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也是高中毕业?”
“对。去年就毕业了。”
“那还算勉强能配得上我。”
柱子一愣,“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跟你相亲的。”
“我知道。可你娘想把我和你凑在一块儿。她的意思我知道,想亲上加亲。”
柱子淡淡一笑,“她的想法跟我无关。我不愿意的事情,谁逼我都不行。”
小月呆了一下,而后急了,“你的意思是你没看上我?”
“是!没看上!”柱子实话实说。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的小月登时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要骂起来,“你!”
柱子淡淡一笑,“我怎么了?”
听到两人争吵声,柱子娘立刻从灶房里冲出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你们在吵啥呢?”
小月看到她,火气立刻就消了,缩着脖子坐到沙发上。
柱子微微皱眉,看向柱子娘,“她说你想把我们凑成一对儿,我说没看上她,她就火了。”
柱子娘看向小月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只是闲聊的时候跟你爹说过一嘴。婚姻之事,强求不得。你这孩子怎么能把玩笑话当真呢。”
小月低着头,“我知道了。是我不对。”
这两的互动让柱子微微有点惊讶。
柱子娘看向柱子,“她被我宠坏了,有点分不清好赖。你多担待点儿。”
柱子收起脸上的表情,点了点头。
柱子娘回到灶房里继续做菜。
小月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有我爹,你一个乡下泥腿子,怎么可能有机会当工人呢。”
被人看不起,柱子也没有跟她强辩,反而顺着她的话头往下问,“那你呢?”
小月淡淡一笑,“我还在找啊。”
柱子点了下头,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她的眼睛,“我听我娘说她给我生了个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小月手里拿着的苹果啪叽一下掉到地上,触及到他探究的目光时,她神色略微有些慌乱。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搓在一起,而后放到腿弯底下。
她身体崩得特别紧,好似一蹲佛像似的。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
柱子忍不住蹙了蹙眉,虽然看到资料的时候,他和奶奶恶意猜测过,可到底没什么证据,现在她这反应,足以让他怀疑,对方真的跟他弟弟之死有关系。他侧头看向她,“你怎么了?”
小月弯腰把苹果捡起来,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解释,“他叫庞国庆,小名石头。”
柱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我小的时候,特别想有个比我小的弟弟。可我养母一直没能怀孕。我每天只能跟在哥哥姐姐后面跑。可他们长得太快了,一眨眼就嫁人结婚,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小月脸色有些僵,对他的话十分不认同。她和弟弟年纪相差不大。
她原以为养母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爹至少是亲的。
可她没想到,在他爹心里,他居然没有弟弟重要。他宁愿把工作留给弟弟,也不愿留给她。
他明明知道她这年纪下乡,会经受什么样的磋磨,可他依旧能狠得下心。
既然他们不让她活,她为什么不能反击。
她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弟弟骗到河边,把他推下河里。
可她没想到这事会被追出来的亲爹看到。
他爹请人把弟弟救上来,可冬天的河太冷了。弟弟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是啊,他很可爱。”说实话小月早就后悔了,如果她不是因为一时嫉妒,做下错事,她就不会坐在这里任人家挑选。
这个乡下男人哪里配得上她,长得这么粗壮,就跟土匪似的,穿得还这么土。
让她嫁给他,已经是委屈她了,可他居然还嫌弃她,他凭什么?
因为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所以一直等饭菜上桌,两人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吃完饭,柱子就告辞了。
柱子娘送他出来。
柱子看着她,“我看小月姑娘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合适,不如我的工作就让给她吧。左右我回到乡下也饿不死。”
柱子娘脸色相当难看,“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柱子眯着眼睛,看向柱子娘,“婶子,国庆真的是自己淹死的吗?”
他的眼睛好似一把可以照亮世间一切灰暗的镜子,闪着耀眼的光芒,柱子娘觉得自己好似被他看穿了。她下意识低下头,“是他不小心,还能有什么?”
“其实你知道的,不是吗?”柱子摆了摆手,“从你放弃我的那一天起,我和你就没有了母子缘份,你为了自己将来能过得更好,可以和自己的杀子仇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是你的选择,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想掺和你们家的事。所以别再来找我了。”
自己的羞耻心被他毫不留情地剖出来,柱子娘只觉得脑门充满了血。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刚才还烟雾弥漫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红血丝,“你以为我想跟杀子仇人生活在一起吗?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国庆从小就体弱多病。医生曾经跟我说过,他活不过二十。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听了她的话,柱子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她居然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仅仅因为儿子提前几年死了,就可以心安理得。
更荒谬的是,她居然还想把杀人凶手介绍给他。
她打的主意其实很好懂,因为小月有把柄在她手上,一辈子都掌握在她手中,不敢不孝顺她。
而他?因为是她唯一的儿子,所以她才会对他好。
柱子只觉得荒谬至极,“你这样的人不配当母亲。你该去当商人,你把利益至上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说完,他转身就走。
至于工作,第二天他就到教育局请辞了。
这年头的工作多难找啊,他说不想干了,上面直接给批了。
柱子娘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她大病了一场,之后的事情,柱子不再关注,只是在几天后听人说起过她和那家人最后还是闹翻了。
柱子能够重新回到乡下,李春花十分高兴。
原本她这人十分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经过这事之后,她反而看开了。
钱淑兰看着她的脑门居然也变成了九分,微微有些惊讶。
她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跟孙大琴喜欢说人家八卦有点类似,李春花这人也有个致命点,喜欢自作聪明。
别以为这毛病好似不是多严重,其实不然,这个毛病放在李春花这种没脑子的人身上,杀伤力不要太大。
现在她改了,倒是让柱子松快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柱子娘的结局,我还在思考,如果要写放到后面插播吧。
第316章
柱子回来之后,李春花高兴坏了,衣服也不做了,到地里摘菜,到鱼塘里捞鱼,到养鸡厂买了只公鸡和十来个鸡蛋。
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还拿了瓶好酒。把大嫂和婆婆全都请来一起高兴。
看着这桌比过节还要丰盛的菜,孙大琴有些摸不着头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三弟妹,柱子不当工人了,你居然还给他庆祝?”这人脑子该不会是坏掉了吧?
李春花给孙大琴倒酒,“当不当工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柱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孙大琴细细一想也对。
小敏看着她娘和她奶的酒杯里都有酒,眼巴巴地瞅着三婶。
李春花一愣,“这酒很辣的,小孩子还是不要喝了。”
钱淑兰侧头看向小敏馋成这样,心中一动,“想不想喝?”
小敏点头,“我不怕辣,我喜欢吃辣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你想喝,就得喝这一杯。行不?”
小敏很爽快地应了,“行!”
钱淑兰也不废话让李春花再找一个酒杯过来,拿起酒瓶给她倒了一杯,“这酒挺好喝的,你喝吧。”
其他人都呆住了,坐在对面的柱子一直盯着他奶瞧,想确认他奶是不是在说反话。
孙大琴被婆婆这一盅给弄懵了。
正军和正军媳妇也面面相觑,显然都以为他奶在抽风。
因为太过激动,所以在小敏举起酒杯往嘴里喝的时候,愣是没人出来阻止。
小敏先是嘬了一小口,而后辣得不行,而后呸呸呸地把嘴里的东西全给吐了,皱着一张脸,看向她奶,“奶,这是什么东西啊?味道怎么这么怪啊?”
钱淑兰丝毫没有骗小孩子的懊悔,“酒啊,你三婶说了,这味道是辣的。”
小敏瘪着嘴,“可这明明是苦的啊。好难喝啊。你们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啊?”
孙大琴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凉拌三丝,然后才答她,“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啊。这酒可是好东西,是粮□□。”
“什么粮□□?一点也不好喝。”她嘟着嘴,一脸控诉地望着钱淑兰,“奶,你骗我。”
钱淑兰一脸无辜,“是你自己要喝的。在你准备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后果。”
小敏抿了抿嘴,看他们喝得这么好,她就是馋了一下,可没想到这滋味这么一言难尽。她窘得不行,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这大半杯酒,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奶,这酒?”
钱淑兰淡淡地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小敏都快要哭了。
孙大琴心疼坏了,忙打圆场,“娘,小敏还小呢。要不这酒我帮她喝吧。”
钱淑兰扫她一眼,“她都十一岁了,不小了,你现在可以替她喝,以后她出了事,你都能替她善后吗?”
这?孙大琴有些头疼,不就喝个酒吗?咋还扯到以后了?可她也不敢再说,在教育小敏的问题上,婆婆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最后小敏只能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把酒往自己嘴里倒。
辣得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李春花和孙大琴纷纷给她夹菜,“吃点下酒菜,能冲冲味道。”
小敏吃了好一会儿才把嘴里的味道给冲下去。
她捂着自己因为一直嚼菜而发疼的腮帮子,懊悔得不行,“哎哟,我的娘咧,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这味道简直要人命。”
正军和柱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钱淑兰现在是掰着指头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她很想保护好小敏,可她不得不教小敏成长,“这是在家里,周围都是你的亲人,如果你喝醉了,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可如果你醉在外面,再所托非人,那你就把自己陷入危险当中了。女孩子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自己。知道吗?”
小敏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可爱极了,她双峡成酡红色,“我知道了,奶奶。”
孙大琴揉了揉她的脸,侧头看向婆婆,“明天我要去省城看正国,娘,要不要我帮你带些东西回来?”
钱淑兰有些好笑,“你前几天才发布票就催着春花把衣服做出来,刚拿到手,你一刻也不停就要送给他们?”
正军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立刻侧头,看到媳妇正在对他使眼色,他下意识看向媳妇高耸的肚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偏偏钱淑兰坐在他对面,看着两人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她附手在孙大琴耳边小声问,“正军媳妇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你的布票不留下来吗?”
孙大琴扫了一眼正军媳妇,朝正军道,“从下个月开始,我的布票就留给你们做新衣服。”
正军立刻朝孙大琴道谢,“娘,谢谢你。”
孙大琴看了眼正军媳妇,淡淡地道,“只要你们别觉得我偏心就行了。我自己的布,我想给谁就给谁。”
正军媳妇有点讪讪的。
瞧着这一幕的李春花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她就一个儿子,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第二日,孙大琴就拿着新衣服,以及婆婆给的卤肉和两只公鸡骑着自行车到县城去了。
钱淑兰一整天都在食品厂忙活。
现在食品厂每个月都要出二十万个卤蛋和一千斤鸡蛋干。
三年前竞选的时候,食品厂的厂长换了人,可那人工作做得不行。组织协调能力跟不上。
经常材料还没来,鸡蛋就先煮出来了,煮熟后的鸡蛋不经放,臭了一大批。损失相当惨重,不到年底,那人就被撤了。
没办法,这厂长的位子还是由钱淑兰兼顾。
她做厂长已经是驾轻就熟。一点也难不倒她。做得相当不错。
到年底,大家依旧选择她当厂长,而后就这么一直做下来了。
现在的钱淑兰每天都有五十个工分。食品厂厂长二十个,养鸡厂二十个再加上生产队会计十个。
哪怕她不下地,一年也能分到一千五百多块钱,绝对是全生产队第一人。
“娘?娘?”周雪梅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外喊。
钱淑兰见到是她,放下手里的鸡蛋,走到门口把口罩摘下。
钱淑兰有些惊讶,“你们咋回来了?”
周雪梅有点不好意思,“我带俩孩子回来看看,娘,您还是这么精神哈?”
钱淑兰把衣服脱下来,然后让许翠兰主持工作。她一手牵一个往外走。
钱淑兰看着已经找到她肩膀的孙子,略想了下问,“这两孩子该考高中了吧?”
周雪梅拍拍小儿子的肩膀,“是啊。”
“能考上中专吗?”钱淑兰在两个孩子脸上分别扫了一眼。
炮炮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我尽量吧。”
弹弹挺了挺胸,颇有几分底气,“我肯定能考上的。”
一个勉勉强强,一个胸有成竹,得了,不用问了。
钱淑兰夸了句弹弹,“真棒!等你考上中专,奶奶就送你一辆自行车,天天上学也能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