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萱见她居然不管两个儿媳的死活,顿时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心狠?她们可是你的儿媳妇?”
钱淑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笑着。
陈萱萱见她不接茬,气得一跺脚,威胁地道,“你等着,我去大队书记那边告你!”
钱淑兰撇了撇嘴,一脸地无所谓,“行!你去吧!”
陈萱萱眉头紧皱在一起,这一段日子接触下来,陈萱萱发现这个老太婆还算是个聪明人,可现在她却不接茬。难道她有后招?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陈萱萱自然不可能收回来,反正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她干脆举报,“好,你等着!”
说着拿着包裹气势汹汹地走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立刻拉着小敏往回走。这两人还真是不小心,送东西居然还被陈萱萱看到了。
她去而复返,把堂屋里的孙大琴和李春花吓了一大跳,“娘,你咋回来了?”
钱淑兰把遇到陈萱萱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孙大琴还好一些,李春花却直接慌了神,脑门都快急出汗来了。
钱淑兰见两人这样,问两人去送东西时的情况。
听到李春花进了养鸡厂喊的人是她,钱淑兰眼里冒了精光,“这事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她又跟两人叮嘱了一番,两人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钱淑兰商量好计策之后,就直接回了家。
钱淑兰和面之后,擀了些面条,煮了两碗牛肉面。她和小敏吃饱之后,就在院子里消食。
王守泉就在这时候上门了。
他把事情原委向钱淑兰解释一遍,而后苦着脸道,“三婶子,这事恐怕要麻烦您走一趟了。我要是不秉公处理,那个知青就要闹到公社去。”
钱淑兰笑着安抚他,“你放心吧!这事我会给她一个结果的。”
王守泉有些呆愣,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这次是召开全体会员大会的。
大家听到陈萱萱居然要举报有人给坏分子送东西。
那些给卢民生送过东西的人心里都开始七上八下的,一个劲儿地搓手指。
待听到陈萱萱举报的居然是孙大琴和李春花,都是一愣。
然后大家都面面相觑起来。
钱淑兰到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点同情。
钱淑兰朝大伙微微一笑,谁都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她居然还能笑出来,纷纷讶异。
就连齐大花都觉得钱淑兰这人心太狠了。儿媳妇都出事了,她居然还能笑,真是蛇血心肠。那些捧她的人都瞎了眼了。
很快,通知大家开会的王守泉也赶了过来。
他刚站到台子上正想讲话,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周社长来了”
王守泉下意识地看向陈萱萱,却见她也是一脸懵逼。
这是谁啊?居然把周社长都请来了。
等他抬眼去看,发现旁边居然跟着钱明华,王守泉顿时搞不懂了。
这什么情况?
周社长看着大伙都搬着小板凳,有些满意,他站到台子上,就开始讲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性,以及阶级斗争的重要性。
大家伙都听得糊里糊涂,不是举报孙大琴和李春花吗?怎么还开起大会来了?
大家伙全都看向王守泉,他却在跟钱明华聊天,王守泉用眼神点了点台上问,“他怎么来了?”
钱明华眼睛扫过钱淑兰,“是小姑让我去喊人的。”
王守泉有些纳闷,正想再问,就听上面周社长大着嗓门喊,“要破除一切旧思想,旧风俗!王守泉,你们生产队收的那些黄符纸呢?”
正在思考的王守泉听人叫他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地举起手,“在这儿呢!”
众人一阵轰笑,王守泉尴尬地脸都红了,但还是笑着补充,“在仓库里呢!”
周社长大手一挥,“去把它们全都抬过来!”
王守泉立刻应是,朝坐着的人群里点了十几个壮劳力去抬东西了。
没过一会儿,一筐筐的黄符纸就抬过来了,周社长让他们把黄符纸都倒到地上,然后他擦了一根火柴,从地上捡了一张,把它点燃然后往那黄符纸上一扔。
堆成小山一样的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他高举双手,开始高声呐喊,“打倒旧习惯!打倒旧风俗!打倒旧思想!打倒旧文化!”
众人也跟着他一起举起拳头高声呼喊。
一千多口人,无论大人小孩全都喊着这四句口号,那声音震彻洞天,显些等把人耳朵都给震聋了!
跟随周社长一起来的几个人对着正在燃烧的黄符纸一个劲儿地拍照。
当然周社长才是这照片里的主要人物。
拍好之后,周社长一行人刚准备走,就听陈萱萱从凳子上站起来,上前拦住了他,“我要举报!”
周社长一愣,笑眯眯地道,“好!你要举报什么?”
陈萱萱指着孙大琴和李春花大声道,“我要举报他们跟坏分子来往,有思想作风问题!”
然后把手里的包袱还拿给周社长看。
周社长微微皱眉,接过手里的包袱。
孙大琴却气得脸色铁青也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诬赖我!我明明是把衣服送给婆婆的。”
陈萱萱反唇相讥,“你明明是把包袱扔到那坏分子住的屋里,我亲眼所见。”
周社长听了脑壳疼。两方说法都不一臻,可偏偏又都没有证人。于是周社长就把另外两人也喊过来。
谢白英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钱淑兰听到有人叫她,走了过来。周社长看到她,忙打断正在争论的两人,大步上前跟钱淑兰握手,“钱淑兰同志,你那养鸡厂干得还好吧?”
钱淑兰眉眼带笑,“托周社长的福,很顺利!”
周社长眼睛一亮,“那今年工分值能翻倍吗?”
钱淑兰略微思索了下,“努努力应该能行的!”
这话让周社长心情大好,仰着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饥荒的时候,要不是因为王家村那些粮食,周社长的位子恐怕不保。
所以等那之后他就紧抓粮食和副业这块,争取在这方面拨头筹。至于思想教育这块,他全都丢给陈书记了。
本来陈书记就是负责政治思想的,以前因为周社长总是越权,陈书记就对周社长很不满。现在见他改邪归正,两人倒是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陈书记这人很会为人处事。
就比如这次黄符纸的事情,陈书记也给周社长出风头的机会。
让他带人过来烧符纸,然后拍点照片,到时候发在报纸,满足了周社长的虚荣心。
周社长也因此对陈书记心服口服,只要是陈书记负责的事情,周社长就不管。
所以他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事。
这事如果是找陈书记过来处理,说不定他还会立个典型啥的。可偏偏是找的周社长。
再大的事,他都给往小了圆。
陈萱萱看到两人这么熟,整个人都呆住了。
钱淑兰便指着孙大琴笑着道,“我中午让她给我送衣服的。”
周社长脸上笑容一收,指着孙大琴道,“她是你儿媳妇?”
钱淑兰点了下头。
周社长微微皱眉,看着陈萱萱,厉声问,“人家儿媳妇给婆婆送衣服,你掺和什么!”
陈萱萱还没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周社长叱责她。
她张嘴想解释,周社长却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说完这话之后朝王守泉喊了一声,“这事由你负责!”
王守泉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
等人走了,王守泉就开始批评陈萱萱,“下次再敢栽赃陷害,就罚你口粮,这次就扣一百个工分吧。”
陈萱萱气红了眼,“凭什么!”
王守泉哼一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裹,“你下次要栽赃别人,起码也找个证人。当我们都是傻子呢,由着你糊弄!”
然后大步站到讲台上,朝大伙高声喊了一声,“都散会!下次举报别人的时候,必须证据确凿,要不然跟她一样都要扣工分。”
那些心里有鬼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有些发愣。
这事就这么完了?说好的撕逼呢?说好的举报呢?说好的批斗呢?
把一千两百口子全都召集过来,就这么没了!这是拿他们寻开心呢!
大家拿起板凳都朝陈萱萱瞪,“你这个思想才有问题!有这功夫,我们能编多少筐子!”
“就是!我今天连半亩地都没锄完呢!”
“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就这么不靠谱!”
。。。
呼啦啦全走了,每个人临走前都不忘朝陈萱萱瞪一眼。
就连邓兴明都有些不满,“萱萱,你就算再想当会计,也不能凭白无故诬陷人呐。”
陈萱萱气得半死,“我才没有!”
说完,她再也承认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扭头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13章
陈萱萱气得跑回食堂,坐在炕上生闷气,没想到钱淑兰的威望这么大。居然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怪不得她不肯答应自己的条件,也不阻止自己告状呢。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
陈萱萱原先想着如果王守泉不能公平处理,自己就去公社告状,可谁成想她提前把周社长找来了。不就是想告诉自己无论是这生产队还是公社都是她的地盘吗?难道自己真的要一直受她的压制吗?
陈萱萱气的不行,看着桌上这一小篮子的鸡蛋,更是恼火。她连吃个鸡蛋都靠偷,这日子真是过够了。
钱淑兰可不知道陈萱萱的心思,她领着小敏回到家就让小敏自己去玩,她坐在堂屋开始思考。
这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不该这么鲁莽的。等其他儿子回来,她还是亲自望风吧。
今天真的太危险了!如果告密的是村里人,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钱淑兰正在想事,邓云萍走了进来。
钱淑兰立刻回过神来,冲她笑道,“我做了点手擀面,你自己到锅里下吧。”
邓云萍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行动起来,用略显担忧地眼神看着她,“婶子,你还好吧?”
钱淑兰愣了一下,脸上勾起一抹笑意,“我没事。”
邓云萍点了下头,又补充一句,“我了解陈萱萱,这次你让她吃了大苦头,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陈萱萱报复心那么重,钱淑兰自然知道。要不然姜玉瑛和郭正良也不会分开了。
她刚想问邓云萍关于陈萱萱的事情,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钱淑兰想起身,邓云萍却抢先一步,“婶子,我去开吧。”
钱淑兰看着邓云萍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等时机成熟的时候,邓云萍会不会认她这个母亲呢?
“你来干什么?”邓云萍站在门边,十分不满。
钱淑兰抬眼去看,原来是邓兴明站在门口。邓云萍背对着钱淑兰伸手拦住了他。
邓兴明伸手想拉邓云萍的胳膊,却被她狠狠甩开,邓兴明苦着脸哀求着,“云萍,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们是亲兄妹呀。难道你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邓云萍嗤笑起来,“兄妹?一个只知道剥削我的哥哥,你觉得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邓兴明心一塞,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他真的舍不得,他们原本才是最亲的人。
他无奈之下只好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云萍?”
邓云萍抬眼瞧他,见他眼里充满血丝,眼神写满疲惫,就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舒坦,从小到大她就是讨厌他里外不分。
明明在那个家里,跟他最亲的人是她,可他却跟那些人一样忽视她剥削她。
要不是她一直装乖巧懂事,恐怕到她死了,他都没有发觉出她的异样。
他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只知道享受别人的好,却从来不会思考别人为什么要对他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轻声说,“我只想你离我远一点。哥哥!”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凉意,尤其是最后一声哥哥,透着浓浓的讽刺,让人只要听上一句就头皮发麻。
邓兴明抿了抿嘴,有些难以置信。在她冷咧的目光下,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刚想转身离开,就听一个年老而又慈祥的声音响起,“云萍啊,快点吃饭吧。”
邓云萍转过身来,见钱淑兰已经下好了面,上面还打了一个荷包蛋和几块肉片。面汤上漂着葱花和油腥。
邓云萍看着这碗热腾腾的面,眼圈忍不住红了,她眨了眨眼眶里的泪水,上前两步,笑着接过来,“婶子,谢谢你!”
钱淑兰搂着她的肩膀,“谢啥!赶紧趁热吃吧。你可别觉得自己年轻就糟践身体。可别像我一样,到老了浑身都是病。”
邓云萍笑着嗯了一声。
邓兴明看着妹妹眼含泪花捧着那碗面,慢慢地往屋里走。
她的动作很小心,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他已经不记得那是哪一年了。
只约莫记得当时他还在上学,那天他打完篮球,回到家朝着屋里喊了一声,“我饿了。”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过了好一会儿,邓云萍才从屋里出来,低着头一声也不吭。既不叫哥,也不答理他,独自走到灶房,给他下了一碗面。
她端饭的动作很粗鲁,直接往饭桌上一扔,也不管溅起的水飞到他的身上,她就回了自己房间。
当时他只以为她在跟人怄气。现在看来她应该是不耐烦吧。
有他这样一个只知道使唤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哥哥真的是一种灾难。
邓兴明一脸苦笑,低着头刚想转身往外走,钱淑兰站在门边笑着问,“你要不要也进来吃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