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打架,用尽了身上可以用的武器,指甲拳头簪子一个个都抄上了手,打的好不欢快,看的叶云雯在旁边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咬着牙瞪着加入战局的乔氏的婢女们,想着要不要一起帮叶云雪打乔氏。
司马宥头疼不已,这种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的场面半点也让他开心不起来。司马宥甚至卑鄙的想着,要不就让这几个疯女人在这儿打着,他先走一步吧!等回头她们消停下来了,再安抚安抚乔氏,让她同意把叶氏俩姐妹给接回司马府去。
齐人之福从来都不会嫌多的。
心里这么想的,司马宥的身体也是老实的这么干的。只是他刚跨出去没一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语调幽幽开口道:“司马老爷——要去哪儿呀?”
司马宥抬起头,眼睛被太阳刺的几乎睁不开,只能眯着眼才能看到院子的墙头上,悠悠然地在太阳下或站或坐的几条黑影。似是已经在这儿看了很久的戏了。
司马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叶挽——又是你!”
叶挽没什么形象的跨坐在墙头,对司马宥来说她就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每次家里出什么事情好像都跟她有关系。先是司马府刚搬来西秦的时候,客宴之时儿子硬生生的被叶挽插瞎了一只眼睛,还在元炯的手下丢了作为男人的尊严。再是女儿在秋猎之时出了那样的丑闻,被自己的丈夫亲手杀死。无论哪次都有叶挽的身影,尤其是今天,就连乔氏出来捉个奸都要被叶挽发现,说是巧合司马宥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他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阴着脸说道:“是你做的……”
叶挽身边还站着三个人,一个俊冷无箸,正是叶挽的“姘头”褚洄,一个是传闻中褚洄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暗阁首领赤羽,还有一个青年的脸有些陌生,似乎从未见过,但是无端的给司马宥一种熟悉的感觉。
今日就是司马宥的死期,叶挽也再不想同他虚与委蛇,大方的点头道:“是我,难道司马大人今天才发现吗?那可真是可惜了。”
“叶挽!”听她连狡辩都懒得狡辩几句,司马宥心中怒意更甚。“我与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司马家!不用问了,晴儿的事情一定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听到司马晴的名字,连司马夫人都停下手来,狼狈不堪地死死盯着叶挽。只是她住手了叶云雪还没来得及住手,趁机又在司马夫人的脸上划拉了两道,得逞的嘿嘿笑了两声。
叶挽跳下墙头,闲庭信步的模样半点没有被司马宥抓住了把柄的羞赫,只是脸上带着寡淡的笑意,微微勾起嘴角:“你与我无仇无怨。”老实说,司马宥还真没做过什么害她的事情,就算有也是司马孝和司马晴做的,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想了想说:“司马晴之事也的确是我做的,不过若她本人能够抵挡住诱惑,没有跟萧逢有所龃龉,我也害不到她的头上,司马大人说是不是?”
“你这贱人——”乔氏一听到叶挽承认陷害司马晴一事,整个人顿时疯了一般的崩溃,对叶氏姐妹的怨恨全都转移到了叶挽的身上,挥着细长的指甲就朝着叶挽扑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乔氏顿时惨叫一声地缩回手,看着叶挽面前倏地出现的那个年轻人举起了手中长剑。她刚刚躲闪不及,手挨到了那剑上,被划的鲜血淋漓。
“碰小姐者,死。”余晋冷着脸,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乔氏,好像要用目光把她杀死一样。
眼下再也不是家里起内讧的时候了。司马宥将乔氏拉到自己身后,看了看眼下自己身处的情形,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叶姑娘,既然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司马家?如果你是为了元、元大公子,那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与元二公子和元三公子有半点牵扯。只要大公子愿意,司马宥愿意将所有的势力钱财都收归大公子所用——”
“就你那点用处,你会不会太看得起自己了?”叶挽好笑的说,“你以为我们是元煜那个饥不择食的蠢货,连你这种废物也看得上么?”
被侮辱了还不能反驳,司马宥很生气,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既然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司马家?”
“你与我是无仇,可你与别人有仇啊。”叶挽摊开手,指了指面前的余晋,“司马大人贵人事忙,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司马宥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说来也是正常,他连两年前的叶氏姐妹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又怎么会记得余晋呢。
他眯起眼睛看了余晋好半天,迟疑着摇了摇头。
褚洄适时的从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吓得司马宥立刻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真的不记得了,叶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位小兄弟到底是谁?”
“他叫余晋,是我从云州带来的。”叶挽看着余晋脸上渐深的冷意,心中微微叹息。报仇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你记了一辈子的深仇大怨,在人家的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怕司马宥从来都没有将对付余家的事情放在心里吧。
司马宥还是那副眯着眼睛的模样,许是年纪大了,看什么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余晋强忍着一剑捅死司马宥的冲动,声音阴冷道:“司马叔叔,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姓余……喊他司马叔叔……司马宥心头猛地一震,随即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惧感给笼罩了。余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就在他的心里无限放大,跟另一个人重合上了。
这么多年来,司马宥早就将当初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像是上了瘾,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手段做一些阴阳不容的事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恐惧的感受了,即便是先前儿子成了废人,女儿死在自己的面前,都没有让司马宥有这种仿佛站在一个没有边际空无一物的黑色中的可怕感觉。
他浑身不可遏制的抖了起来,带动了旁边的乔氏,一并瑟瑟发抖着。乔氏还记得当年那位姐姐是怎么和颜悦色的喊她小乔的,还有某天老爷回来欣喜若狂的说以后再也不用做一个小小的编修了,她以后就是知州夫人了……
“看来你们都想起来了。”叶挽说着,歪了歪头。她敏锐的察觉到余晋身上覆盖的低沉气息,同样也觉得有些感慨。余晋等了这么多年,甚至自己偷偷摸摸暗杀过司马宥,都被他一一挡了回来,反倒弄了自己一身的伤。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终于可以将这惦记了好几年的仇人给手刃了。
叶挽瞥了眼一边不安站立的叶氏姐妹,示意她们先离开。叶云雪不甘的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叶云雯给拉扯走了。
还有司马府的那些打成一团的下人,早就被赤羽给肃清了出去,院子中一下子只留下了司马宥和乔氏两个。
“余……你是余晋吗?”司马宥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内心复杂的不行。
余晋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面前,死死盯着司马宥,像是要把他刻印进心里一样。
叶挽并不希望余晋记住这个混蛋,余晋还有大好的人生,只要解决了司马府的这桩事,他就是完完全全的洒脱第一人。
“余晋,你、你听叔叔解释……”司马宥上下两片嘴唇像是不是自己的,合也合不拢。“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叔叔好好解释好不好?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你还活着呢,真是太好了……”
“是,我还活着,是不是很不如你的意?”余晋终于开口了,嗓音沙哑的有些不像平时的他。“你说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是哪样?我的爹娘,祖父祖母的死,跟你完全没关系是吗?”
他还记得父亲严肃的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进他书房时的严肃样子,还记得母亲温婉可人的音容笑貌,还记得一把年纪的祖父祖母语重心长的跟他说要认真读书习武,将来回馈云州百姓,绝对不能做一个昏庸无能的纨绔子弟。
只不过出一趟门跟狐朋狗友玩耍的功夫,府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余府都被火海所覆盖,唯独他这个没用的纨绔,像是被遗弃了的小孩一样孤零零的站在府外头的小巷子里,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满脸阴鸷的瞪着余府半晌,离开了这里。
从那之后,云州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余知州家里走水,一家惨死,原先的编修大人司马宥走马上任,带着司马家成了新的云州知州。
“你要告诉我,那天我在余府外看到的纵火人,不是你,是吗?”余晋声音淡淡,却蕴含着无边的隐忍和怒意。
余晋已经等了六年了,终于能在今天手刃司马宥,为爹娘,为祖父祖母报仇了。
他微眯起眼,面对着司马宥提起了手中的剑。
☆、第330章 司马宥之死
“等等,贤侄,住手!”司马宥惊呼一声,“你真的是误会我了,余大人的死不是我做的,我、我也很痛心余大人家的事情,但是你不能因为我是那件事情的得益者,就误会我是杀害余大人一家的凶手啊!”
叶挽几乎要被司马宥的厚脸皮气乐了,一边喊着贤侄,一边喊着余大人,生怕是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有多嫉妒羡慕余大人么?她懒懒的说:“司马大人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怎么让人愿意相信于你呀?”
“谎言重复千遍即是真理,难道挽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褚洄毫不留情的拆着台。
司马宥这下知道了,叶挽和褚洄两个人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和司马家并没有什么瓜葛,全都是在帮余晋来对付他罢了。他心中稍定,余晋当初也不过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算心中记着深仇大恨也不代表他聪明到哪里去,只要叶挽和褚洄这两个猴精的不在,他单独将余晋骗出去说上两句……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信余晋还记着他什么恨来。
“叶姑娘,这是我跟余贤侄的私事,还请你不要插手。”司马宥严肃的说,复又看向余晋道:“贤侄,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一定是有心之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闲话……你不要急,我知道你心中有多少愤懑和苦涩,叔叔愿意听你慢慢的说,你也给叔叔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么?”
司马宥这一席话让叶挽忍不住就要为他鼓掌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司马宥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扭转在余晋心中的形象,应证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最佳例子。她想着想着就说出了口:“司马大人莫非在做编修之前是个粉刷匠?”
“为什么这么说?”褚洄很配合的捧着叶挽的哏,桃花眼中含着细碎的温柔笑意。
司马宥也奇怪的看着叶挽,心中怀疑叶挽到底真的是在问自己还是只是借机讽刺。
他皱着眉头道:“叶姑娘为何要这么说?我在做编修之前是读书人,正经考过科举。”
“哇,那司马大人的脸皮为什么这么厚?难道不是自己刷的?”叶挽说。
余晋本来满是怨气的心里差点一个没崩住笑出声来。他心中感激叶挽,知道叶挽是在适机提醒自己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不要上了司马宥的当。他对着脸色难看的司马宥道:“你不用多说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不是小孩子,自有我自己的判断。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你有两条路可以走。”
“什么路?”司马宥本来还想在挣扎一下,但是听出话中的转机,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
“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她。”余晋亮了亮手中的剑,指指一边的乔氏,冷酷道:“司马宥,只有我一个人家破人亡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你现在女儿死了,儿子虽没死,但是也残了,姑且就当做他是已经死了吧。现在,你只要把乔氏杀了,真正的做一个孤家寡人,我就考虑放过你。”
叶挽梗了一下,微微蹙眉看向褚洄。她当初以为余晋只是要亲手杀了司马宥,没有想到余晋会对司马宥提出这样的条件来,倒是有那么一点疯狂的意味。这样的话就算最后事情了了,余晋的心理也会成一个大问题。
“没事的。”褚洄安抚的摸了摸叶挽的头顶,淡道:“余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乔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她虽然对当年的事情知情,可是她从来没有参与过那件事,是司马宥自作主张!眼下余晋将事情的主动权交给了司马宥,想都不用想司马宥定然会做出什么杀了她的选择来!
她不安分起来,生怕司马宥当真接过余晋手里的剑把自己一剑给结果了。
司马宥惊疑不定,思索着余晋说这话的目的和可能性。他目光飘忽不定的闪过那把剑,心中犹豫着如果他抢过剑来反杀余晋的可能性有多大……应当是不可能的,不要说余晋了,后面还有叶挽和褚洄两个高手在,他这把年纪还是个文人,只会落得个鱼不死网破的下场。
可是难道真的要杀了乔氏吗……他睨了一眼表情惊惧的乔氏,再怎么说乔氏也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杀了她若是被外人知晓,他顶着一个亲手杀害糟糠之妻的名头断然不可能再在西秦混下去了。
怎么办呢……司马宥迟疑不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冲着褚洄大声喊道:“等等!元大公子。”
叶挽微微舒了口气,他们赌对了。
“不瞒元大公子说,先前元煜找我,说我手上有一件至关重要可以对付你的东西,让我交给他。虽然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元煜以为可以用来打倒你……不过若是大公子想要的话,我可以交出来给你!”司马宥急急道。虽不知道余晋和叶挽、褚洄是什么关系,但是显然他是听他们的话的。只要向褚洄表明了足够的诚意,说不定还能保下命来,站到褚洄那边去。
那东西果然在司马宥的手里。叶挽微微蹙眉,一时间不知道是开心的好还是不开心得好。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余晋,听褚洄道:“司马大人不会这么天真,以为你只要说了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会放过你吧?若是什么没用的废物,我不就损失大了么。”
司马宥暗骂褚洄狡猾,想了想瞥了一眼余晋:“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东西和褚将军您有什么关系,是我从……从余大人手中偶然得到的。事关三十年前的一件案子。”
“偶然”两字用的不怎么恰当,叶挽面无表情地吐槽。分明就是司马宥怀疑余大人偷偷摸摸调查的事情跟他有关,故意从余大人手中强取豪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