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朵朵拉了拉苏正峰的衣袖,撒娇似的说道。
“爸,才刚开始呢。”
苏正峰闻言,目光看向苏朵朵。
“都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苏朵朵晃了晃他的袖子,讨好地笑了笑。
“我想,这么一点儿小事,就不用麻烦咱们日理万机的苏副司令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的宝贝闺女都被这个小子拐跑了,这还不重要?”
苏正峰指着站在旁边的丁梓钧,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小子!别以为你在军演上立了大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苏朵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老爸,我觉得,咱爷俩儿聊的……可能不是同一个话题。”
苏正峰端着首长的架子,训得正起劲儿,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想娶我家朵朵,我坚决不批准,至少再等个十年八载的……”
他听到苏朵朵的话,连忙收住话茬儿,求证道。
“我说的你跟这小子私自交往的事情,你说的是什么?”
“交往?您说我跟他?”
苏朵朵讶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丁梓钧。
她是“告白”来着,不过被人家给拒绝了。
她在心里腹诽。
“怎么可能?我还以为您问的是我留他在家吃饭的事儿呢!”
“哦,哦。嗨!你们早说嘛!害我以为……”
苏正峰恍然,明白自己想多了,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招呼着。
“那啥……快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
丁梓钧知道苏正峰刚回来,父女两人有很多话要说,自己不便打扰,于是主动告辞。
“首长,我还有其他的事,就先回去了。”
苏正峰愣了愣。
“别介啊!吃完饭再走呗!咱哥……咱爷俩整一壶?”
丁梓钧笑着婉拒。
“不了,您跟……苏记者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苏正峰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无奈点头。
“那好吧。”
丁梓钧看向苏朵朵,缓缓说道。
“苏记者,再见。”
苏朵朵笑着摆手。
“丁团长,慢走。”
“唉?不对啊!”
等丁梓钧走了之后,苏正峰不解地看向苏朵朵。
“你们又没在一起交往,他怎么大清早地在咱家吃饭啊?”
苏朵朵有些感叹自己老头儿的脑回路,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他重述了一遍。
只不过,略掉了很多的细节。
比如,她“表白”,被对方给拒绝。
又比如,她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非礼”了人家。
“哦。”
苏正峰点头,表示明了,一边还喃喃自语。
“这小子酒量不行啊!”
“所以,你们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几秒过后,又疑惑地问道。
苏朵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暂时还没有,以后嘛……那就说不定了。”
“看上那小子了?”
苏正峰低声问道。
苏朵朵仔细回味了一下,毫不掩饰地回答。
“好像是有点儿。”
苏正峰闻言,摸了摸苏朵朵的头发,感叹道。
“咱家的宝贝疙瘩终于长大了!”
随即,又不无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唉!女大不中留啊!”
苏朵朵搂着苏正峰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您不是说,再等个十年八载的吗?”
苏正峰瞪眼瞧她。
“我那是吓唬那个臭小子呢!他都三十了,再等个十年八载,都成半个糟老头子了。那时候,他都跟你老爸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肚子上的赘肉。
“……肿成这样了,你还要他吗?”
苏朵朵靠在苏正峰的肩膀上蹭了蹭,娇声笑道。
“他要是肿成这样,还跟您一样这么帅,我就要他。”
苏正峰宠爱地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不害羞!”
华清社国内新闻编辑部。
“你要去南苏丹?为什么?”
林舒雅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子翔,声音里除了错愕之外,还带着几分激动和担心。
陈子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这是社里的安排。更何况,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久了,也该出去看看了。”
听到陈子翔的回答,林舒雅心中的顾虑并没有丝毫减轻。
“可是,南苏丹,那里太危险了!”
陈子翔敛起唇边的笑意,神情里染上几许庄重和严肃。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更要去。”
林舒雅面色凝重。
“你……”
陈子翔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打断她的话。
“我走了以后,国内部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林舒雅皱眉摇头。
“我不行的。”
陈子翔开口。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突然,办公室门没被敲响,就被推开,一人闯了进来。
“主编,出大事了!”
第17章
“什么大事?”
陈子翔从椅子上起身,面容严肃。
就连林舒雅也肃凛了神情。
“战争……又打响了!”
来人一脸的凝重,语气低沉而又急促。
距离签订暂时停战协议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南苏丹,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又一次地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内战之中。
短暂的和平被打碎,战争,再次打响。
这是国外新闻部的工作所属范畴,可是,由于事态严重,整个通讯社都变得忙碌不堪,到处笼罩着一层沉重阴郁的气氛。
每个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时刻等待着从前线传回的消息。
苏朵朵看着来自驻南苏丹记者所传送回来的影片和摄像,本就白皙的小脸越发的苍白了许多。
眉心紧紧皱起,就连那双杏眸里也氤氲着一丝沉痛与担忧。
牙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嘴唇,失了血色,有些泛白。
视频画面里,一枚82毫米迫击炮/弹从天而降,一举击中一辆装甲车的上部,直冲冲地穿透车体。
随即,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这辆装甲车“轰”地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铁皮四处飞溅,滚滚浓烟伴着火光猛烈地汹涌翻腾。
或许因为拍摄时的距离比较远,画面不是很清晰。
可就是这样有些模糊的影像,却生生地纠扯着包括苏朵朵在内的每一个人的心脏,悲恸,忧伤,似乎还有更多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另一段视频里,画质明显清晰了很多。
装甲车的驾驶车厢里,驾驶员的车座下部被炮/弹炸得粉碎。
整个车厢满目疮痍,没有一处完好,炮火所残留下来的痕迹随处可见。
整个编辑部聚集了很多的人,可是,除了电脑里的视频传出来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静得出奇。
看着这样的画面,每个人的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这些白色的粉尘是什么东西?”
突然,不知是谁打破了沉寂,出声问道。
“应该是爆/炸发生时,车里的灭火抑爆系统启动时而喷射出来的灭火剂。”
有人沉声回道。
画面中,车内一片狼藉,炮手的座椅也被气浪掀翻了,就连坐板都被炸没了。
车体与底板上,能够看到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隔着电脑屏幕,似乎都能嗅到浓重而又残忍的血腥味。
“据从南苏丹传递回来的消息称,总统所辖的政/府军队被指控袭击了副总统的住所。于是,本就脆弱的和平表面被瞬间打破,政/府军与反政/府军在首都朱巴展开激烈交火。就在当天爆发的冲突中……”
解说人员说到这里,因为情绪不稳,气息有些急促,就连声音也都染上了一丝哽咽。
“我国一辆步兵营装甲车在执行难民营警/戒任务的时候,不幸被一枚迫击炮/弹袭击,驾驶员当场牺牲,还有一人重伤,两人轻伤。”
画面仍在继续。
镜头切换,是医院的抢救现场。
一名士兵身上穿着作训迷彩服,他闭着眼睛,神态一片安详。
作训服在剧烈气浪的冲击下,变得有些支离破碎。
他的脸上被火药熏得灰头土脸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的下巴和胸部被弹片击穿,猩红的鲜血涌出来,染红了一片,凝固在他的脸上,身上。
“医生,你救救他!他没死,他还活着!”
“我求求你了,请你救救他!”
“他不能死啊!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回国呢!”
“杨亚亮,你睁开眼睛!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活着回国。”
……
看到这副惨烈的场面,有人瞥开视线,不忍再看。
寂静沉闷的办公室里,能够听到微弱的抽噎声。
苏朵朵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画面,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战争,总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它让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料。
它让生与死,变得那么得近。
“朵朵,明天,我们的烈士跟英雄就要回来了。这次的现场直播采访任务,你跟我一起去,能行吗?”
陈子翔把苏朵朵叫到办公室,认真而又严肃地开口说道。
“如果你担心自己不能克服心理障碍的话,可以不……”
“我去。”
苏朵朵坚定地开口回答,打断陈子翔给自己所想的后路。
“这次的采访任务,我一定努力完成。我保证。”
翌日。
前几天还预报着这一天会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可是不知何时,天象突然起了变化。
天空雾蒙蒙的,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暗色幕布,将整片天际映衬得越发阴郁。
本应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空气里却弥漫着沉闷凝滞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鸟儿伴着雨丝,不时在空中盘旋,似乎是在为谁唱着一曲永垂不朽的赞歌。
经过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运送牺牲战士灵柩的专机在首都机场安全着陆。
军地领导都身着军礼服,迎接英雄归来。
“维和英雄,忠魂归来;前锋勇士,浩气长存。”
红色条幅在空中横亘,沐浴着雨水的洗礼。
这是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声音,是他们对于英雄最崇高的敬意。
身着军礼服的士兵抬着烈士杨亚亮的灵柩从舷梯下来,迈着沉稳的步伐,款款走来。
血洒站位写忠诚,马革裹尸万里归。
苏朵朵站在人群中,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
烈士妻子站在最前面,看着丈夫的灵柩越来越近,几近昏厥在地。
她的身边,立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懵懂无知。
他还太小,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爸爸正朝他而来。
可是,却再也不能宠溺地喊他一声“宝贝”了。
庄严的《义勇军进行曲》被奏响。
歌声嘹亮,响彻云霄。
“妈妈,是爸爸。”
小男孩儿看着一位士兵双手捧着爸爸的遗像缓缓走来,轻轻地拉了拉妈妈的衣角,脆生生地说道。
烈士妻子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她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她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哽咽着点点头。
“嗯,是爸爸。爸爸回来了,这次,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了。”
“妈妈,你怎么哭了?”
小男孩儿拉着妈妈的手,稚嫩地说道。
“妈妈不哭,童童听话。”
烈士妻子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泪水怎么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士兵把烈士遗像交到小男孩儿的手中。
一位受伤的军官走到烈士妻子面前,把一本笔记本还有一个礼品袋交给她。
“嫂子,这是连长的遗……东西。”
烈士妻子把礼品袋打开,是一瓶迪奥的香水。
“连长跟我说,她说你喜欢这个牌子的香水,可是一直没舍得买。他原本想着胜利完成任务的时候,亲手送给你的,却没想到……”
士兵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嗓子似乎被铅块儿堵住了一般。
烈士妻子把那瓶小小的迪奥香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轻轻打开笔记本的扉页。
“如果,天平的一端盛放的是生命,那么,能与生命有同等分量,甚至超越生命的东西,就只有信念。”
她看着这句话,想着丈夫那张憨厚坚毅的脸庞,再也抑制不住,把笔记本跟香水紧紧地抱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