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种事情无论四皇子是否发现,为了国家大局他都该私下与建武帝说,就像那天谢容和苏明秀做的那样。
就算建武帝不知此事,私下与他说,也多了灵活处理的空间,毕竟就算苏家真的要干坏事,只凭着苏穆的影响力,那就不是直接把人抓起来杀掉就算解决的。
可偏偏四皇子特意选了建武帝在南阁的时候,当着南阁各位大臣的面把这事给说出来了。
建武帝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四皇子所想。
他这个儿子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他这个父皇着想,也不是什么忠心,他想要的是对付苏家。
为此他甚至不惜胁迫建武帝。
当着众臣的面说,建武帝总不能徇私不处理吧?
打着这样的算盘,他才特意选了这样的时机。
建武帝的脸色不好,大家都不敢说话,直到谢容来了。
谢容自然看出气氛不对,因此他跪下给建武帝行礼之后便一句话不说。
建武帝道:“老四,你既然说老七图谋不轨,把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四皇子应下。
谢容听完四皇子所说却是松了口气。
他今天早上刚接到苏敬言传回来的消息,原本打算晚上私下对建武帝说,不过现在嘛……
谢容看了眼四皇子:“四哥恐怕是误会了。”
“误会?”四皇子冷笑:“难道苏敬言私自调动军队的事情是假的?”
谢容道:“还请四哥听弟弟解释,苏敬言调动军队自然是真的,但却是因为接到我国在燕国的探子发回的密报,说是燕国有计划要在英国公谈判结束后返回的路上动手杀死他,让我晋国损失一员大将,英国公不知此事自然毫无防备,苏敬言调动军队,也是为了救人。”
建武帝坐在那里却是眉头一挑,他顿时明白,谢容这么说也是在告诉他,他们之前的那个猜测成真了,燕国真的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果然,谢容的话音刚落,群臣便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英国公乃我晋国支柱之一,决不能让燕国得逞啊!”
“燕国卑鄙无耻,正面打不过英国公居然想出如此下作手段!”
“此事不能放过燕国,必须要讨个说法!”
群臣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四皇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与他之前所想不同,正在脱离他的掌控,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四皇子也只能强自说道:“就算英国公世子是一片孝心,但这也不能私自调动军队吧?他苏家眼中还有没有皇帝,有没有法纪,总不是觉得这军队是他苏家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谢容没回答,只是看了眼建武帝。
果然建武帝皱着眉头:“够了,这事朕一早就知道,也是朕准许的!”
四皇子一愣:“这……这怎么可能?”
他之前的调查明明说这是苏敬言联系叶子明私下做出来的,可没见其中有建武帝插手啊。
建武帝怒道:“难道朕的话也有假了?”
四皇子立刻跪下:“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只是之前并未见到父皇诏命,一时不知这才误会了。”
“误会?你的本事倒是大,这种涉及你的兄弟与朕的重臣的事情,也不弄清楚就当着众臣的面说了?”
四皇子不敢答话,只好跪着说息怒之类的话。
谢容倒是清楚,建武帝此举不过是吓唬四皇子罢了,让四皇子之后不敢再插手深究这件事情,那么这事就算过去了,因此建武帝是不会真的惩罚四皇子的。
毕竟某种程度来说,四皇子说的也没错。
压制了四皇子,建武帝才对诸人说道:“因为是密报,且消息不能完全确定,再加上这毕竟关系到英国公的性命,朕担心打草惊蛇,这才要求他们隐秘行事,英国公向来对朕忠心,苏家也是好的,以后这种事情不要见了点影子就乱想乱说,苏家一片忠心却遭污蔑,这岂不是要忠心于朕的臣子寒心?”
他这话带着责备的语气,自然叫人害怕,于是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事的细节了。
等建武帝把这事糊弄过去,单独留下了谢容,这才问道:“燕国真的做了?”
谢容道:“他们在首行山西面的燕子岭伏击英国公,带有几倍于英国公的兵力,一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建武帝大怒:“燕国好大的胆子!”
他又问:“英国公如何?他们赶上了没有?”
谢容道:“父皇放心,英国公没有受伤,当时他们恰好赶上。”
建武帝松了口气,又详细问了经过,确定真的是有惊无险之后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因此苏穆回来的时候朝中十分安定,建武帝已经帮他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只是既然发生了这种事,苏穆总得和建武帝汇报一下后续处理。
建武帝盯着苏穆:“你已经擅自把人都处理了?”
苏穆道:“正是,虽说那些士卒此举都是为了臣之安全,可到底也是触犯军法,法不容情,因此臣回来之后便叫他们都去关禁闭了。”
建武帝哼了一声:“关禁闭?这是死罪!”
死罪关一关禁闭就算完了?
苏穆笑道:“皇上生气臣擅做主张了?”
他这问的直白却又毫不担心,建武帝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你还好意思问!你这样做难道是要把他们所有人的罪责都自己承担了?”
苏穆自己提前处置了那些人,意思就是不管后续这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这些人都不必再次受罚了,无论是生是死,苏穆一人担下。
苏穆道:“这罪责除了臣自己担着,也没法推给别人。”
“你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建武帝指着他骂道:“你年纪大了,胆子也肥了是不是!”
苏穆立马低头:“臣胆子小的很。”
这话说的跟让人来气,建武帝抄起手边的雨打芭蕉歙砚就砸过去:“你给朕滚蛋!”
那歙砚乃整块石头一体雕成,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一块,这要是砸中了还不头破血流?
旁边伺候的唐德安都快吓得叫出声了,哪知道苏穆不闪不避,上前一把抱住砚台,也不管墨汁撒了满身都是,只管将那方砚搂在怀里:“谢皇上赏,臣立刻告退!”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已经一溜烟跑出去好远。
气的建武帝又要砸东西,唐德安这次非常有眼力的递上了茶杯,建武帝看他一眼,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上:“唐德安!”
唐德安一缩脖子:“奴才在。”
建武帝道:“去!到朕的库里把前些日子收的那几套帖子都拿出来给英国公送去!既然拿了朕的砚台,就叫他写字去,写不完不许出门!”
唐德安嘴角一抽。
建武帝前些日子收起来的几套帖子?
那不全是先代名家真迹么?外头可是千金难求的。
把这东西丢过去,我的皇上哎,您这到底是赏还是罚啊?
然而当他给苏穆送东西的时候,看着对方那几乎纠结成一团的脸,终于明白了,对付苏穆,还是皇帝比较有经验。
果然,他回到宫中把这事说给建武帝听,建武帝哈哈大笑:“该!他也有今天!”
然后皇帝整个人都嘚瑟起来了,他晚上还得意的对荣贵妃说这事,仿佛得了一场大胜似的。
荣贵妃也是好笑:“皇上解解气也就是了,哥哥也并非真心要气您的。”
建武帝道:“这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他?他这是担心我难办呢。”
毕竟他之前公开说这些人是奉命办事了,可如果不罚那也是不行的,苏穆主动做出惩罚的姿态就是告诉他,他心中明白这事,罪责他担下,日后总会处理妥当的。
苏穆处理这种事,总比建武帝直接插手处理要好得多了。
不过……
“就算是这样,他故意气朕也是不对,叫他在家写字去!”
荣贵妃听着这话嘴角一抽,心说皇上你今年三岁么?
倒是苏明若那里,正在被一家人批评,尤其是老太太和顾氏,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哄都哄不好。
苏穆还在旁边起哄:“你们几个这件事情就算是为了我好,可也实在是不妥当,因此该罚的还是要罚。”
这么说着,他摸出建武帝塞给他的各家书帖:“拿去写,练不好不许出门!”
苏敬言:“……”
爹你三岁么?
倒是苏明若抱着这些苦了脸:“爹爹能不能换一个呀,让我扎马步?打木桩?或者……”
“没有或者!”苏穆瞪着她:“快去写!”
虽说苏明若确实是救了他,但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后怕,万一苏明若出事,他便是毫发无伤又能怎样呢?
于是晚间的时候,苏明若去找江岸青,整个人都是蔫耷着的:“江先生,爹爹罚我了。”
江岸青已经知道了苏穆叫她写字的事情,不过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此时说道:“这不是什么坏事,县主练练字也不错。”
苏明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练字也没什么呀,可是爹爹说练不好不许出门玩,这岂不是要闷死?”
“练好?英国公可说了何为练好?”
苏明若茫然:“先生的意思是……”
江岸青笑道:“我倒是听说,皇上那里也对英国公说了同样的话,反正英国公自己也不能出门,那就耗着嘛。”
总有苏穆憋不住的时候,到时候苏穆自己就得去找建武帝解决这问题,苏明若自然可以有样学样了,保准叫苏穆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苏明若眼睛一亮:“这么说,我练成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
江岸青点头。
于是苏明若欢呼一声:“那我不写咯!”
江岸青:“……”
你的出息呢?
“还是要写一点的,”江岸青这么说:“一字不写,说起来也不好。”
苏明若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先生……”
江岸青叹了口气:“那我陪你一起写好不好?”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什么叫拿起智商砸了自己的脚,江岸青算是明白了。
杨煜杀苏穆失败之后,燕帝对此也是恼怒。
这种事,苏穆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死必成燕国心腹大患!
但对杨煜,燕帝倒是有几分欣赏,因此虽说罚他,却也并不太重。
杨煜对此并不在意,在向燕帝保证弄死苏穆之后,他回去便拿着情报翻看,直到其中一页。
“钟书容?”杨煜看着写明了钟书容身世以及其他情报的那一页:“这倒是有趣了。”
第27章
练字这种事情,对江岸青来说可算是个享受,对苏敬言来说也能当做静心打发时间所用,然而对于苏穆和苏明若来说,那就是实打实的折磨了。
尤其是建武帝送来的帖子,虽说都是名家真迹,可说实话,并不是所有名家的字都适合拿来练的。
这种事,得看练字的人是个什么水平嘛。
有那才刚开始学写大字的,拿了草书的帖子来练,即便那是名气再大的所谓名家,恐怕也是没有半点用处。
苏明若目前正处于这种状态。
苏穆随手丢给她的都不是她平常写惯了的,苏明若在书法一道上本就没什么天分,虽说家里压制着她学了,又是前有苏明秀后有钟书容的哄着她,苏明若的字也不过是清楚工整,称之为书尚可,若提到法那就差得远了。
此时苏明若对着面前那外头千金难求的帖子,只想把手边的砚台扣下去,全都糊掉了才好。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她也知道这些东西珍贵,而且那样做确实不好。
因而只好自己憋屈。
正想着呢,笔下不顺又是一道写坏了的。
苏明若叹了口气,只好叫元宝把这张丢了重新写。
“皇上也太会折腾人了,我倒是宁愿他生起气来打我一顿呢。”
苏明若简直怨气冲天了。
正帮她换纸的元宝一笑:“县主可别说了,您什么时候怕过打?”
要是真的遇上什么事儿打一顿就算完,苏明若可从来不怕。
苏明若听着这话不想搭理元宝,便抬头去看江岸青。
另一边的江岸青倒是神情专注,笔下精神,再看他手边,显然是已经临了几张了。
苏明若终于还是没憋住:“先生。”
江岸青没搭理,而是一口气将那一行字写完才分心去看苏明若:“县主怎么了?”
苏明若丢下笔耍赖:“我写不惯这个,练不好,不练了。”
江岸青看着她那挫败的样子也是好笑:“我看看。”
他走到苏明若身边,果然见苏明若写字十分不顺,显然是真的难受。
“可事已至此,不写也是不行的。”
他叹了口气站到苏明若身后,握住苏明若的手:“我带着县主写几行找点感觉吧。”
苏明若想了想点头:“好。”
她也确实得写,这事耍赖也没用。
苏明若这里练着字,苏敬言那里却差点笑破了肚皮。
苏家几个熊孩子回去之后个个少不了一顿责骂,叶子明那里就更是了。
比起苏明若被关起来写字,叶子明被他父亲叶臻满院子的追着揍。
叶臻打惯了,叶子明也跑惯了,父子俩前院后院闹的鸡飞狗跳,可叶臻一文官,虽说体力不错,可哪里打得了叶子明,但他是叶子明的父亲,叶子明便不敢还手,只能抱头乱窜,最后逼急了干脆窜上了房顶躲起来。
叶臻见此冷笑一声,也不去管他,任由叶子明在房顶上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