘从百户所走出来,不由得为小姑子紧张,故而上前搭话,想探个究竟:“这不是沈姑娘吗?”
  沈莹尘看了她一眼:“林大奶奶,有何贵干?”
  秦侍玉假笑:“看你这些日子跑饶太太这里挺勤的啊。”
  “那是,饶太太认了我做干女儿,以后说不定来的更勤。”莹尘斜了她一眼,这林家的人拐弯抹角的还以为她在截胡呢,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谁会这么下作,以为都和她们家的人一样。
  她大步流星的回家了,傅澄和衡哥儿都围了过来,莹尘把认干妈的事情和傅澄说了,拿了一个柑橘在手里把玩。
  他的压力又大了。
  晚上沈夫人用蒜苗炒的风干鱼,就着香喷喷的棒子面馍馍,一家人吃的很开心。
  另外一边,饶太太和饶君羡说了这事:“我认了沈姑娘做我的干女儿,你不知道,这孩子还真懂事,说是第二天要背家里的麻薯给我,硬是不占我便宜。”
  饶君羡对这种事情不置可否,就仿佛饶太太养的小猫小狗似的,他觉得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等到秦侍玉跟他分析的时候,他才觉得事情好像远远不止他所想象的这样。
  秦侍玉叹道:“饶太太本来就对我们淡月有偏见,沈姑娘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她一身的好功夫,为人又机变,不像我们淡月这么老实。我看再过不久,说不准饶太太就要你娶她了,你等着看吧。”
  可一想到沈莹尘,就想到她扭着屁股摘杏子的场景,他一阵恶寒。
  又说莹尘和沈夫人认了饶太太这门干亲,俩人也没什么东西给她,沈太太和莹尘遂做了些江陵名菜粉蒸菜和粉蒸腊肉送去给饶太太。
  饶太太便把它们摆在桌上了,饶百户也吃了好几口,饶太太得意道:“这是我干闺女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吃。”饶百户又多夹了一口。
  “要我说君羡,你就是找我那干闺女也比林家的人好,至少沈家的人知恩图报,这沈家闺女也是难得的样样都来得的人。”
  本来饶太太的意思是想让饶君羡知道她不是看不起罪眷,而是不喜欢林淡月,就凭林家人得了她们这么多好处,饶君羡还时时送东西过去,可林家人的回礼都中看不中用。再者林家人的品行也是有待商榷,她们一家子就这么个儿子,万一被骗可怎么办?
  以前她确实觉得罪眷会影响儿子的仕途,但若是娶一个沈莹尘这样的,她又觉得娶罪眷很好了,至少婆媳相得。所以她心里其实是真的不大喜欢林淡月。
  饶君羡头也没抬:“娘,您是没尝过淡月做的菜,那才叫真的好吃,好了不跟您说了。爹最近身子骨儿不好,好些事情我要做,我吃饱了,您二老慢用。”
  他此时回想起秦侍玉的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母亲果然是被沈莹尘蛊惑了,若不然,母亲那样讨厌罪眷之女,怎么会把沈家的人夸成这样。
  为了淡月,也要把沈家的人调离,要不然这些人天天蛊惑母亲,那他和淡月的亲事就更加不成了。
  于是,正在家吃着饭讲着笑话的沈家人得到消息,要去东山做守山人。
  沈夫人惊的把勺子都掉下来了,她追尾涂小旗:“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是我们?”
  “上头下的调令,我也没法子啊,婶子。说是沈家妹妹有一手好俊的功夫,咱们军户所的人都比不上,这可不,上头让您连夜就过去呢……”涂小旗阴恻恻的看了莹尘一眼,活该啊,往饶家跑的那么勤,他听冬梅说过,是饶百户要讨她做小,这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是碰到铁板了吧。
  傅澄皱眉:“那我呢?”
  涂小旗甩甩袖子走了:“你又不归我管。”
  留下莹尘和沈夫人面面相觑,王全赶到隔壁去问涂小旗详细了,莹尘看了傅澄一眼:“澄哥儿,我们若是真的去东山,你就留下来住我们家,帮我们守着。”
  她想傅澄有远大的报复,他想脱离军户籍,如今正勤练武艺,让他去山上才是埋没他。
  傅澄还欲说什么,莹尘伸出右手示意他别说了,“澄哥儿,我现在去找饶太太问问,守山一般都是常年打猎的猎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男人过去,哪里要我们一家子都去,再者我去是没事,可我阿弟年纪小,山风吹几天怕就会生病。”
  “沈姐姐,我陪你去。”傅澄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
  莹尘则道:“不用,你帮我照顾好他们,我爹也不是聪明人,我娘到底头脑容易冲动,还有衡哥儿,这边都麻烦你了。”
  她说完就几个箭步出去,循着夜路,来到饶太太家。开门的人却是饶君羡,莹尘打起精神来问:“饶都尉,我是来找饶太太的。”
  “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我娘早就睡了,我想你也不会打扰她了吧。”饶君羡心道,这沈莹尘果然是个机灵人,这么快就找上他母亲解围了,若不是他今天碰巧来开门,说不准守山的事情真的不用去了,可惜啊。
  莹尘也不觉得饶君羡是坏人,便道:“饶都尉,是这样的,我们全家去守山不太妥当。您看我家我和我娘是女流之辈,我爹爹也没一点功夫,我弟弟又小,小孩子嘛,总是容易生病,您看能不能换个人?”
  果然是说这个,饶君羡为难道:“可我听大家都说你打猎的功夫好,守山人只要功夫好就成。至于你家里人,你们毕竟是罪眷,这样安排也妥当。”
  “虽说我们家是罪眷,可是罪眷的也不仅仅是我们,您怎么就专派我们去呢?”莹尘也确实不服气。
  饶都尉冷笑:“怎么,上头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不服气是吧?”
  “是您安排我们一家去守山的?我说怎么不是林家和傅家呢。您别急,人这一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您可别后悔才是。”莹尘发狠道。
  大不了落草为寇,要她说她手里可是还有一张王牌的,龙椅上的奉元帝也没想到姑姑竟然把传国玉玺给了她,谁也想好好过日子,但被逼上梁山也就怪不得他了。
  “饶都尉……”
  后面传来傅澄的声音,饶君羡看了看,莹尘也没有想到傅澄竟然会过来。
  黑夜中,传来傅澄话语:“我单独一个人,也没有家累,饶都尉不如让我去吧。”这些天傅澄见莹尘和饶太太这么好,他还在疑惑前世的沈莹尘怎么落草为寇了,没想到问题就来了。
  “你去?”饶君羡其实还挺欣赏傅澄的,毕竟这个男孩子缨枪耍的是百户所最好的,虽则力有不逮,但毕竟系出武学名家,兵法、武功结合在一起,日后必有大出息,他还想好好培养他的。
  傅澄点头:“饶都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沈家一家人中我沈姐姐是有功夫,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又衡哥儿年纪小,怎么能去守山。我则一个人,功夫也不弱,您看就让我去吧,您看您虽则是世袭百户,但军户所里也要让大家服气才成。”
  莹尘看向傅澄,傅澄又继续道:“沈姐姐,你放心,我相信饶都尉不是这等人。他可能一时也没想到那么多,若不是当时王令的事他就给林家人捂住了。”
  “澄哥儿……”莹尘担心他把这事说出来,万一饶都尉灭口怎么办?
  王令?饶君羡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笑了,傅澄以为空口白牙的说出去别人就会相信,再说王令已死,连姜千户都不追究了,傅澄一个军户在军户所里大声嚷嚷别人也不信啊。
  看饶君羡不在乎的眼神,傅澄挡在莹尘前面毫不畏惧的道:“今上年轻,又刚刚继位,我们虽是罪眷,可到底之前也曾经是官身,我父亲更是羽林军的副统领。崇康十年玉昌以民充戎军之事,当年皇上就斩了一批将领,据说令堂正是那个投靠了王德鑫将军麾下,这才从灶房的伙头军成了百户。王将军素来英明,最忌讳同室操戈,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到王将军耳朵里又如何?”
  这些隐秘之事还是他前世做东平侯时所了解的,当年他代管过锦衣卫一段时间,凭着细致过人,手段凛冽,震住了不少人。王德鑫将军因为过于正直被人猜忌,还是他去向崇元帝说情,至此这位将军引他为知己,他还在王家见过饶君羡,当年他正是剿灭反叛军的先锋官,王将军很是看重他。
  那时他才知道饶君羡其实是王将军门下之人,今生本来以为只要沈莹尘过的好,不再做反叛军,饶君羡也做不成先锋官,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提早对上了。
  他当然是帮沈莹尘,毕竟莫名其妙被人用这种阴招逼上绝路,沈家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舍不得莹尘受苦。
  “你认识王德鑫老将军?”饶君羡心惊,他父亲当年从小兵挣扎到世袭百户之地位,就是因为得到了王将军的赏识。
  傅澄笑道:“不信,你自去问就是。你别忘记了,我爹可是从永嘉之乱出头的。”
  他说完,见饶君羡脸上有些悔意,遂道:“饶大人,我们也知道守山人不好寻,我想我去正好,但沈家人,还请您饶过他们。”
  饶君羡清咳一声:“你既然愿意代替,那就去吧。就是王将军那儿……”
  “自然是赞您治理有方,大公无私了。”傅澄一幅和饶君羡亲亲热热的样子。
  饶君羡哈哈大笑,心里却讳莫如深。
  这事就这么定了,傅澄一个人去守山,他还要吩咐莹尘:“沈姐姐千万别为了我和饶家人起冲突,咱们势不如人时还是要低一下头的。”
  知道他是代她们受过,莹尘泪如雨下:“我让我爹去陪陪你吧,你一个人在那里肯定住着不舒服。我每天都跟你送饭去,你别害怕没人说话。”
  他看着哭的跟个小女孩似的莹尘,突然道:“林有朴樕,野有死鹿。姐姐可知道下一句?”
  这是《诗经》召南中的一首野有死麕,这是表达爱意的诗,莹尘破涕为笑,“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她推了他一把:“你呀,还让我非要先跟你说。”
  傅澄露出两个小酒窝:“沈姐姐,那你答不答应我?”
  莹尘点了点他的鼻子,这已经是很亲昵的动作了:“你让我娘同意就成,和我说什么。”她本来就一直很欣赏傅澄,现在他又舍身为了她们,她又怎么不感动?
  傅澄笑眯眯的上前拉了一下她的手:“那等我有点出息了,就和沈伯母提亲。”
  私定终身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沈夫人难免会计较一番,但傅澄确实是个好哥儿,这次为了她们,一个人去守山。
  有时候看一个人讲话天花乱坠,于实际行动却跑到一边,而傅澄却愿意为沈家付出,沈夫人又怎么会不同意。
  在沈夫人看来,女人一生于婚姻上无异于是第二次投胎,这男人没钱没关系,长的丑也没关系,只要人品好,女人就享福。
  而傅澄长相也好,比女儿生的还要精致,又体贴,会下厨、有武艺、心地又好,谁捡到谁才知道是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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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太太那边却听到了饶君羡的动静,他要把沈家的人派去守山,还好是姓傅的小子顶了,沈家人有意把女儿许配给傅澄。
  这话是沈夫人说的,她这个人一向性子急,不大明白明明沈夫人都认自己女儿做干女儿了,怎么还会这样背后捅一剑。当然她也不是傻子,说的很委婉:“饶太太,若都尉大人看我们哪里不顺眼,我们改就是了,何必如此?我们本来流放在此,就已经够伤心了,莹尘那孩子因得了您的青眼,一直跟我说您慈爱着呢,没想到这——”
  “衡哥儿他娘啊,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您放心,我会和他说的。”饶太太也不欲在外人面前削自己儿子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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