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之将门冷后——斑蛰
时间:2018-10-24 10:00:26

  只听“咣当”一声,刚刚还在园中安然休憩的鸟儿顿时被吓了一跳,扑棱棱的展翅飞了起来。
  姚清书也吓到了,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回过头去,一张神色莫名手足无措的俊脸就撞进了自己的视线里。“谢、谢将军?”姚清书惊讶的看着她,转而看了叶挽一眼,好像在问为什么谢青闻现在会出现在知州府上。
  她知道谢家军有五万兵众被俘,也知道谢青闻同样身在其列的消息。但是……谢青闻眼下这副安然自得的模样,哪有半点“被俘”的样子来?
  “咳咳,谢小将军,浇花呢?”叶挽挑眉打招呼道。谢青闻这个出场方式有点尴尬,不过好在姚姐姐也不是这么注重华丽丽的登场方式的人……应当没关系吧?
  “呃、恩。”谢家军现在全都聚到了陌州城,褚洄考虑再三,没有顾甄将军和段将军的反对,还是讲所有谢将军的手铐脚镣全都卸了。定国候已死,剩下这些谢家军没有理由再为大燕卖命,他们是最后仅剩的谢家军,只怕分崩瓦解在即。再者是出于对谢青闻的信任,褚洄给予了他能够在陌州城自由行动的权限,只要他不出城,随便他干什么。
  水坝终于赶在夏季汛期之前修造完成,谢家军每天闲得很,常常围在镇西军的身边时而看他们操练,时而找些花样出来打发时间。但是正如褚洄所料,他们做所的事情都在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并没有为镇西军和陌州百姓带来什么麻烦。
  其实这当中也有褚洄自己的私心在。他欣赏谢家军,同样也欣赏谢青闻,想要重用他们。潜移默化的让他们习惯镇西军的存在,倘若他们不愿再回北境,希望他们能够融入镇西军,成为镇西军中的一员。
  谢青闻就更闲了,每日招猫逗狗的不知道干什么,除了早晨雷打不动的会去谢将军冢前坐上一会儿,其余时间就跟甄玉和段弘杨他们混在了一处。因为年纪相仿,又同是军人,倒也没有什么有代沟的地方,反倒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前些日子看着整个知州府里的花草都无人打理,大骂镇西军的糙汉子们不解风情。还要多亏了谢将军从前的教导,在他练武习兵法之际也没有疏忽对他文才方面的教育,真要说起来,谢青闻或许能挺着胸脯说自己是整个陌州书读的最多的人了。
  他自动自发的接过了身为知州府园丁的工作,每日浇花浇的不亦乐乎。
  适才恰巧是撞见了叶挽在这边说话,没有想到会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在这里出现。
  “姚、姚姑娘……”谢青闻搓了搓自己的手,模样局促,半点没有威风八面的谢家军少将军的模样。
  叶挽歪过头眯眼看了看天,忽而道:“我还有点事,谢将军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姚姐姐,带姚姐姐四处转转。一会儿忙完了来找你们。”没等谢青闻答应,叶挽就倏地一下小消失在了原地。
  姚清书:“……”
  谢青闻:“……”
  “呵呵……那个,叶都尉一直这么风风火火的,真是有精神啊。”谢青闻没话找话的干笑了两声。一年多了,他一直想要再见见姚清书。但是当真的看到她的时候,又不知道面对她时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好。好久不见?还是你最近如何?无论是什么都显得生疏又尴尬,不过也是,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什么叙旧的必要。“走吧,现在武州定是进出都不容易,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我带你看看陌州城。”说罢谢青闻转身欲走。
  “谢将军,”姚清书唤了一声,犹豫了半晌道:“侯爷的事情,还请节哀顺变。”
  “……多谢。”天哪他们到底在进行什么生疏又诡异的对话啊啊啊!谢青闻板着脸,抓耳挠腮的生着自己的闷气。他平日里也不算是什么嘴笨的人,怎么到了姚清书面前就显得跟弱智没什么两样?
  这要是被段弘杨看见了还不得笑死自己?
  “先前我与谢将军写信的事,是我不对,还请谢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姚清书默默的跟在谢青闻的身后,沉默又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冷的能夹死人。“如果谢将军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导致身陷镇西军的话,那真的很对不起。无论是要打还是要杀,只要谢将军能够消气,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合着姚清书以为他们被俘是因为自己给他写的信的缘故?谢青闻的表情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回想着段弘杨那一套一套长篇大论的泡妞技巧,突然故作深沉的回过头,眸色平淡道:“打你杀你有用吗?要是想要道歉,不如以身相许怎么样?”
  姚清书怔愣在原地。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能不能用大巴掌抽死这个登徒子?
  头一次,姚清书感觉到自己不会武功的弱势来。
 
  ☆、第428章 最后的最后
 
  最后差点挨一巴掌的谢青闻还是没有带着姚清书逛完陌州城,因为瀚城那边传来消息,沛城的莫文渊有动作了。
  陌州城整个警戒起来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在段将军与褚洄手下点齐兵马到整军出发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陌州城的所有将士都蓄势待发着,即便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松散,尽是一派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关键时刻却半点都没有含糊,充分的展现出为将为臣的专业和勇猛来。
  此次莫文渊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清点了沛城所有六十万兵马,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朝着瀚城那边冲了过去。
  瀚城那边所据守的将士乃左护军的其中一支军队,先前在叶挽的带领之下轻而易举的拿下了瀚城,与莫文渊退守的沛城之间只相隔着短短几十里路。原本就不适合作为左护军的据守地点,是以他们大部队仍然守在陌州城。
  既能用最快的速度支援瀚城,囊括瀚城土地,又不会因为距离问题离得太远而支援不及。
  据消息称是曾后那边实在等不及了,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从严冬到现在的晚春初夏,大燕的天平在一点一点的朝着镇西军那边横去,无论是在百官心中,还是在天下百姓之间,对朝廷的信任度越来越低,容忍力也越来越小。
  尤其是当现在,曾家出事之际。
  冯凭一死,曾后所拥有的势力完完全全就是曾家所拥有的,她现在已经像是一条攀附着树木枝干的菟丝花,虽是坚韧顽强,可是半点都没有自己能够存在的媒介。她将势力和希望完完全全的寄托在了曾家的身上,可现在让整个燕京都混乱头疼的是,曾国公不见了,还有东珠县主曾零露,连带着一起好似是完完全全的从燕京消失了一样。
  曾后和老国公曾丘云发动了曾家一切明里暗里的势力,可偏偏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半点踪迹也无。曾老国公已经年迈非常,又出了曾国公和东珠县主一起失踪的大事,硬生生的病倒在了床上。
  他机关算尽了一辈子,从一届平民的身份,到后来的云州知州。可是人的野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满足啊……他怎么都不能满足啊。是以他甚至不惜利用自己才年近十四五岁还未及笄的女儿,攀上了献王这个高枝,将自己从云州拔了出去,硬生生的跻身于燕京名流权威之间,坏事做尽,遍布手段,将自己提到了如今这个人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只是可惜了,不仅是富不过三代,同样的权也不过三代。
  曾家权倾朝野半生,整整二十年,嫡孙惨死北境不说,唯一的希望嫡孙女也消失不见。还有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曾家到底是已经到了头了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安心心的阖眼,撒手归去呢!
  整个大燕的局势就这样在曾老国公弥留之际的碎碎念当中迎来了白热化,曾家的两名掌事人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躺在床上不知还能撑多久,曾后心急之下,终于向莫文渊下了旨意,勒令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陌州收回来,半年之内打进陇西。她须得赶在曾家完全丧失了权能之前将战事稳定下来,否则一旦曾家垮台,那迎接她的只会是一波又一波令人毫无头绪的烦心事情,乃至死亡。
  然要莫文渊一个月之内将陌州收回来,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陌州与武州的战事这般简单好打,镇西军也不会用了足足一个春天的时间才堪堪收了瀚城。虽说其中有镇西军并不想这么快的将沛城也一起收入囊中的意思,但是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仗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打。
  麻烦的问题重新抛向了莫文渊,他作为一个在南疆呆了进二十年的守军之将,让他用尽手段在短时间内打回陌州城实在是在难为他。但曾后明眼下了旨意,若他不得,便摘了他莫文渊的脑袋。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或还能有生机突现的时机。
  莫文渊心里这么想着,竟然不管不顾的让沛城所有六十万大军都出动,铁蹄声声,朝着瀚城压境而过。
  瀚城仅余五万守城将士,被东边远处一片黑压压如密布的阴云般隆隆赶来的敌军吓了一跳,赶忙吹响警戒迎敌的号角。另有斥候数名赶往陌州城请求援军,同时在城墙上点燃了发散讯号的狼烟。
  谁都没有想到莫文渊在被逼急了的关卡之下会出此下策,半点兵谋也无,丝毫不见策略,就硬生生的想要用六十万大军的身首堆叠而至,想要直接用人数取胜。
  无论是整兵还是出发,都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间。索性的是沛城那边有镇西军安排的斥候盯着刺探敌情,才能在第一时间内作出应对,风风火火的齐军赶向瀚城。
  看莫文渊的架势,是想要孤注一掷了。胜,他在大燕的军将地位将无可撼动,败,要么死在镇西军手里,要么死在曾后的手上。
  许是为了配合眼下这令人振奋的一幕,初夏的第一场雷雨终于到来了。
  黑云压城,带着不可阻挡的轰鸣雷响,在瀚城顶上炸响。即便是白天,天色黑的却仿佛傍晚,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不住的“啪嗒啪嗒”落下。
  瀚城与沛城相连接的空地之上,东西两军遥遥相望,带着披靡的阵势。战马嘶鸣,不住的脚踩着底下因为雨水变得湿滑泥泞的土地,不安的想要踱步,却又被主人紧紧的拉着缰绳,不敢有半点擅动。
  莫文渊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这么的悲惨,刚刚从天而降的机遇转而就消失在了空气当中,虚无缥缈,抓不到,触之即无。对面那全军整肃鸦雀无声的镇西军带给他的震撼不是一星半点,明明自己的人数是对面的两倍,为什么他们竟然敢毫不犹豫的以一敌二,放肆大胆的开城门应战?
  就因为对面是镇西军,如钢如铁,天下闻名。
  雨水如黄豆般大小,滴滴落在莫文渊盔甲的帽檐之上,发出了沉闷的悲鸣声。他的视线被模糊了,坐在马上遥遥看着为首那名黑衣轻甲,张扬似魔的大将,只觉得一股从内心油然而生的绝望瞬间就将他的心拉进了谷底。
  那年轻的男子,仅仅是面无表情地跨坐在马上,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偏偏就已然让人觉得被他浑身的气势给压到了最底下。
  “褚将军,为何今日你要亲自上阵?”莫文渊苦笑了一声,遥声大喊。可是他声音大,雨势更大,连绵的哗啦声瞬间就将他的声音淹没在了重重雨幕当中。
  褚洄听见了。
  他凉薄的掀起一个淡然的笑容,应道:“莫将军都亲自上场,洄岂有不应之理?”莫文渊将整整六十万大军都带了出来,他再“自视甚高”地蹲在自己的营帐中不出门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既是孤掷一注之战,自然理应他亲自出马。
  莫文渊心存的最后那点侥幸也没了,若是换做褚洄不在,他的心理压力或许还没有那么大,但是眼下……莫文渊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或许有的事情就是天注定吧。比如天注定他这辈子就只能做一个碌碌无为镇守边疆的老将,比如天注定大燕的气数已经到了头,没有那个机会再进寸履了。
  他目光游移着转向其后一名同样穿着镇西军军装的清秀少年,心知那就是曾后的亲女,到现在都没有因为叛逆之名而除名的萧晚公主。她着灰衣黑甲,在雨中朦胧的样貌看不清晰,更分辨不出她是否与曾后有几分相像。但是无论像还是不像,母女为仇,天下未闻,这般神奇的令人惊恐的人生只怕也只有这些人自己能够承受得了了。
  莫文渊高举手中长剑,悲哀喊道:“战!”他想逃,不能逃,只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到底是如何落败。冯凭也好,谢远也罢,只有到现在这一刻,莫文渊才骤然发现,他们早亡,或许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看不见朝廷军的失败,看不到大燕的破落,而他莫文渊,在这之际才会真正成为那个亡国之将,看着大燕和朝廷军在自己的手下成为丧家之犬。
  整个瀚城之郊,方圆数里,人烟全无,只余吼声震天。
  沥银枪所及之处,甚至连惨叫也无,枪至即死。
  天色渐沉如水,大雨不停,不断的向下倾覆着雨水,与吼声震天的战事形成了一曲令人激昂的完美乐章。
  连绵瓢泼的大雨当中,漆黑如墨的身影仿佛死神莅临,身姿姣越,手起枪落,利落干脆。
  望着那仿佛人肉收割器一样转眼之间就到达自己面前的颀长身影,莫文渊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十年前,第一次从边境传回消息说这位少年小将从万军之中取了北汉敌贼首级的那一刻。整个朝廷无不哗然,缠绵病榻的昭阳帝大喜,亲封其为豫王副将,闻名天下。
  莫文渊苦笑,这算不算是朝廷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可惜的是,他永远也没有那个机会向朝廷证明这一点了。望着那转眼间出现在自己面前通体乌黑的银枪,莫文渊怔怔地松开了手,长剑落地,落在泥浆血水当中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我降!”他喊道。自己最后还是怕死的,即便是输,也不想死呢。
  褚洄动作优雅的站在莫文渊身前,沥银枪的枪身差点就消失在莫文渊的胸口。他饶有兴致的挑起眉,嘴角微微斜勾,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的笑容:“降?”声音低醇如酒,与形象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处。
  “降。”莫文渊高举双手,面色沉痛,苦笑不绝,他耳边是连绵不绝的铁蹄声。只要他投降了,无论死不死,朝廷军都没有剩下需要一战的理由了。
  朝廷军组建在短短半年之间,那么就让他倾覆在这一刻吧。
  燕京此时并无大雨,只是天色阴沉的难看,天际偶有轰动雷鸣之声。
  瑶华宫里,曾后端着茶盏的手猛地抖了一抖,瞬时就松开了手让茶盏碎裂在了脚下的地毯上。
  她张了张嘴,想唤一声“冯凭”,但是这才想起来冯凭早就已经死在陌州城外了,浑身的鲜血流尽而死。她苦笑了两声,端庄精致的面容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充满了绝望和悲哀。
  曾后深深的陷进了背后的坐榻当中,良久都没有动弹一下。她无力喊道:“来人,下旨,将萧天鸣宣进宫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