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之将门冷后——斑蛰
时间:2018-10-24 10:00:26

  大雪扑簌簌地带着肆无忌惮的气势从天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盖在军帐顶上,校场上,偷偷摸摸的将整个沧州军营装点的银装素裹,不知疲倦似的朝着别的方向蔓延着。
  静谧无比的夜晚,只闻得细微的淅淅索索声,是雪花落在营帐顶上的声响。
  一条黑影以一个诡谲的姿势左闪右闪而过,时不时的停驻栖身在某一个角落,四处观望着等巡逻的士兵走过了之后再悄无声息地往下一个地方潜行。他动作灵敏,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般,飞快的就溜进了某一个营帐之中。
  风帘摆动,守卫的士兵们抬起头看了一眼,狐疑的左右对视,不知道刚刚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营帐厚重的门帘好似被风雪吹动了一般。
  黑影潜入营帐中,轻手轻脚地从书桌边上路过,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翻向那些书册竹简,想要从中招些什么。书册文件厚厚的堆积在一起,不少都是各地传来的公文,散发着一股“我们很重要的”气息。
  但那黑影看也不看那些公文一眼,只是固执地在其中翻找着,好像是要找出一朵花来。
  营帐外时不时的传来严密的巡逻兵整齐的脚步声,踩在厚重的积雪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还有连续不断的打点之声。自从沧州军营里出了内鬼的事情之后,更加注重夜间的巡查和守卫,可是眼下在这黑影的面前好像有些不知所谓。
  他用黑巾蒙住的面下闪过一丝复杂,不知道是在感叹沧州军营巡视若此还发现不了他的踪迹还是在怀疑豫王的领兵能力。他手下动作不停,继续翻找着,书桌上的公文书简几乎都被他翻了个遍。
  黑影在书桌上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复又转战去书架,尤其注意各类书册的夹层和异样的凸起,怀疑着营中是否有自己所不知道的暗格,东西会不会被藏在某一个秘密的暗格当中。
  他所料没错的是,果真在书架的背面发现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凸起,在黑漆漆的营帐中毫不显眼。若是粗心大意的人摸过去可能根本就不会发现,只当做它是书架粗糙的产物。
  但是豫王主帅营中的书房,又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粗糙的书架?
  黑影暗喜,就着那小突起按下,果真从书架侧面弹出一个小抽屉来。
  他走至那小抽屉边,略带欣喜的想要从中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却看到营帐中有人影晃了一晃。他连忙警惕的缩到了书架后,见帐中逐渐亮起了微弱的烛光来。
  豫王殿下不是今日回沧州城的将军府去处理要事的么?难道他没有走!
  黑影咬牙,就着摇曳的烛火朝着那开启的小抽屉看去,其中空空如也。他心中有些怨念,明知道今日有可能会上当,但还是忍不住诱惑想要取得楚家谋逆的证据。结果果真是上了当!
  “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动手了,真是急死我了。”一个清冷温婉的女声在烛台边上响起,带着些许无奈和懊恼。“眼看着就要到跟豫王殿下约定的日子,若是你再不出现,我当真就要挨军棍了。一百军棍,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打死人。早知道我就请豫王殿下多宽限一些时日,也省的心惊肉跳的踩着接近死亡线的日子过呢。”
  黑影心头微惊,并没有说话。他暗暗琢磨着要从叶挽手上逃出去的可能性。他咬着牙没有从书架后走出来,心中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连叶挽在营帐中都没有发现。
  不过还好,虽说叶挽身手不错,但毕竟只是个女子。或许潜藏的功夫还不错,但真要硬拼的话他不一定会比不过叶挽。趁着她还没有叫更多人来的意思,或许能够将她打伤逃出去……黑影心中想着,暗自从袖口中滑出一柄小刀来。
  他不想伤叶挽,但若她今日打定主意要做那拦路石的话……也只能够对不起了。
  叶挽耳尖微动,眼看着寒光一闪,秀眉一挑:“你想要杀我灭口?”
  黑影不出声,刀尖朝着叶挽飞速而去,在这安静的夜晚划过了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冬季的营帐厚实的很,再者叶挽只点了一根蜡烛,昏暗之下外头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那黑影也打定了主意不想要惊动他人似的,动作轻巧又干脆,招招直取叶挽的喉尖。
  叶挽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半点没有想要呼喊寻求帮手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的跟那黑影过这招,你来我往的与他对上好几式。
  这内鬼的动作霸气又凌厉,虽用的是匕首这样叶挽喜欢用的小巧又卑鄙的武器,可是完全领略不到使用匕首的精髓,大开大合之下动作虎虎生辉,半点没有运用匕首该有的狡猾和灵巧。倒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使些什么招数。
  叶挽哭笑不得的一旋身,躲过了那光明正大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匕首,打趣儿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只适合用刀剑,完全不适合用暗器?”能把匕首玩出了大刀的架势,这人也是个人才。
  那内鬼心中一凛,露在面巾之外的眉头紧皱,好像是被叶挽抓到了什么痛脚似的,一招一式之下更加的用劲。可不管怎么样,叶挽就好像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匕首的刀尖碰不到她分毫。
  黑影一气之下扔了匕首,赤手空拳地朝着叶挽扑了过去。带着一股强硬又干脆的力道,生生的将叶挽逼仄到了角落里。
  两人你一招我一招的在不大的主帅营中打起,内鬼扔了自己不擅长的匕首,与叶挽拳脚相交,倒是更加的如鱼得水。叶挽被他强硬的外家功夫逼的哭笑不得,只得打起精神来毫不留守的回应,拳拳碰撞之际还发出了不小的闷响之声。
  也许一开始内鬼是打了想要杀了或是伤了叶挽的心思才对她动手,打着打着倒是激起了几分欣赏的心思,不再执着于自己是否能从这主帅营中逃出去,而是真心实意的与叶挽交着手。
  “女娃娃倒是有本事!”那人冷哼一声,退到一边揉着自己刚刚硬生生吃了叶挽一拳而酸痛不已的胳膊,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年轻人多是心浮气躁,你倒是个例外!”
  “承让承让。”叶挽漫不经心地说着,只觉得手腕处隐隐发麻。“老将军也威势不减,叶挽佩服。”
  见叶挽点名了自己的身份,那黑影又哼了一声,正大光明地将面巾拉了下来,赫然就是袁弘。
 
  ☆、第382章 为什么怀疑
 
  袁弘身穿黑衣,挺拔的身姿略显老态,他已年过六旬,只比叶富贵小了几岁。
  他两鬓不掩斑白,几乎都快爬满了整个头顶,只是威严站立的模样仍旧是一名战功赫赫的老将,半点不愿意为自己的年迈迟缓找寻任何的借口。
  世上最寂寞的事情莫过于美人白发,将军迟暮,从袁老将军现在的身手和气度来看,他定然是不愿意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的。
  “果然是你啊,袁将军。”叶挽轻叹一口气,啧啧摇头。
  袁弘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是我?你不要胡说八道。”他幽幽踱步,缓缓地朝着门帐的方向靠近,双手抱着胳膊表情淡然地看着叶挽。“老夫不过是半夜三更听到主帅营里有动静,才会进来看看。没想到豫王殿下找了那么久的奸细,竟然是你么?”他无不可的抬着下巴,遍布皱纹的脸上带着些许看好戏的嘲讽,好像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把责任全都推到叶挽的头上一样。
  叶挽好笑道:“镇西军出事的时候我尚且在西秦,如何做出有害镇西军的事情来?”
  “或许是你的那些聪明的手下?”袁老将军无不可的笑了两声,好整以暇的看着叶挽,“如果我应是要说你才是那个内鬼,你说豫王殿下是会相信我,还是会相信你?你怎么解释你现在出现在主帅营里?”
  “豫王殿下一定是相信您。”叶挽老老实实地说,“您跟在豫王殿下身边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时间,还是楚家旧部,豫王殿下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怀疑到您的头上来的。”
  袁弘点头道:“是,你知道是这样就好。既然你深知豫王殿下对老夫的信任非比寻常,为何还敢这半夜三更大喇喇的独自一人跑到主帅营里来,想要揪老夫个正着?难道你就不怕老夫铁了心要把事情全都推到你的头上去,让你成为老夫的背锅之人?”
  固然他身穿黑衣难以解释,但是如果他真要想尽办法把事情推到叶挽的身上,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怎么说他也在豫王身边呆了二十多年,又是从小看着豫王长大的人,从前豫王在楚家军中跟随学习的时候老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大哥大哥的喊,又怎么可能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呢?
  “又或者说,如果老夫对你和洄儿从西秦带回来的所谓有关楚家军叛乱真相的证据并不感兴趣,必然不可能会半个三更跑到这儿来想要窃取那证据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你又准备如何?”袁弘又问道。
  他问的话也是叶挽先前考虑着担心的问题。
  她其实对豫王所提出的揪出沧州军营中的内鬼半点信心也无,镇西军是豫王殿下一手一脚从零到现在亲自带出来的兵将,甚至连各地的新军营也是由豫王殿下的心腹所统帅带领,要说军营中会冒出那么几个不服气叶挽瞧不起中护军的将士还好说,但要让他们背叛豫王背叛镇西军转投到曾后的阵营中……就算是杀了叶挽她也不会相信的。
  她答应下豫王的条件,一来是真的不想挨军棍,二来也只是想赌一把。
  赌那个所谓“背叛”镇西军的人,根本就不是曾后的人。只有不是曾后的人才会做出这般看似是帮着朝廷,陷害镇西军,“揭露”豫王殿下谋逆真相的事情。
  若是曾后的人,在这个严打内鬼军纪严整之际,根本就不会大喇喇的跳出来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帮曾后寻找什么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而是会牢牢的将自己藏起来,和其他普通兵众一起,尽可能的让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褚洄马上就要带人离开沧州赶往云州,还扬言说要将东西一起带走,只有根本不在乎会被人发现自己就是内鬼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大大方方的跳出来,还自顾自偷偷摸摸的去看他们带回来的证据到底是有多至关重要。
  叶挽摇摇头答道:“我并无把握,只是赌一把而已。”赌一把所谓内鬼根本就不是曾后的人,而是一个想要看到镇西军反叛和朝廷面对面干上的人。
  “这么说老夫是上当了?”袁弘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叶挽。原先还以为这是洄儿那小子的主意,现在看来这丫头的确是拥有着和年纪不相匹配的心机和手腕,竟然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他并不是很喜欢叶挽,甚至有点讨厌叶挽。原因无他,就因叶挽是曾如水那个女人的女儿。不管洄儿表现的再如何喜欢和欣赏叶挽,在袁弘的眼里这个叶挽就是曾后故意派来想要离间他和洄儿的感情、破坏洄儿复仇计划和进度的内奸。
  管她什么帮洄儿修订改正了整个军营里的操练安排,管她是不是在北境和北汉的大战上做过什么有利于镇西军和朝廷的行为举止,管她是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跟洄儿在一起?曾如水的女儿即便不像她一般心肠歹毒手腕狠辣,那必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姑娘。
  豫王殿下这些年来想要帮洄儿介绍姑娘认识他都不在意,因为豫王殿下介绍的那些姑娘都是陇西的良家百姓,知根知底的千金小姐,亦或是自己手下多年兵将的女儿。而不是叶挽这样来路不明稀奇古怪又心机叵测的女子。
  他讨厌叶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眼下上了叶挽的当,倒是多了几分对她的欣赏。
  也许就如那些话一样,身为旁观者你永远也不能了解一个人真实的内心。但只要交上手变成对手,那或多或少就能多出几分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态来。
  叶挽笑笑说:“也不能说是上当。若非袁老将军并不在意被我发现你的目的,我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就在这儿候着跟老将军撞上。您若是真心想要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无论谁都发现不了的。”
  “哼,小儿尽喜欢拍马屁。”袁弘拍了拍衣摆,又道:“说罢,洄儿和豫王殿下现在在哪里?老夫这就自己请罪去,省的你再想出什么讨人厌的鬼主意让老夫上当。”
  “……”叶挽把自己那些“讨人厌的鬼主意”给默默的收回肚子里,“褚洄和豫王殿下眼下正在您的帐子中。”她乖巧的说。
  袁老将军瞪起眼睛,合着就算叶挽今天不在这里等着自己,自己回去也会被现场抓包了?或者说,从他在这个时辰离开自己的营帐的时候起,就已经等于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袁弘就是那个内鬼了。“罢了罢了,到底是老了,心思转的没有你们活泛。”袁老将军觉得有些无力,扭头就掀开营帐的厚帘朝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不管怎么隐藏都已经被叶挽捏在了手心里,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
  营帐门口,守门的几个侍卫瞪大了眼睛看着袁老将军从中正经威严地走出,后面还跟着一个淡若清风的叶都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互相对视了好几眼,等反应过来之际差点吓掉了身上的一层皮。
  他们老老实实地站在这儿,分明换岗之际帐中就不应该有任何人存在的。就连豫王殿下今天也特地吩咐过他今天回沧州城的豫王府,不在营中,务必要看好主帅营。
  几人差点惊掉了下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挽负手缓缓走出,看着几人冷笑着勾起嘴角道:“虽说你们是豫王殿下手下的亲兵,但我罚你们你们没有意见吧?”
  “没、没有!”“不敢!”
  “守卫之际走神,回头一人去领二十军棍。”叶挽淡道。她与袁老将军先后溜进主帅营,这些守门的傻子们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眼下是他们也就罢了,若是当真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内鬼,岂不是直接连营中密要的军机也会被窃取了去?
  更何况她和袁老将军还在里面打了一架,不说动静很大但也绝不是动静全无的状态,这些傻子们一个个仿佛聋了一样什么都没有听见,着实该罚。
  袁老将军走在前头,听见了背后的动静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或许他是时候对这个小丫头改观了也说不准?
  叶挽紧跟着袁老将军的步伐离去,留下一众苦着脸的众人。
  “谁看到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了?”士兵甲问道。
  “没有啊,我是没看见!哎,正好今天轮到我们值岗就碰到这样的倒霉事,怪只怪因为下着雪我们就松懈了。”
  “别把责任一个个推到别人的头上,多想想自己的毛病吧。叶都尉说了罚二十军棍就是二十军棍,还是手下留情了呢。等早上换岗之际就去领罚,一个个的把皮绷紧了些,不要再犯这样的大错了!”士兵首领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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