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想去问问那脑瓜子聪明的小姑娘叶挽,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处理的好。只是西秦帝心知,这件事情怎么说也跟烈王府的大儿子没关系,必将落在他的头上令他自己一个人头疼。
看向西秦帝的目光越来越多,不过更多的是看向他背后的元桢。
元桢起先只是与西秦帝站在一处等待狩猎的消息,他同样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元桢端肃的英俊面容令人看不透他此时所思所想,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是个什么想法。
他好似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样,沉着的目光幽幽的扫过元煜,扫过元炯,落在褚洄和叶挽身上。他微勾起嘴角,难以掩饰眸中的欣赏。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件将自己两个儿子一同拉下水的事情,应当是这两个小家伙做的。无论是分裂元煜和司马家的关系,还是加深元煜对元炯的误会和憎恨,不得不说实在是干得漂亮。
元桢直勾勾的目光让叶挽心头微跳,微微皱起了眉,轻声道:“元桢已经发现了?”多么可怕的洞察力。即便是换做叶挽,也不可能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谁才是幕后的黑手。
没等褚洄回答,她又道:“不过也是我蠢了。这件事情看似跟我们两个毫无关系,但是就是这样的简单明白才会显得我们两个的不平常来,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反而太假了。”
褚洄摸摸叶挽的脑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下次再努力改进。”
“……”这样的事情是说下次就可以有下次的吗?叶挽默默地想。
那边,西秦帝被许多人围观,紧张之下想要求助元桢,但转念一想若自己再次求助元桢,只怕这辈子都没有脱离元桢控制范围的一天了。他的头更加的疼了,心中暗骂元家几个小子给自己找麻烦,想了想还是看向了自己女儿。
歆月同样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许现在会有办法。
元瑾瑜无奈地俯下身,在西秦帝的耳边说道:“眼下这件事情没办法藏着掖着袒护烈王府,这么多人都看着,若是处理不当会影响父皇。”
“歆月说的是,正是这个理儿。不过孤头疼的很,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决定了。”西秦帝老实的对自己女儿说道。
元瑾瑜想了想说:“父皇不要想的太深,此事复杂,未必要现在处理。可以先放一放,处理了秋猎的事情,等到回宫之后再慢慢抉择。”这么重大的事情,没道理非要逼着西秦帝当场作出对元煜的裁决,等回宫之后再问问烈王的想法也无不可。既能不让烈王动怒,尊重他的意见,又能不影响西秦帝作为一国之主的颜面。
西秦帝实在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聪明得很,完全不输于那叶家小姑娘。连连点头道:“那孤这就宣布将此事放一放。”
“等等。”元瑾瑜叹了口气,“父皇也不能直接将元煜放了,许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挑拨,说父皇枉顾法纪。”
“那你说该怎么办嘛。”西秦帝无辜的一摊手。
元瑾瑜又埋头对着西秦帝说了些什么。
叶挽站在褚洄撑着的伞下,看着元瑾瑜的唇形,缓缓道:“这位歆月公主倒当真是个聪明人,若不是有她在身边,只怕就算没有元桢,西秦帝在各路牛鬼蛇神中也撑不到现在。”
“她聪明还是你聪明?”褚洄好笑地看着叶挽道。
“自然是我要聪明一些。”叶挽骄傲的抬起小脑袋,“毕竟这馊主意是我出的不是?”
褚洄凉笑一声:“是,可惜了,元瑾瑜还没有你这么聪明,否则定当会为祸一方的。”
“……为祸一方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就为祸一方了。”
“祸了我的心,乱了我的人。”褚洄幽幽道。
叶挽面无表情的板着脸,谁来把这个满口骚话的老流氓叉出去?当初她怎么就会瞎了眼,以为这是个一本正经的冷脸男神呢?
那边,西秦帝已经在元桢热切的注视之下站起了身来。他负手而立,站在台前,头顶就是被雨珠打的“噼啪”作响的雨棚。有一名內监站在他的身侧,西秦帝说一句,他就会放大音量的重复一句,以便更多的人能够听清楚。
司马宥头磕泥水,闭着眼睛冒着大雨跪倒在地,心中不知是悲恸还是惋惜。他一儿一女,儿子毁在元炯的手中,又瞎又是阉人。女儿好不容易嫁进烈王府,却惨死在元煜的手里。他怀疑起自己最先所做的决定起来,来西秦之行到底是否是正确?自己这般急功近利的想要荣华富贵,到底是好是坏?费劲一切心机地将原来的知州暗害,自己上位,到底会不会遭报应?
或许已经遭报应了,自己现在家中这惨状,或许就是报应吧。
西秦帝道:“今天事发突然,孤心中感怀同情之余,同样的愤怒悲切。然,大秦律法不可违,元煜当众杀人,是为违法。吩咐下去,将元煜暂且收押,回临安后收关天牢,待孤查明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之后再行定夺。”
西秦帝这样的做法应当算是最不容易得罪人最合理的了,虽然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查明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又会查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但是众人并不在乎此事。
司马宥的头锵着泥水,不甘的应是。
西秦帝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做完了这个决定而缓和过来,而是仍旧沉重得到:“在秋猎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孤本欲大加赏赐夺冠之人,现在也不得不从简而居。马大人,秋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孤心中沉痛非常,先行离去。”
“是,陛下。”见烈王并没有不愉的神色,马大人胆战心惊地接下了差事,连忙回过头来吩咐刚刚搬猎物下山来的士兵轻点猎物。
刚刚那件重大的事情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被西秦帝给处理完了,司马晴的尸首也被刑部的人收了回去,要应证西秦帝所说的“查明起因经过和结果”。就算不查,也是不能交还给司马府的,她已经嫁入烈王府,就是烈王府的人,入殓也应当在烈王府。
看着自己儿子被士兵押走,烈王妃摇晃了一下,重重地坐回了椅子里。
☆、第311章 将军运气王
元桢并没有对西秦帝的话发表什么相左的意见。侍卫们面面相觑一番,见元桢面上并无异色,便硬着头皮上前来,将烈王府席位中的元煜先行带走了。
元煜低垂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脚边司马晴的尸体形状可怖,引起了不少权贵夫人千金们的惊叫,有几个更是在他动手的一开始就晕了过去。有专人将司马晴的尸体盖上白布一同带走,连问都没有问一下仍跪在泥潭中的司马宥的意见。
整件事情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就像是一场秋猎中的闹剧,为今年这不一般的秋猎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这一笔是褒义还是贬义,就只能看参加者各自的内心了。
萧逢的脸色难看极了,他虽也算是“相关人士”,但毕竟是大燕的齐王世子,是外宾。无论是烈王殿下还是西秦帝都没有发话要将他带走,侍卫和朝臣们也只能当没有看见这个人。不管怎样,元家三公子还在这里,这位萧世子的事情应当由他来处理。
萧逢低着头,他心中暗自后怕。
元煜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也不想的就将司马晴杀了,若是他不是齐王世子,或是元煜再冲动一些,那他今日岂不是难逃一劫么?
元炯张了张嘴,想对萧逢说什么,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这个时候应当如何处理萧逢才是一个真正的难题。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的举动,萧逢作为一个给他亲哥哥戴绿帽子的人,他是继续客气以待还是应当面色沉重的痛骂?要知道元煜会被西秦帝押入天牢,其中也逃脱不了萧逢的手笔。
元炯的神色古怪极了,手中折扇摇也不是放也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什么才叫如坐针毡的感觉。
西秦帝和元煜先后离开,连烈王殿下都兴致缺缺的带着手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马大人作为被西秦帝委以重任“处理后事”的人,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众人都是成了精的老萝卜,知道不能将关注点放在此事上太久,小声议论了两句还是将注意力放到了秋猎的结果上。他们都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年的秋猎算是完了。况且烈王府二公子还有不少公子哥们都是两手空空的下山,这赛事本就已经不完整了。
却没想到的是,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大雨,上山抬猎物的侍卫们竟然带回了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马大人心中暗暗称好,秋猎在西秦象征着收获和祥和,若是因为出了意外中断秋猎,那绝对是个不祥的兆头。好在竟然有人完全没有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滋扰,还是完完整整的带了猎物下来。
“嚯,这是哪里来的熊啊!原来若草山还有熊的吗?”
“还有狼,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若草山上猎得啊,不会是去了鸿樵岭的深山里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角鹿呢……这角真漂亮啊。”
叶挽瞬间将元煜的事情抛到了脑袋后面,颇为得意的看向褚洄,那高高扬起的秀眉仿佛是在挑衅。
三头超大的野生动物,叶挽并没有命中它们的要害,而是气鼓鼓的抬着受伤的蹄子们眼神凶狠的瞪着叶挽。比起其他人猎的兔子来,叶挽这三头简直就是吸睛的存在,整个看台附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在对着这三头仍精神奕奕的动物品头论足。
按照体积和种类来说,叶挽无疑是这第三项的最高分。
“你的呢?”她明明有些起劲,却硬要装作一副泰然淡定的模样,看的褚洄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下巴。
褚洄道:“在后面。”他懒懒的抬了抬眼。
大雨滂沱,限制了这些侍卫们的行动力。尤其是叶挽还没有将动物们毙命,一个个活跃的挣扎着增加了侍卫们运送它们的难度。
半晌,叶挽才看到下山的侍卫当中拎着一只漂亮的山鸡走了下来。那山鸡拥有一身五彩斑斓的锦毛,正愤怒的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看到褚洄的一瞬间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过来啄他。可惜的是它的翅膀中了箭,根本就施展不开。
叶挽狐疑的看了褚洄一眼,如果只是一只山鸡的话,那她应该是胜过褚洄了。毕竟这山鸡就算再漂亮,也敌不过她的熊狼鹿呀。
许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褚洄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紧接着山上又走下几个侍卫,手中拎着一只可怜的灰兔,看上去十分的寒酸。
“没了?”叶挽疑道。
“没了。”褚洄点点头。
尽管只是一只山鸡一只野兔,收获也比他们其他人要丰盛的多了。几个猎到兔子的公子哥们有些羞臊的将兔子往身后藏了藏,但是随即一想,这两个人一个是大燕的嘲风将军,一个是名盛一时的叶都尉,也就释然了。
叶挽微勾起嘴角,难得孩子气的露出了一副高兴的神色,对褚洄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既然是这样,那就是她赢了咯?
“诶,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一个参赛者嗫嚅着说道。
“我也好像听到了……不过不会吧,运气这么好的吗?”有人附和说。
叶挽心头一跳,看着褚洄一脸冷淡的笃定神色,脸上露出了几分惊疑。她歪过头,顺着那些侍卫们走下来的方向看去,果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响。
透过重重雨幕,若有似无的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你不是吧。”叶挽咧开嘴,嫌弃地看了褚洄一眼。难怪这家伙这么淡定地站在这里呢,没有胜算他怎么会露出这副欠揍的表情来?
“天哪,我都好几年没有看到有人捉到特殊的‘幸运兽’了,那只山鸡的脚踝上是不是咱们西秦皇室的银铃铛?”
“这元大公子运气还真是好啊,竟然能被他碰到这次比赛的幸运兽么?”
果然,那只被大雨淋得十分狼狈的五色锦鸡,在侍卫拎在手中背对着众人的脚踝处有一只小巧又精致的铃铛,正在大雨中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元大公子绝对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作弊去给一只山鸡戴上铃铛,他果然运气非常好。
叶挽挑起眉做着垂死挣扎:“我的三只野兽一共有九分,加上我前两项的十一分就是二十。你就算找到了五分的幸运兽,再加上一只小野兔也不过十七,还是我赢。”
“宝贝,虽然我很想让你赢,但是我更想用金弓给你做嫁妆。这样方便你早些嫁给我。可惜,很遗憾。”褚洄勾起嘴角,漫不经心的在伞下将叶挽因为匆忙的动作而散乱出来的发丝给顺到耳后。他淡薄的笑容在雨幕中显得有些不羁,“很遗憾,你得另找礼物帮我准备聘礼了。”
叶挽无奈地抿了抿唇,顺着那侍卫身后的小灰兔看去,果然不出意料的在那只小灰兔的脚踝上同样看到了一只银铃。不过与山鸡脚上的铃铛不同的是,小灰兔脚踝上的显然已经有些年月了,铃铛氧化的有些发黑,甚至蹭上了不少泥水,和它灰扑扑的皮毛混在了一起,要不是铃铛还能时不时的发出细微的响声,根本就让人猜不到这是一只铃铛。
“天哪,那只野兔脚上的铃铛,不会是前两年的幸运兽吧?”
“元大公子的运气这么好的吗?一连被他找到了两年的份,还让不让其他参加秋猎的人活了呀!”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将军呢,眼力好一点也是正常的嘛……呜,我儿子只猎到一只麻雀,麻雀根本就不算分的呀,傻儿子!”
“能猎到东西就不错了,我儿子可什么都没有。麻雀为啥不算分嘛,我觉得猎麻雀的难度还要比猎野兔大一点呢,哼。”
不管周围的人讨论什么都好,也改变不了褚洄带回了两只脚上套着银铃的幸运兽的事实。
叶挽无奈道:“好嘛,结果到头来还是你比我高了一分。”
她不是会特别看重比赛人,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撇了撇嘴,故作委屈。褚洄眼神微闪,手掌微微下压,将两人头顶的纸伞压低,几不可查的在叶挽的唇瓣上舔了一口。
叶挽:?
她顿时冷了脸,阴着眼睛龇牙问道:“你想干嘛?”看台比地面高了不少,以别人的角度来说,被伞挡住了是根本看不到褚洄和叶挽在干什么的。但是褚洄突如其来的偷袭还是让叶挽忍不住羞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