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一直都知道冷凌衍很忌惮那个锦安世子,可没想到真有人能一步步算计至此!
这次他们伤了元气,想要再成事只怕更要费一番周折了!
冷凌衍始终没有说话,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输的一塌涂地,而且还是输在了冷凌澈的手里!
冷凌澈明明远在夏国,却依然打得他丢盔卸甲,他真的不甘心!
“殿下,前面就是出口了!”
冷凌衍看着前面的石门,转身看着被两个黑甲军架着的楚帝。
楚帝浑身瘫软无力,被人拖着走了一路,此时他的衣裳全是泥污,整个人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一点身为帝王的尊严。
冷凌衍拿着火把凑近了楚帝,炽热的温度烤的楚帝有些疼,冷凌衍阴沉沉的笑道:“父皇你不要怕,儿臣是不会杀你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楚帝垂着头,大口的喘着粗气,被折腾到现在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与其这样受辱,他宁愿死了算了!
冷凌衍打开机关,石门缓缓移动,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众人都以手覆面,一点点适应外面的光。
秦方似乎看到前面有什么在泛光,指着不远处说道:“殿下,您看那棵树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冷凌衍也眯着眼睛,一时有些看不真切,他抬步走上前去,秦方指挥着身后的黑甲军跟着保护。
等他们走近了那棵树,他们的眼睛也逐渐的适应了外面的光亮,可所有人的脸色都在这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那棵树干被人剥了树皮,上面用掺着荧光粉的红漆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冷凌衍必败于此!”
冷凌衍浑身颤抖不止,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眼眶,眼底红的仿佛疯癫的野兽。
他突然拔出黑甲军身上的钢刀,发疯一般的怒砍着树干,好像这棵树和他有着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冷凌澈!冷凌澈!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要将你剥皮抽筋,我要将你做成人彘,我要将你踩到泥污里,让你再也笑不出来,冷凌澈,你出来,你出来!”
冷凌衍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秦方觉得大事不好,连忙拉着冷凌衍苦口劝道:“殿下,这里定有埋伏,我们快走吧!”
可冷凌衍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疯狂的砍着那棵巨树,将手中的刀刃都砍得弯曲起来。
仿佛在这一刻什么对他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发泄心里那淤积许久的恨意和怒火。
突然,树上“哗”的一声掉下了一张黑色泛光的大网,秦方来不及拉扯冷凌衍,自己也是勉强避开。
那张黑网上全是银光闪闪的倒刺,冷凌衍愤怒的伸手去扯,立即便被黑网割出了数道伤口。
他越是挣扎,那黑网便越是紧密的缠在他的身上,上面的倒刺一旦刺入他的身体,便再也扯不出来,除非生生的撕裂皮肉。
秦方见事不妙,带着黑甲军和楚帝拔腿便跑。
不远处走出两道身影,一人身穿蓝衫,端的是儒雅清华,身上有一种被书香浸透的尊华。
另一人一身黑衣,长得是唇红齿白,雌雄莫辩,他笑嘻嘻的看着挣扎成一团的冷凌衍,幸灾乐祸的说道:“陆公子,你这招数也够狠的,怪不得能和主子殷侯爷他们尿到一壶里!”
陆流君侧眸看了玄角一眼,满是嫌弃,世子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手下?
“陆公子,咱们不去追那些人吗?”
陆流君摇头笑笑,清浅柔和,“那便不是咱们的任务了,自有人会去做!”
☆、第五十章 定
没过多时,林中便传来了厮杀的声音,林中的栖鸟被惊奇,黑压压的飞离了树林。
可这厮杀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只见一个身穿铠甲的英挺男子大步走来。
玄角托着下巴打量着来人,陆流君则是上前见礼,“司将军,有劳了!”
“陆公子!”
两人拱手行礼,陆流君惊讶的发现这位少年将军谈吐不凡,与那些军中粗人完全不同。
“今日真是有劳司将军了,您又要助十一殿下回宫,又要来此清缴余孽,世子可真是请了一个厉害的助力!”
青年俊杰总是惺惺相惜,陆流君一见司辰,便觉得此人值得相交。
司辰虽是将军,但脾气秉性一向温和有礼,忙道:“陆公子谬赞了!司某在夏时便受世子和世子妃照拂,司某能有用武之地,自是不遗余力!”
两人觉得脾气相投,一时不由多聊了几句,玄角听不得他们这文绉绉的,开口打断道:“司将军以前是世子妃的未婚夫,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嘛!”
司辰尴尬的咳了两声,陆流君回头瞪了玄角一眼,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暗卫?
司辰看了看被黑网罩住的冷凌衍,又看了一眼那被砍得面无全非的树干,一时有些怔住了,陆流君看起来像是个十分温润的人,没想到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陆流君看出了司辰的想法,连连摆手道:“这些可不是我的计划,这都是世子临行前嘱咐的……”
司辰抽了抽嘴角,他是不是该庆幸冷凌澈对他还算宽厚,被这样的人记恨,还真是可怕!
看着冷凌衍和秦方等人被带走,陆流君觉得心里骤然轻松起来,好像呼吸都格外顺畅。
楚帝被人小心的抬走,可即便他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怕以后也很难痊愈了。
“金陵终于要安稳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变故,他们终于可以迎来一个全新的政权了!
陆流君嘴角漾着浅笑,眉目温暖如春,朝廷清明,他也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了!
一场夺嫡风波就这样被终止,接下来自是要好好清算一番!
冷凌衍和冷凌洄皆被关押入狱,端妃和西宁侯一家也被关押起来,秦府也未能幸免。
湘妃和九公主冷清菲则是被发现死在了宫里,两人身重数刀,血尽而死,看起来应是有贼人趁乱要了她们的性命。
只怕这母女两人在临死前一刻还在幻想着冷凌洄大事将成,她们将得到无上的荣耀,只可惜最后她们等到的却是冰冷的屠刀。
还有一些宫人妃嫔受了些伤,但所幸伤亡不大,毕竟殷太后和宸妃当时都不在宫中,反军并没有对低位份的宫妃出手。
有两位大臣受到了殃及,被秦方所害,殷太后也给予了他们家人丰厚的抚恤。
因着御林军被卷入了这次动乱,一时间众人惴惴不安,可殷太后只将苍猛入狱,并未过多的追究御林军的过错。
可是御林军不能无人统领,殷太后很看好司辰,便将这个御林军统领的位置给了司辰。
司辰起初拒不肯接,却架不住云曦和冷凌泽苦言相劝,便只好答应暂任御林军统领,以守护楚宫的安全。
楚帝虽是被救了回来,但是仍旧不能言语,也不能动弹,御医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开一些温和的补药。
楚帝躺在床榻上,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身上也有些擦伤,殷太后看着他这如同活死人的样子,眼中不由又泛起泪光。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眼中是又痛又恨,不住的摇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楚帝自从登上皇位后,他的冷血和绝情让她这个母后都为之心寒恐惧。
他防范着所有人,试图平衡所有的势力,为此不惜让他的亲弟弟府中动乱,甚至不惜杀了玉府满门。
她劝过他多少次,可他只言人在高处,不胜冷寒,他是皇帝,只能无情。
可到头来,他的无情又怎么能换来别人的真情?
他的儿子们都盼着他死,心里都只想要那个皇位,他落得如今这步,又何尝不怪他自己呢?
殷太后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泪,她再怎么坚强,她也是这个人的母亲,她如何忍心看着他这般模样。
宸妃站在一旁,她看殷太后又在暗自垂泪,便开口道:“太后娘娘,您回去睡一会儿吧,最近您着实太累了些!
宫里现在大事小事不断,前朝还都等着您决策,这里便交给我吧!”
殷太后的头上添了不少银丝,气色也不大不如前。
如今后宫倒是安稳,可是前朝却是不能无人把持!
殷太后点了点头,她年纪大了,有很多事也都力不从心了。
殷太后走后,殿内只剩下宸妃和楚帝,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各有各的情绪。
宸妃坐在榻边,她终于不再需要对着他强颜欢笑,终于不用再听他说那些虚伪的情话。
她走出冷宫,选择重新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清落。
她为了在这宫里有一席之位,不惜与他虚情假意,可没人知道每次看着他的笑,听着多年前便已说过的情话,她是有多么的厌烦!
宸妃为楚帝掖了掖被子,她收回视线,没有迎上楚帝的的目光。
“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如何?”
可楚帝早已不能言语,自是无法回应宸妃的问题,宸妃也不在意,兀自勾了勾嘴角。
“当年,我一颗真心扑在你身上,甚至放弃了自己最看重的尊严,不惜与那般多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
曾经的玉婉和多么骄傲啊,她活的那般肆意潇洒,活的那般爱憎分明。
父亲曾说他喜欢我这般的性子,像火一样热烈温暖,就像光芒四射的日光,就像那非梧桐不栖的凤凰!”
宸妃的目光一点点朦胧起来,粼粼的泪光湮没她眼中映着的少女时的欢愉。
“可是这一切都回不来了,从我爱上你开始,从我舍弃自己的骄傲开始,我便再也不是那个玉婉和了!
你曾说溺水三千只娶一瓢,只有我配做你的妻子,可你登基为帝,转而便封了那欧阳琴为后!
我没有与你哭闹,可你真的觉得我会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淡然吗?你知道她封后那日,我哭了整晚吗?你知道当我对她行跪拜之礼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骄傲如她,却要看着她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并肩而坐,而她却只能卑微的跪在下面。
可笑她那时太过愚蠢,自欺欺人的认为名分不过是虚无的,她还有他的真情!
“我抱着那一丝丝虚无的幻想,怀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他就那般去了。
虽然他没能降生到这个世上,可他在我的腹中整整五个月啊!我为他的成长而欢喜,我幻想了很多很多,我要牵着他的手去看星星,我要听着他唤我一声娘亲。
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的孩子就那么没了,你只落了两滴泪,说了些伤心的话,转而便又上了别的女人的榻,可你知道我的痛苦直到现在也无法抹平吗?”
说道此处,宸妃已是泪流满面,她抹去了脸上的泪,倔强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悲愤。
楚帝的眼睛渐渐泛红,有两行浊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却未能在宸妃的眼中荡出一点涟漪。
“这些我都忍下了,既然是我选择了你,无论是好是坏,我都甘愿承受,可是你,可是你竟然下旨要屠我满门!
冷恒!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宸妃扯着楚帝的衣襟,大声的咆哮道。
殿外的宫人闻声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怯怯的唤了宸妃一声,宸妃却连眼神都未移动,只冷声吼道:“都给本宫滚出去!滚!”
宫人不敢再留,连忙退出殿内。
宸妃松开了手,无视楚帝那悲戚的眼神。
“你还记得我当初是如何跪在你身边苦苦哀求的吗?我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哪怕是将他们送到苦寒之地,只要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便好!
可你呢?你杀了我的父亲弟妹,甚至就连我弟弟那不足一岁的孩子你都不肯放过!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还大言不惭的让我谅解你,冷恒,你不觉得自己无耻吗?”
宸妃狠狠的捶着床榻,似乎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那翻涌起来的恨意。
她恨自己无能,更恨自己有眼无珠,居然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以至于害的她们玉府家破人亡!
宸妃抬起头,那双哭红了眼中有的全是决绝和痛恨,“所以,你活该被自己的儿子背叛,活该被他们害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呵呵……”宸妃突然肩膀抖动,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不对!你该谅解他们,他们都是皇子,哪个皇子不喜欢那金灿灿的龙椅呢?
所以,即便他们谋害你,挟持你,你也一定要谅解他们,相信他们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
宸妃站起身,淡漠的看着楚帝,楚帝张着嘴,似乎想与宸妃说什么,可看着宸妃那绝情的眸子,他闭上了嘴巴,只眼睛不眨的看着她。
是啊,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下令杀了她全家,居然还奢求她的谅解和宽厚,他的确是疯了!
在冷凌衍和冷凌洄算计他时,他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们,可他们做的事与他相比不及分毫。
楚帝努力的睁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一身华丽的金兰色宫装,华美的如同园中最耀眼娇艳的牡丹,即便已经过了二十余年,她依旧美若当初,依旧是玉府中那最夺目的存在。
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他们之间隔着玉府所有人的性命,隔着他的冷漠无情,是他亲手埋葬了一切的美好,所以他活该承受痛苦。
宸妃不欲再看楚帝的眼神,她默然的转过身,金色的衣摆划过一道夺目却冰冷的弧度。
她停止脊背,高傲的如同一只凤凰,永远不会垂下自己的头,她背对着楚帝,任楚帝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她那满头璀璨的珠翠,再也看不到她的容颜。
“陛下,臣妾告辞了,愿陛下千秋万载!盛世!无双!”
宸妃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楚帝的视线中,楚帝的手竟颤抖着抬起,他嘴唇挪动,沙哑的喊了一声“婉和”,可回应他的是殿门紧闭的声响和无尽的寂静。
婉和!
他真的知道错了,真的后悔了,婉和……婉和……
……
冷凌衍和冷凌洄皆因谋逆之罪入狱,朝中之事被殷太后全权交给了冷凌泽。
虽然冷凌泽现在只是暂代朝政,但谁都知道,这位十一殿下就是以后的楚国国君。
冷凌衍和冷凌洄一派都胆战心惊,唯恐这位十一殿下会重新洗牌,可冷凌泽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安心处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