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风在唱——司风落
时间:2018-10-15 09:21:49

  “疼不疼?有没有烫到?”
  小女孩儿笑着摇摇头。
  “姐姐,一点都不疼。”
  苏朵朵垂眸看了看那碗米汤,很稀薄,几乎看不到有多少米粒,偶尔有一缕热气飘出来。
  她抬手探向碗沿,试了试温度。
  只有一丝余温,确实不烫,她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小女孩儿的目光跟她平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希冀。
  或许是雏鸟情结,小女孩儿对她多了几分依恋。
  “是。”
  苏朵朵把小女孩儿手上沾染的米汤擦掉,笑着回道。
  她看着对方手中握得紧紧的汤碗,有些疑惑。
  “肚子饿了?”
  小女孩儿摇摇头,认认真真地回答。
  “这是给爸爸买的。”
  她说到这里,想起自己的任务,朝病房走去。
  “爸爸饿了,要吃东西。”
  苏朵朵也站起身来,跟在小女孩儿身后进了病房。
  “爸爸,玛莎买了馒头,还有米汤,你快点吃吧。”
  小女孩儿把饭放到桌子上,对着病床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
  “爸爸。”
  小女孩儿抿了抿嘴唇,走到病床前,伸手轻轻地摇了摇男人的身体。
  那双大眼睛里渐渐地染上一层雾气,有泪花在里面打转,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许久过后,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转过头来,把视线从
  窗外移开。
  “玛莎。”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小女孩儿眼睛倏地一亮,她抬手把泪水擦干,脸上扬起欢快的笑容。
  “爸爸,你终于肯跟玛莎说话了。”
  男人动了动唇角,神情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自责,还有愧疚。
  “对不起,是爸爸不好。”
  他虽然醒过来了,可是这些天却过得浑浑噩噩,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
  他不敢相信,他最亲爱的父母,最深爱的妻子竟然在那场灾难中全部离他而去。他曾经深以为傲的美好生活竟然全都埋葬在那片废墟之中。
  他厌恶,他痛恨,整日活在无边无尽的痛苦愁怨中。
  可是,他却忘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最疼爱的女儿。
  他的女儿,才只有五岁,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年龄。
  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爷爷,奶奶,妈妈。
  就像他只有她一样,她也只有他这一个唯一的亲人了。
  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孩儿的脑袋,有泪水渐渐从眼眶里涌出来。
  小女孩儿见状,连忙伸手,笨拙地把男人脸上的泪痕擦掉。
  “爸爸不哭。”
  苏朵朵站在一旁,看到这种情景,心中动容。
  她悄悄地转身,不想打扰到父女两人。
  男人这才注意到有另一个人在场,他看着苏朵朵的背影,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是?”
  苏朵朵闻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小女孩儿也看向苏朵朵,主动跟男人介绍。
  “爸爸,这个姐姐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姐姐。”
  小女孩儿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但是男人却听明白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不言不语,可是小女孩儿跟他说过的话,他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小姐,谢谢你。”
  玛莎还这么小,如果不是她一直安慰她,开解她的话,恐怕,他的女儿不会这么快从痛苦的阴霾中走出来。
  “先生,您无需道谢,我并没有做什么。”
  苏朵朵莞尔一笑,然后看向小女孩儿,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怜爱。
  “玛莎她很懂事,也很坚强。”
  男人看着窝在怀里的小女孩儿,神态温柔而又宠溺。
  是啊,他的女儿这么坚强懂事,他这个做爸爸的,又怎么能软弱无能,拖他女儿的后腿呢?
  “我叫卡帕,不知道小姐该怎么称呼?”
  过了片刻,男人抬眸看向苏朵朵,目光诚恳而又真挚。
  “我姓苏,您叫我朵朵就可以了。”
  苏朵朵坦然地回道。
  她顿了一下,继而开口。
  “先生,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卡帕点点头。
  “慢走。”
  “朵朵?”
  苏朵朵出了病房,走到大院里,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她转身看去,就见庞瑄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快步走来。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他行走已经不需要拐杖了。慢走倒是没什么问题,快走的时候仍能看出腿脚有些不利索。
  “庞记者。”
  苏朵朵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庞瑄走到苏朵朵面前,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也渗出汗水。
  “我瞧着背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他说完这句话,看到苏朵朵手中提着几盒药,脸上露出几分关心。
  “朵朵,你生病了?”
  苏朵朵提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随即坦然地开口回答。
  “没有,是帮别人取的。”
  庞瑄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药盒上的名称。
  以前他就只会拿着相机拍摄,对于其他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现在,他在朱巴这么危险的地方待了几个月,更是因为受伤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药是用来治疗外伤的呢?
  “哦。”
  庞瑄似是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戏谑,拖长声音道。
  “让我猜猜,这些药,该不会是给那个捷足先登的人取的吧?”
  苏朵朵听到对方的话,蓦然想起上次他们见面时讨论过的话题,脸颊不由得隐隐发烫。
  “是啊。”
  她耸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
  她跟那个男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更是用不着遮遮掩掩。
  “没想到,他也到这里来了。”
  庞瑄默默地点点头。
  片刻过后,他看向苏朵朵,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笑意。
  “我还真是有点好奇,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入得你的眼?哎,什么时候让我有幸见一见啊?”
  苏朵朵双手背在身后,挑眉看着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等事成之后吧。”
  “啊?为什么?”
  庞瑄眼睛睁大,有些不明所以。
  苏朵朵唇角微挑,勾起一抹弧度,就连眉眼间也染上丝丝笑意。
  一阵微风吹过,将她鬓边的散发拂乱,让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明明灭灭的。
  “如果被你知道他是谁的话,万一他不同意跟我在一起,又有你这个旁观者在一旁静静看戏,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还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一个美少女?”
  她唇瓣微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
  庞瑄听到她的话,沉寂了片刻。
  待他反应过来,立刻被这番似是而非的言论弄得哭笑不得。
  “我还以为咱们的苏大记者对任何事情都志在必得呢,没想到,也有你拿不定的事情。”
  苏朵朵听到他这番话,同样有些无奈失笑。
  “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如意?不过……”
  她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脊背挺得更加笔直了。
  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少了几许软糯,多了几分执着。
  “对于他,如果不到最后,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庞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坚定的女孩儿,眼神里的促狭笑意消散了许多,生出一丝好奇。
  “什么是最后?”
  苏朵朵歪着脑袋沉思片刻,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击着下巴,缓缓开口。
  “他爱上别的女人,或者,我爱上别的男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认真而又严肃,语气也是低缓深沉。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咯?”
  半晌,庞瑄突然间蹦出这么一句话。
  苏朵朵闻言,将飘飞的思绪收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庞瑄不由得绷直身体,唇角挑起一抹自认为帅气无比的笑容。
  苏朵朵手指轻点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唔……”
  庞瑄见状,眼睛倏然一亮。
  “怎么样?这么一看,是不是也觉得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不比你那位心上人差吧?”
  苏朵朵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淡然地吐出几个字。
  “鉴定完毕,没感觉,不约。”
  庞瑄闻言,顿时一脸黑线,努力挺直的腰身也瞬间垮了下来。
  苏朵朵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
  “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
  “……”
  庞瑄听她这么说,脸上的黑线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所以,他的人生大事在她的口中就变成了“没用的”了?
  “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苏朵朵暗自好笑,适时地把话题转移开。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过几天,我又是活蹦乱跳的好汉一个了!”
  庞瑄一边说着,一边还很配合地蹦哒了两下。
  “嘶!”
  或许是用力过度,他突然痛呼出声。
  “怎么了?”
  苏朵朵上前两步,有些担心地问道。
  庞瑄忍着痛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没事儿。”
  “真的?”
  苏朵朵狐疑地看着他。
  “刚才太用力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庞瑄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听到他的话,苏朵朵这才放下心来。
  太阳高照,烈日炎炎。
  空气仿佛在油锅里浸润过一般,滚烫滚烫的。
  到处都是一片闷热干燥,连一丝丝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丁梓钧巡逻完毕,带领车队返回营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李国栋刚跟其他战士换完岗,恰好跟他碰上。
  “丁副营长,你回来了。”
  他连忙跟上去,乐呵呵地打招呼。
  “嗯。”
  丁梓钧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的身上穿着橄榄绿色作训服,外披黑色的厚重防弹衣,头戴蓝色钢盔。
  在维和部队里,他这样的装扮明明再寻常不过,可是穿在他的身上,硬是穿出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丁梓钧一边朝作战值班室走去,一边把浸了汗水的手套摘下来。
  他的左手上缠着绷带,将掌心部位完完整整地包裹起来。绷带末尾还系着一个特殊的结扣,不会轻易散开,而且看上去还很漂亮。
  丁梓钧跟营长汇报完巡逻情况,这才走出值班室,就见李国栋正等在外面,手里拿着四个馒头,还有一个不锈钢餐盒。
  “副营长。”
  李国栋见他出来,赶紧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丁梓钧看着他手里拿的东西,停下脚步,探过手去。
  “拿来吧。”
  李国栋把馒头跟餐盒递给他。
  “副营长,赶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丁梓钧一边往休息室走,一边朝着营区大门口看了看。
  不知道为什么,李国栋感觉到他前面的男人身上的气压降低了许多。
  他缩着脖子向旁边悄悄地挪蹭了几步,跟前边的人拉开一定的距离。
  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丁梓钧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大门口。
  李国栋一时不察,差一点撞到他的身上。
  “副……副营长?”
  他退后两步,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
  丁梓钧盯着门口凝视了片刻,眼底深处有一抹失落悄然划过。
  他侧首看向李国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面色掠过一丝犹疑。
  李国栋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脚步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一步。
  “副营长,怎……怎么了?”
  丁梓钧轻咳一声,目光微闪。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今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微微绷紧,神色也透着几分不自在。
  李国栋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愣愣地回答。
  “没有啊!”
  丁梓钧闻言,眸底悄悄升起的希冀瞬间瓦解,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不再迟疑,径直推开门走进休息室。
  李国栋站在门外,摸了摸脑袋,眼神茫然不解。
  他在门外凝眉思忖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浪费脑细胞,胡乱扒了扒短寸头发,也推门进了休息室。
  丁梓钧正站在洗脸盆前,怔怔地凝视着平摊开的双手。
  或者,确切地说,是缠着绷带的左手。
  包扎完好的绷带上面沾染着一丝灰尘,破坏了些许美感。
  “副营长,你今天的药还没有换吧?要不要我帮你?”
  李国栋走过来,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不用了。”
  丁梓钧摇了摇头,双手伸进水盆里,绷带很快被水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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