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九局五胜,你们已经输了五场,愿赌服输,现在要是想耍赖的话,那就不大好看了。”
凤倾城无法相信竟然就这么输了这场天大的赌约。她的半边脸上这时候正在一跳一跳地剧痛,约略一摸自己的鼻梁骨,只觉得断得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接得回去,要是不能完全恢复的话,她恐怕就要毁容了。还有上颚的一排牙齿,似乎也有严重的松动,疼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她现在知道自己这一边的人是百分之百被动了手脚,前两个上阵的参战者状态不对,就连她自己也出现了内力紊乱的情况,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苏浣在哪?……叫苏浣过来!”
他们在上阵前服的药都是苏浣提供的,她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苏浣。只是苏浣跟在她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一直对她死心塌地,她实在很难相信苏浣会突然背叛她。
隐观会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谢渊渟不客气地打断道:“凤游女帝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的下属,先等履行完了赌约的内容再说,你们已经输了,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等着看你们解决内部问题——当然现在可能也不是什么内部问题,因为隐观会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
凤倾城只得站起身来。她的脸肿痛得厉害,说起话来太过吃力也太过难听,不想自己开口,取出一块琥珀令牌,对杨昕使了个眼色。
杨昕道:“蓝门主放心,愿赌服输,根据之前定下的赌约,隐观会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蓝门主的了。”
他把那块琥珀令牌交给谢渊渟。
“这块令牌天下独一无二,代表皇上在隐观会的宗主身份和权力,持此令牌到隐观会的任意一处据点,见隐观会的任意一人,犹如宗主亲临,有令莫敢不从。”
谢渊渟一看那块琥珀令牌比巴掌还大,色泽金黄,温润晶莹,隐隐有优美纹路,里面还包着一汪水胆,无论从大小还是从品相上看,的确都是天下再难找出第二块来的奇珍,这样可以保证令牌的唯一性,想仿冒也仿冒不了。
“很好。”谢渊渟接过令牌,“这也就是说,在场的各位隐观会门人,从现在开始都听从我的命令了?”
隐观会的众人脸上都隐隐露出不甘不忿之色。杨昕看了凤倾城一眼,道:“只限于隐观会门人而已,但在场的还有不少人,只是皇上身边的同伴或者下属,并不在隐观会内。”
这个说法就是很取巧的说法。隐观会也没有个公开透明的成员编制名单,除了凤倾城自己以外,就连门人们都不清楚隐观会到底有多少人,哪些人。
当然,在场的大部分人是谢渊渟他们之前打过交道,已经知道属于隐观会的,确实抵赖不了,但其余的还不就是凤倾城说了算。
“可以。”谢渊渟说,“不是隐观会的人,自己退到一边去,我们这边认识你们大部分人,不用想着浑水摸鱼。剩下的人,全部自断经脉,废掉武功。”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本来以为隐观会收了他们之后,他们可以假装归顺,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不料谢渊渟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心狠手辣,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直接断绝了他们的所有念想。
谢渊渟当然不可能这么傻。这些人就算迫于赌约而在名义上归属于九重门,但仍然是忠于凤倾城的,他们仍然是敌人,甚至是矛盾更加尖锐的敌人。他怎么可能真的把这么一群人收过来。
没有用处,留着又是隐患,那还不如趁早全部废了。习武之人自断经脉之后就是废人一个,比一般不会武的人都不如,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谢渊渟看众人不动,淡淡地道,“自断经脉,废掉武功,各位都是习武之人,应该不需要我们来帮各位吧?我们下手的话也可以,但恐怕就不只是废武功这么简单了。”
隐观会的门人们里面不少都是当世高手,不乏嗜武如命爱武成痴的,现在要他们放弃这十年几十年来练成的一身武功,简直比割他们的肉要他们的命还痛苦。一个个都在那里犹豫不决,怎么也下不了那个手。
凤倾城看着众人的样子,也不是不心疼。隐观会是她在十几岁少女时代就夺过来的,这些年她在隐观会上面注入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慢慢培养成今天这个规模,是她最大的一股助力。
物资给了九重门她还不觉得多可惜,但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的资源,现在一朝说散就散说废就废,她怎么可能甘心。
一时间她突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她为什么不推翻了这个赌约,带着隐观会的众人直接离开?
反正对方也拦不住他们。就算被说成不守信用又怎么样,隐观会对她来说太过重要,要是真的输给了对方,她就等于是断了一臂,被人诟病几句的损失,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现在隐观会门人们面临威胁,她只要说自己是因为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武功被废,宁愿自己一个人背上出尔反尔的污名,也不让他们任由对方处置,那她至少就有了某个层面上的大义。
她手下培养出来的人才,绝不是那种迂腐顽固,一根死脑筋通到底的蠢货,她相信隐观会里的众人不会反对她这么做。即便推翻赌约说起来是难听了些,她在这些人眼中的形象也不会因此而毁掉,众人反而会因为她的忍辱负重,对她更加感激和忠心。
即使事情传了出去也没有关系,历史从来是由胜者书写,等到她大业终成的时候,这一点点小污点很容易就可以被抹得一干二净。
凤倾城当机立断,顷刻间下定了决心,再次对杨昕做了一个口型,杨昕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大声喊了起来。
“走!全部撤退!……快走啊!”
众人第一瞬间也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才明白凤倾城这是要撕毁赌约不认账,让他们逃走,免遭武功被废的凄惨下场。
谢渊渟冷笑:“前面还说愿赌服输,一转眼就能落荒而逃,凤游女帝这厚颜无耻的下限刷新得可真是惊人。”
凤倾城并不理会,率先动身,在身边众人的保护下迅速撤离。忍一时之辱,成千年之名,现在再多的嘲讽奚落她都必须顶住。
隐观会的众人果然没有一个反对她的决策,也跟着她飞快地逃走。他们不必被废掉武功,又是由凤倾城一人背着这背信弃义的耻辱,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坚持遵守赌约。毕竟是凤倾城先开的头,这时候提出意见,就是在打凤倾城的脸。
但意料之外的是,后面的九重门众人竟然没有一个追上去,就淡定自若地站在那里,看着隐观会众人越逃越远,一点也没有要追赶的意思,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的逃跑。
凤倾城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停下来看了后面一眼,这时突然见队伍中的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瘫软了下去。
“宗主!有问题!”
“我们中毒了!”
“刚才他们下了毒!”
凤倾城顿时大惊。
她自己身上带有一颗至宝避毒丹,万毒不侵,不怕任何毒药毒物,所以没有任何感觉。但其他人谁也没有她这么高级的装备,隐观会一行人里面,不断有人僵硬无力地倒下去,先是那些内功最弱,最抵御不住毒性的,然后就是修为稍高一些的,似乎所有人都中了毒,只是毒性发作快慢的区别而已。
远处的谢渊渟等人,这时候才面带笑意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跟凤倾城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已经不敢低估她厚颜无耻的程度,也不会不做第二手准备。
在看到凤倾城输给宫徵羽,这场比试尘埃落定的时候,宁霏就预料到凤倾城可能会反悔,不能指望他们真的会愿意自己废了自己。所以提前交代了百仙教教主师央,趁着谢渊渟下令让隐观会众人自废武功,众人犹豫的这个机会,悄悄下毒过去,以防万一。
百仙教的奇毒不是浪得虚名,而且对方众人又处在高度紧张恐惧的状态中,这种时候很难发现本来就不易察觉到的毒药。
凤倾城怒道:“你们竟然暗中给我们下毒?”
宁霏啧了一声:“凤游女帝麻烦搞搞清楚,在你输掉的那一刻起,隐观会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我们想怎么处置这些人就怎么处置,没有违背任何规则。正是因为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存在,我们怎么能不防备一二?”
029 霏霏怀孕了
“宗主快走!”隐观会众人催促凤倾城,“我们断后!”
凤倾城犹豫:“可……”
“快!我们也中了毒,撑不了多久了!要是等到所有人毒性发作,那宗主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凤倾城终于不再多说,在一部分武功最高的高手护送下,咬牙逃离。
后面九重门和各门派众人都已经追了上来。隐观会那些中毒的人几乎动弹不得,剩下的也在竭力压制毒性,战斗力大幅度下降,零零落落地一路逃一路追,隐观会的大半人头都折在了这附近的山中。
凤倾城终于还是没有被追上。她身边的护送的都是高手,后面又有这么多人为她垫背断后,只一心想逃跑的话,还是很容易能逃得掉的。
一直追出这片山外的时候,谢渊渟等人无奈放弃了追赶。再追下去反正也追不上了,而且到了山外,凤倾城有凤游军队接应,更没有杀她的机会。
不过,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隐观会数百人,在钩吻山附近几乎全灭,凤倾城的那块琥珀令牌也到了他们手中,可以把隐观会的物资收过来。
谢渊渟立刻派人火速前往隐观会的各个驻地。凤倾城已经翻脸耍赖不认赌约,肯定会派人去取消琥珀令牌的权限,所以他们的速度必须够快,抢在凤倾城的通知到达之前,先收了隐观会的物资。
宁霏有些担心。杨昕跟着凤倾城一起离开了,这次隐观会的参战者们被下药,杨昕肯定有参与其中,不知道会不会被凤倾城查出来。但从凤倾城刚才说的话来看,她要追究的似乎是一个叫苏浣的人,还没有怀疑到杨昕的身上。
中原各门派向千恩万谢的百仙教告辞,离开钩吻山,返回大元。谢渊渟和宁霏则是直接去了赤松对凤游的战线上。
不过他们到的时候,大局已经尘埃落定,凤游军队被赤松、罗狄和大元的盟军逼出了赤松国境,不过盟军这边在这段时间的激战下也已经十分疲乏,没有多余的力气追过去斩草除根。
尽管谢渊渟传了信让盟军在赤松境内堵截凤倾城,但还是没有堵到,被凤倾城逃回了凤游境内。
九重门利用那块琥珀令牌,解散并收走了隐观会各个地点的物资财富,只有一两处没来得及赶上,可能还有一些藏得较为隐秘的,凤倾城一开始没有交代出来,他们也找不到。
不过这次收获已经算是大得惊人。隐观会有几百年的历史,又是一个偏重组织性质的门派,虽然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蛰伏在南境,但底蕴积累已经极为深厚,从那一次鳌峰藏宝阁拿出来给中原各门派炫耀的藏品只是冰山一角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次几乎被搜刮一空,单是运东西回九重门凌绝峰的马车就排了好几个长长的车队。
要重新积累起这么多的人才和物资,不是一时间能做得到的事情。即便凤倾城不认账,但隐观会这个门派,在实质上已经等同于不存在了。
盟军商议之后,大元和罗狄决定还是暂时先撤军,离开赤松,各自回国。
这次凤倾城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凤游军队被逼退,隐观会近乎全军覆没,就连她自己也受了伤。短期之内,应该是兴风作浪不起来了。
在准备撤离赤松的时候,有人来大元军队的营地里求见谢渊渟和宁霏。
这是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容貌极为秀美漂亮,但是眉目间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这种阴沉跟灵枢并不一样,灵枢更多的是冰冷漠然,而他的带着隐隐扭曲的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