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喜欢——竹已
时间:2018-10-20 09:39:18

  方文承松了口气:“那我去让医师准备一下。”
  走之前,方文承重新帮谢如鹤开了音响。
  空旷的房间里重新响起那响亮的摇滚乐,鼓膜震动,震得人发麻。谢如鹤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腿,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谢如鹤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喊了一声“书念”,而后失神般地说了一句话。
  轻轻的,像是要化在空气之中。
  “我不想当瘸子。”
  书念又过上了棚虫的日子。每天醒来就往各个录音棚跑,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出棚,回家洗了澡就直接睡了。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的生活。
  邓清玉曾试探性地问她要不要换个工作试试。
  书念没有考虑分毫,直接就拒绝了。
  她觉得,活着就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喜欢配音,喜欢这个职业,喜欢呆在录音棚里的感觉,喜欢用声音去塑造一个角色,喜欢声音给她带来的魅力。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样活着,这漫长的人生,似乎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转眼间,十一月也走到了末端。
  书念近期没有工作,想到旺季快来了,她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没有去录音棚。恰是周四,她提前跟医生王玥把治疗时间提到了上午。
  治疗的过程中,大多数时间都是书念在说话,王玥起一个引导的作用。
  结束后,王玥给书念做了各方面的检查,翻了翻手中的纸张。
  “书念,根据你的症状自评量表,你的各项指标都达到正常范围。而且你现在情绪都能很好的把控,对你日常的生活并没有大的影响。”
  书念看着她,像个乖巧的等待夸奖的小孩。
  王玥的声音很温柔:“我觉得可以将治疗周期拉长了,下一次回访在一个月之后,你觉得可以吗?”
  是在向完全好转的趋势走。
  书念的心情好了起来,连忙点头:“可以。”
  半晌后,书念跟王玥道了别,出了科室。她坐着扶手电梯下楼,下到三楼。正想拐个弯,继续往下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住她。
  “书念?”
  闻声,书念下意识回头看。
  男人的身材高高大大,左臂的袖子被拉至手肘,裸露出来的小半截被缠上了纱布,看上去是受了伤。比起上一次见面,他看起来更邋遢了些,似是刚出任务回来。
  书念停在原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口。
  “贺警官,你受伤了?”
  贺祐挑眉,低眼扫了下手臂,对这种像被蚊子咬了一下的伤口没多在意。他散漫地勾着唇,毫无正形:“心疼啊?”
  书念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但也还是摇了摇头。
  “注意安全。”
  贺祐向来大大咧咧,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轻嗤了声:“这点伤口有什么好注意的,多来几刀我都当给我挠痒痒了。”
  书念的眼睛瞪大了些,诧异道:“你觉得被捅了一刀就像被挠一下痒吗?”
  贺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书念不太理解:“那你为什么要来医院?”
  “……”
  贺祐被她噎得顿时说不出话。他看着她,模样难以言喻。良久,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书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收回视线,垂眼一看。
  是李庆打来的。
 
 
第10章 
  见状,书念本想立刻接起来。但余光一扫,注意到贺祐还在旁边。她还是礼貌性地跟他说了一声:“我先接个电话。”
  贺祐耸了耸肩,示意她随意。
  李庆找她的理由无非就两个。
  要么是想给她个角色,让她过去试个音;要么是之前录的内容,在审查的时候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出了问题,要进行补录。
  可能这个电话接完,今天她给自己放的这个假就到这了。
  书念接起电话,乖乖问了声好:“李导演。”
  李庆的声音浑厚响亮:“诶,书念。明天有空没有?”
  “有的。”
  李庆也不磨蹭,直接说明来意:“是这样,我最近手里有部戏。有个角色,是戏里的女二号。制片方那边想要新人配音演员,我觉得你挺合适,你过来试个音吧。”
  书念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问了一遍:“女二吗?”
  “对,明天中午十二点过来就成,就城区北这的录音棚。”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书念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停在原地,还是经过贺祐的提醒,才回过神,像被抽了魂般地继续往下走。
  书念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大学的时候开始接触这个行业。
  那时候因为每天都有课,她只能抽空闲时间去录音棚,配的角色全部都是群杂。到后来,她的经验多了一些,老师才开始给她分一些有名字的,有连戏的角色。
  但也仅此而已。
  李庆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是她这些年来,所得到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一时间。
  书念觉得全天下的好事情,好像都在这一刻,全部落到自己的头上。
  尽管再三压抑情绪,书念还是忍不住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好、好的,谢谢导演。”
  “对了,制片方那边有个要求。”李庆随口提起,“里面的主题曲,在电影里是女二唱的,他们就打算让女二号的配音来唱。所以除了试音,明天你还得唱一小段歌。”
  听到这话,书念原本满腔的热火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下了一桶水。
  瞬间熄灭。
  贺祐就站在一旁看她。
  原本高兴地又蹦又跳,在一瞬间,神情石化,然后瓦解,变成了一个蔫巴巴的茄子。像是变魔术一样。
  书念的表情像是要哭了,语气也闷了下来。
  “……可我,我五音不全。”
  “啊?”李庆疑惑,“是唱得不好还是什么?还是你直接就找不到调?”
  书念不想撒谎,但又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她垂下头,在内心挣扎了十几秒,模样特别羞愧,含糊不清地说:“就唱得不太好听。”
  “那明天你先过来试试吧。”李庆说,“明天负责那首主题曲的音乐制作人也会过来,到时候再看。”
  “……”书念硬着头皮应下,“好。”
  书念的心情复杂。
  她不是没想过,入圈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她有幸能得到一个主角的试音机会。她曾很确定,得到试音消息的那天晚上,她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可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书念竟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等她挂了电话,贺祐看着她:“你五音不全啊?”
  书念一直因为这个毛病有些自卑,此时完全不想承认,但贺祐又像是一直在等她回答。她只能蒙混过关般地说:“有一点吧。”
  “你这表情哪像是一点啊。”贺祐毫不客气地嘲笑她,“唱首来听听?让我来看看有多不全,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指点一下。”
  书念垂着眼,低声拒绝:“不要。”
  “不就唱个歌吗?”贺祐不懂她为什么能因为这个这么忧愁,嗤了一声,“我给你唱一个。”
  书念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他的话。
  贺祐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在听,清了清嗓子。他的声线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的烟嗓,低沉沙哑,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定感。
  他轻轻哼唱。
  “不是不想忘掉/只是难以自控”
  恰好是书念最近在听的,阿鹤的《难以自控》。
  书念立刻扭头,神情古怪,莫名有种喜欢的歌手被人诋毁了的感觉。她甚至有种贺祐是故意唱成这样的误解,皱着眉道:“你跑调了。”
  贺祐自信的很:“跑调个屁,就是这样唱的。”
  “才不是,是这样唱的。”书念瞬间忘了自己五音不全的事实,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证明给他看,谢如鹤的歌才没那么难听。
  她认认真真地唱了一遍:“不是不想忘掉/只是难以自控”
  “……”
  贺祐的模样像是刚吃了屎,良久后才道:“我刚刚是这样唱的吗?”
  书念一本正经:“当然不是,你跑调了。”
  闻言,贺祐放松下来,像是缓了口气。
  “那就好。”
  “……”
  书念不想跟他说话了,抿紧唇。没多久,她还是很不开心地强调了一遍,像个小孩儿一样:“反正你就是跑调了。”
  贺祐轻哼:“彼此彼此。”
  两人下到一楼的医院大厅。
  从自动扶梯那下来,转个弯,就是门口的方向。正对着的是医院的轿厢式电梯,此时,电梯门恰好开启,从里边走出来了好几个人。
  最后一个是坐着轮椅的。
  没想过会再次在医院见到谢如鹤,书念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贺祐也随之停了下来,提醒道:“走路啊朋友,又犯傻了?”
  书念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
  此刻,谢如鹤停在电梯外面。穿着个大外套,脸上没什么血色,像是活在暗夜里的吸血鬼。双眼漆黑深沉,平静地看着这边。
  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看着她旁边的贺祐。
  书念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贺祐。
  贺祐虽然负了伤,但确实不严重,还得回警局。他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目光,低头看了眼时间,催促着:“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啊,赶时间。”
  恰在此时,不远处发出清脆的声音。
  书念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
  谢如鹤已经收回了视线,双眼低垂着。大概是没拿稳,他的手机掉了地上,地板光滑,直接滑到了离他一米远的位置。
  他缓缓地挪着轮椅。
  本来还在纠结之中的书念没再犹豫,小声跟贺祐说了句“你先走吧”,随后往谢如鹤的方向走。
  贺祐一看,知道她是见到认识的人了,也没在意,转头离开了医院。
  书念快步走过去,在他弯腰之前,帮他把手机捡了起来。
  谢如鹤稍稍抬了眼,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顿了好几秒后,才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
  书念点点头,迟疑地问:“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谢如鹤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书念建议道:“要不要叫你的司机来接你?”
  谢如鹤说:“他晚点就过来。”
  书念放下心:“那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走了?”
  她还想着李庆跟她说的那个消息,着急着回家练歌。天分不足,就得后天努力一些。就算没什么效果,说不定上天能看到她的努力,然后勉强地——
  帮她个小忙,让明天去试音的人也都是五音不全。
  还没等书念有动静,谢如鹤突然喊她:“书念。”
  “啊?怎么了。”
  “我的手不太舒服。”谢如鹤避开她的视线,“你能不能帮我推一下轮椅。”
  书念愣了下,走到他背后,说:“可以啊,你要去哪?”
  “附近的车站。”
  “你不在这等司机过来吗?”
  谢如鹤淡淡道:“他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意思大概是不想花时间在等待上。
  虽然还是希望他等人来接,会方便一些,但他都这样说了,书念只能同意。
  “好。”
  出了医院。
  谢如鹤突然问:“你为什么来医院。”
  书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声音低了下来,含糊不清地说:“就有点感冒。”
  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或者是撒了谎,声音就会模模糊糊。以为让别人听不清,自己就过了关,或者就等同于没有撒谎。
  谢如鹤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说,也没再问。
  过了好一会儿。
  谢如鹤随意般地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哪个?”书念在想事情,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你说刚刚的那个男人吗?”
  “嗯。”
  “不是,是我邻居。”书念很诚实,“我没男朋友。”
  谢如鹤背对着她,没再说话,但情绪明显变好。周身的郁气却好像因为这话散去了不少。
  书念没注意,还在想唱歌的事情。
  很快,书念想起谢如鹤现在的职业,瞬间打起精神。她觉得不能直接点破他就是“阿鹤”,感觉有点冒犯。
  想了想,书念说:“对了,你以前不是唱歌挺好的吗?”
  谢如鹤回头:“嗯?”
  书念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就是,我明天有个试音,要唱歌。”书念挠了挠头,声音细细的,有些忧愁,“到时候应该是放一遍歌,然后我就得唱。”
  “……”
  “我觉得我可能调子都记不住。”书念看向他,闷闷道,“你能不能给我点意见,怎么能快速记住那个调子,而且还不会跑调。”
  听到这话,谢如鹤想起了以前书念唱歌的模样。
  气氛安静片刻。
  谢如鹤舔了舔唇,只说了四个字:“把词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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