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似乎是最晚一个恢复神智的,迹部当机立断往前一指:“往人多的地方跑!”
丸井可听话的直接窜了出去,不过他一边使劲的跑一边忍不住OS:“这哪里是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明明是往妖怪多的地方跑啊!”
网球少年的爆发力都相当惊人,体力储备也非常可靠,溜着大队追捕人马从街头跑到结尾愣是没让逮住。
结尾是个九十度的大拐角,拐过去之后四周便突然安静了下来,高大的建筑物缠绕着精致的装饰品,一排排的长台阶似乎分别通向不同的房间。
他们跑到楼梯口,正好碰到捧着差距出来的两只大狐狸,吓的大石嗷了一声赶紧回头,跑来跑去的最终被逼到了最上层,在气势汹汹的怼开了某扇大门后,原本蔽塞的视觉迎来了意料之外开阔的巨大空间。
斜角出立着一面巨大的屏风,画的似乎是山泉水流淌的画面,人形欠缺的妖魔们各自团子一旁,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无声无息的坐在门前,要不是他们听到响动后有志一同的转过头来,丸井文太都不敢相信这俩孩子是活的。
不对,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就算这来孩子会转头,他们也不一定就是活着的!
大石下意识想说那是什么——
“东西”这个词还没出口,泉水屏风后突然走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带着高大的牡丹花管,长长的袖子一甩,他们后背的走廊便接二连三的传来叮铃咣当的巨响,因为追捕的他们而气势汹汹的妖怪们被不可见的力道一打,纷纷从走廊这头直溜溜的滚向了走廊那头。
几分钟后,一阵更大的风从走廊那边吹来,一只换身笼罩着烟雾的大团子扭捏着滚到了正门前,恭敬有礼的贴着门框下咣当一声把额头砸在了地上。
“是我们的疏忽!”
这大团子的声音尖细的像是小孩:“祭典混入人类绝对是意外,让他们打扰了主人的雅兴都是我们的责任,这些人类我们一定会处理的,至于赔偿物……”
迹部景吾发誓自己连打三场网球也不可能喘像现在一样没有风度,但理智并没有离他远去,他从那道刺耳的“童声”中,敏锐的听到了某个关键词。
他抬眼看了看那戴着花冠的身影。
主人?
他记得那老花妖曾经说过,不论是神名还是尊名,对于某些存在来说都是特定的,有些称号,只能用来称呼特定的某个存在。
具他所知(浮春之乡的小妖精们跟他炫耀时说的),“主人”这个词,恰好是其中之一。。
大白团子到这会儿已经鞠了快十个躬了:“请您原谅我们的过错,山门的咒语原本应该是会迷惑人类的,但是出现了意外,这事是游廊居那位大人负责筹备的,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迹部景吾心想一年前有个女人曾经在他心口打了个印记,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这玩意儿能免疫一切迷幻咒和大部分伤害,敢情还是真话?
那边厢,穿着一身华服的主人轻盈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几步闪到近前。抬手摸了摸迹部的脸颊。
迹部当即就“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拿大白团子惊恐的“哦哦哦哦”嚎叫了起来,麻溜的就要扯掉一撮毛发帮助人擦掉指尖沾上的血迹,下一秒,白皙的指尖冒出莹莹的绿光,迹部脸上那道补偿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你们打他了?”
迹部景吾:“我跑的时候自己摔的……”
那人影似乎是仔细考虑了一下,说:“其实被具有种族优势的妖怪伤到流血,听起来比跑着跑着平地摔摔伤的……要帅气的多。”
迹部景吾瞬间眼神一眯,直勾勾的看向大白团子,似乎准备改供词。
白团子这会儿也听出了不对味的地方,手忙脚乱的搁那解释:“冤枉啊,您应该是知道的,今天这么大的盛世,高天原都来人呢,我们什么杀伤性武器都没带,我们拿纸扇怎么伤人?”
“我发誓他真的是自己摔的!”
丸井文太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似乎慢慢消肿了小腿,龇牙咧嘴道:“你们不追,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跑吧?”
“我们——”
“好了,赶紧出去吧。”
主人似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分分钟就把那一堆人都吹倒了走廊的另一边。
她自房间的一角拉开了另一道门,示意他们:“跟我来。”
踏出那扇诱惑了他们的寺庙山门时,迹部特意落后了一步,在丸井文太仿佛劫后余生的大笑声中,稍稍抬手便摘掉了前方那人的面具,紧接着就被那个回头的动作美的生生一愣。
“我以为你不是很想我摘掉面具。”
迹部勉强哼了一声:“从你开口说话我就认出你了,还戴这个有什么意义?”
她侧着头想了想,实话实说:“毕竟你之前才做出那种爽朗的追求发言,结果这么快就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遇到我,我只要是怕你受不了而已。”
迹部“哈”的冷笑起来,然后挺丧气的松了下肩膀,又飞快的恢复了挺直:“本大爷的自尊心没那么敏感,被人救了,当然要感谢啊。”
玉江:啊……
“既然不尴尬,你又自称本大爷干什么,还是看到我紧张的吗?”
迹部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男孩子线条灵力的侧脸线在火光下好看的不可逼视,说:“我这是在忍耐。”
“忍耐羞耻心?”
大少爷一把挥开她的手,上前一步后,又像是受不了的后退半步,然后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可嫌弃的啧了一声。
玉江:这是什么反应,我丑到你了吗?
“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好几次夸我长得好看的对吧?”
“本大爷现在也没说你长的不好看啊!”
他又“啧”了一声:就刚才那个场景,不论是人物还是背景,美丽程度一百分,要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他就可以直接抱上去了。
结果现在只能干看着。
——“我差点就能亲你了。”
玉江发现最难搞的果然是直球系,尤其是这种不虚假的直球系,几天不见,迹部少年的手段高杆了不少啊。
面对这样的坦率的欲求,一般人大概会被撩个脸红,碰上性格强势些的人(按分类她应该就是这种),如果心里对他抱好感,怕是要心底柔软的想着【你不能做,那我来做好了】,然后主动上前去完成那个吻。
可惜玉江现在致力于手动出家好单身到死(鉴于她已经不会死了,这个词可以替换成“永远”)。
迹部少年和她相对沉默了大概三分钟,松下肩膀说算了。
玉江:你刚才果然是故意的在期待我主动亲你吧!
随着灵动的信号声想起,游行中的队伍开始放烟花了,玉江看着门那边热闹的解释,想了想,说:“要么我带你去玩一圈吧,有我带着,绝对安全的。”
迹部翻了个白眼:“可算了吧,我们现在虽然算是神隐,但在一般人看来,就是乱跑到深山里失踪了,照丸井的速度,这会儿可能都跑到山脚了,我再跟你耽误一段时间,基地的老师发现少人之后怕是要报警来打击犯罪了。”
他看着门那边熙熙攘攘的夜市,“到时候把这些违法商贩都抓起来。”
玉江居高临下的拍了拍他的发顶:“你想多了,这帮违法商贩上头有人呢,事情闹大了我是无所谓,黄金老头怕是要被你们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不过你先走吧,”她推了推站在楼梯前的少年人,“这里连电话都打不了,早出去一分钟,别人少为你担心一分钟。”
她站在门前,两侧是葱茏的树木,这里就好像一道分界线,在幻想与现实之间、喧嚣与平静之间,玉江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这会儿正在想什么,回神之后神清气爽然后斗争脑上线,开始疑惑:她为什么不干脆把迹部扣下来一会儿呢,迹部财阀着急了肯定会做点什么,她老早之前折腾了不少事就是为了篡位黄金,看那老头被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早点退休,岂不是对她更好吗?
然而权利欲一如既往,她这个人却变懒了。
她对着烟火发了会儿呆,决定回头继续看风景,结果回头的那一刹那,原本朦胧的风景里站了一个你。
虽然戴着面具,但是看着下巴她也能认出来。
这是夏目贵志。
第187章 纵横交错的第四天
漫天烟火, 光影交错, 高大舒展的树木下站着一道纤瘦的人影。
这真的是个很有意境的画面了
玉江很自然的露出了笑容, 扬声问他说:“你的猫呢?”
夏目没有因为这话和想象中的打招呼不同而惊讶,想了想,回答说:“大概在那边喝酒吧。”
玉江嗤笑出声:“那家伙放心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吗?”
夏目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事实上,夏目是听丙提到浮春之主会参加这次祭典的消息,才决定要来的, 为此和猫咪老师签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合约。
那次三隅山的赌注时间, 不月神在离开之前, 曾经说过:给出神格只是履行约定, 区区人类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重, 你还无能力左右神明的决定。
猫咪老师当时气呼呼的反驳, 说就你们现在这个虚弱样子,小鬼一拳就能把你们捶晕好吗?!
但是夏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却觉得那个看似冷酷的神明,正在做和自己兄弟看起来一样温柔的事。
——他这明明是在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并没有因为你的大意失去什么。”
夏目说:“……所以玉江君对他们做的, 并不是很过分的事, 对吧?”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要是没有那个时间循环,她在百八十年前亲手做了交换, 就她当初设想中那个抢神明抠神格的计划真的可以说是凶残的很本质了。
但是夏目贵志看着她的时候,明显是在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个就很为难人了,高千穗玉江从小到大, 除了情势所需会演技上线,大部分时候并不吝于承认自己的恶意。
推己及人,搞得她也很烦那些动不动就要自欺欺人的人。
但是对上此时的夏目,高千穗看着灯光下的五官都模糊掉了的男孩和他偏浅的发色——对上了这个人,她却觉得那份温和的善意柔软的像是雪白的面团子,简直让人舍不得用劲往下按,
于是她顿了顿,看似无关的感叹说:“夏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在你心里只有好人和有苦衷才会做坏事的好人吗?”
夏目苦恼的笑了笑,好奇道:“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男前,玉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夏目偶尔会露出很固执的一面,固执但很帅气。
男孩子把脸埋在了手臂间,慢慢的说:“我就是被伤害着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人会有恶意。”
“但是我到现在还能这样笑着,证明在被不断伤害着的同时,我也得到了很多爱意和关心。”
“就这点而言,小学时那个是总乱扔我课本胖同学,和总是负责替我出头和胖头学打架的玉江,不就是最好的对照组吗?”
夏目几乎是嘟囔着抱怨道:“我又不是政府,法律或者监察者什么的,是人的话,心肯定是偏的。”
“既然玉江做的事情并没有多过分,我也可以顺应心意,稍微原谅一下的啊……”
哇。
高千穗玉江简直控制不住想要捏紧前襟的手:这家伙孩子气的实在有点可爱的,突然想亲他一口怎么办?
“所以。”
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夏目心很累似的抬头,侧过来看她对上她的眼睛:“玉江要好好跟我道歉的吧。”
“就算你取走三隅山神的神格是约定,但玉江你,确实是骗我了啊。”
玉江:“哈?”
“道歉!”
“哦。”
女孩子手上还拎着厚重的花冠,她笑着摇了摇头,撩起衣服的下摆沿着石阶走到他面前,认真的说:“对不起。”
水涧哗啦哗啦的流,男孩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双臂抱膝,而脸半埋在手臂间的姿势,悄咪咪的伸出手指揪起了她垂下来的袖角。
玉江感觉到了轻微的拉扯力道。
男孩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一半埋在了布料里。
他小声回答说:“我原谅你了。”
说到这里,玉江突然想起了这家伙也是个危险分子,突然问起了他要不要搬走——毕竟和普通人住一起真的累。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到东京来和我一起住。”
夏目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这算是同居邀请吗?”
“到了现在,高千穗同学终于想起来,小时候还答应过要娶我的事情了吗?”
夏目贵志是个很温柔的人,就连开玩笑时也是绒绒的样子,但正是因为她能听出些别的意味,玉江直接口被问住了,不由的再次怀疑起【难道全世界都中了喜欢我的毒】这件事的真实性。
但她小时候真的答应过,而且不是过家家儿戏的那种答应。
高千穗玉江从很小就意识到了人生艰难婚姻多磨的残酷现实,虽然她从小就莫名的确信自己肯定能混出头,但过她也清楚,这个混出头的过程肯定是要吃苦,她因为某些损人利己的思想余毒,很有些【找个童养媳先圈起来】的自觉。
她摸着下巴回忆完了过去,夏目却并没有摆出一定要个什么回答的样子,坦然的站起来拍拍裤子,说:“猫咪老师大概喝醉了,我先去找他了,以后有空再联络吧。”
我知道她其实不好,夏目贵志走进烟火的光芒中,没有回头去看背后那个人。
玉江君是甜茶一样女孩子,小时候的他,在意的是甜味,因为她远比同班的其他成熟,也足够包容他的异常,以至于他有意无意的忽视了玉江对其他人其实很缺乏耐心的事实,错过了了解甜茶也有苦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