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又想了一想,道:“姨娘,你觉不觉得,宁霏从庄子上回来之后,整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九岁之前的宁霏,她再熟悉不过了,单蠢天真,绵软柔弱,任人搓圆捏扁都不知道反抗。但自从宁霏这次回来,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阴险狡诈,满腹心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她和苏姨娘两人加起来都斗不过。
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宁霏在庄子上三年,有变化是应该的,但也不可能从地下到天上,变化这么巨大悬殊。庄子上那种地方,偏僻孤立,能有什么条件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苏姨娘沉思地说,“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宁雪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宁霏真的是换了一个人,在庄子上的时候有人假扮成她的模样,以她的身份混进安国公府?”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问题就说得通了。这假扮也不是那么困难,安国公府的人三年没见过宁霏,从九岁到十二岁,正是一个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容貌身形稍有变化是很正常的。
苏姨娘被吓了一跳:“不会吧?那这个混进来的人有什么目的?而且……我们三年没见宁霏,但庄子上的人可是天天都能见到她,要是换了一个人,不可能觉察不出来啊!”
“她有什么目的不重要。”宁雪沉着声音说,“重要的是,庄子上的人虽然没觉察出来,但我们必须让他们觉察出来,明白了么?”
苏姨娘怔了一下。
“你是说……不管这个宁霏是不是假的,我们都要把她说成是假的?”
宁雪点了点头,眸中带着冷意。
“我们会怀疑她,其他人也会怀疑,这个说法再合理不过。只要我们拿得出足够的证据,她就是假的。”
假冒官家贵女,这已经不是内宅里小打小闹的罪名,至少也是要被送官查办的。到那时候,宁霏别说在安国公府待下去,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难说!
……
第二天,宁霏刚刚从应天书院下学回来,就听到采薇斋那边余妈妈传来消息,苏姨娘派人去了宁霏之前待的那个城郊庄子上。
豆蔻听了有些紧张:“小姐,苏姨娘怎么会好好地这个时候派人去庄子上?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要整出幺蛾子来对付您吧?”
宁霏一边在紫菀的服侍下脱掉书院的衣服,换上一件家常的豆绿色云纹妆花褙子,从从容容地笑了一笑。
“没关系,她也该发现了。”
豆蔻更担心了:“那她这是打算干什么?”
“过两天应该就知道了。”
宁霏嘴角笑意宛然,露出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小梨涡。
“放心,我正等着她来呢。”
048 开查身份
三天后,应天书院再次休沐,宁霏一大清早起来,就被穆氏派人过来叫到了汉广堂的大厅。
大厅里,穆氏、宁茂、李氏、三个姨娘和其余四位小姐们都已经到齐了,加上各自的丫鬟婆子,乌泱泱站了一大屋子的人。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凝重严肃的表情,那阵势,好像是要当堂提审什么犯人一样。
大厅中央跪着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妇人,低着头,正是之前宁霏待的那个庄子上的管事媳妇,钱氏。
宁霏进去,一脸茫然加无辜:“出什么事情了?”
苏姨娘一见宁霏进来,眼泪涟涟,一脸悲切地对着宁霏。
“这位姑娘,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霏姐儿,你把我的霏姐儿弄到哪里去了?……我先不问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只求你……如果霏姐儿还在的话,求求你把她还给我吧,我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啊……”
她在那儿哭得凄凄哀哀,情真意切,这边宁霏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姨娘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做出什么事情了?”
宁茂沉着脸色走上前来,道:“虽然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没有证实之前,我还是先不称呼你霏姐儿了。”
他看了苏姨娘一眼。
“苏姨娘最近总感觉你根本不是以前的宁霏,心里有疑,特意派人去你待的那个庄子上查问了一番。”
然后又对钱氏道:“你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钱氏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这才把目光转向宁霏。尽管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大端倪来,但那双三角眼深处却满是怨毒的光芒。
“六小姐自从到庄子上,一直都是老奴在照看。二月底的时候,六小姐生了一场重病,一连多日卧床不起闭门不出。老奴去看了多次,都没有直接见到六小姐,但感觉六小姐的态度反应十分怪异,好像是在极力躲着人或者隐瞒什么事情。而且从那以后,六小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跟以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老奴就怀疑,六小姐是不是在那段时间里……”
钱氏说的这些,其实都不是谎话。二月底宁霏确实生了场重病,连床都下不了,当然是闭门不出。钱氏也的确是经常来,不过都是来催她和紫菀豆蔻干活的,除此之外没人会踏进她的院子,更不用说见到她。
钱氏没有瞎说,自然不怕宁府找庄子上的其他人去查证,但她适当地改了一下措辞说法,就把宁霏这次生病变得十分可疑。
这段时间以来,宁府上上下下都能感觉到宁霏和三年前天差地别的变化,也不是没人奇怪过。任谁听了钱氏这么有诱导性的话,都会怀疑宁霏就是在生病见不到外人的这段时间里,被别人给掉了包。
钱氏一边说一边恨恨地望着宁霏。这小贱人把她跟人通奸的事情暴露出去,害得她被丈夫狠狠打了一顿,一纸休书打发回娘家。娘家也嫌弃她给家里蒙羞而不肯收她,现在她只能狼狈不堪地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过得苦不堪言。
所以苏姨娘派来的人找到她时,她一口就答应了帮忙作证,拉下宁霏。
“小姐没有!”
豆蔻越听越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姐是病倒了几天,但那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绝对不可能发生小姐被人掉包的事情!”
她和紫菀也疑惑过小姐的变化,但她们天天都轮流守着小姐,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根本不会有什么掉包的可能性!
“你住口!”苏姨娘喝道,“这里哪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霏姐儿被人掉包,就是你们两个丫鬟疏忽职守,没有照顾好霏姐儿!……不,说不定你们其实已经被收买了,就是这个假冒之人的帮凶!”
苏姨娘说着,抬起头对宁茂道:“老爷,霏姐儿被人假冒,跟这两个丫鬟绝对脱不了干系。贱妾请求给这两个丫鬟上刑,重刑之下,就不信撬不开她们的嘴!”
宁茂还在犹豫,旁边的李氏蹙眉道:“妾身认为不妥。说霏姐儿被人假冒,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只凭庄子上一个仆妇的说法,怎么能妄断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给丫鬟上重刑?”
她对宁霏颇有好感,不管宁霏到底是不是假冒的,都愿意出来帮宁霏说句话。
宁霏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略带着委屈的表情,这时候终于对穆氏和宁茂等人开了口。
“祖母,父亲,母亲,按照钱妈妈的意思,我是今年二月底才被人假冒的。但九岁之前我一直住在安国公府上,总不可能有假。你们可以随意问我九岁之前的事情,看我答不答得出来,不就清楚了?”
苏姨娘立刻反驳:“不行!你既然假扮霏姐儿假扮得这般像,肯定事先从她口中问出过这些。一个小孩子哪能把以前的事情全记下来,要是有些你答不上来的问题,你只要说你忘记了,我们也奈何你不得!”
“还有。”苏姨娘继续道,“现在的你,在应天书院女学里是天赋最高进步最快的一个,以前的霏姐儿哪有这种本事?难道在那么偏远的庄子上待了三年,反而还开窍了?”
她越说,众人脸上疑惑怀疑的神色就越明显,尤其是宁雪宁霜几个。宁霏在书院里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要说她无缘无故变得这么有才华,谁也不信。
宁霏叹了口气。
“我本来答应过师父不泄露他老人家的事情,但既然大家都因为我的长进而怀疑我的身份,那我也只能说出来了。”
宁茂蹙眉道:“师父?”
宁霏点点头:“我在庄子上的三年,得了一位隐世高人的传授,他老人家不愿意为世人所知,所以离开前让我隐瞒。”
这话还真不全是瞎说,她的确有个高人师父,可惜一点也不淡泊隐世,满天下装逼耍帅出风头,以前提起来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用他的话说,就是虽然现在他人已经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一直有他的传说。
豆蔻和紫菀虽然根本不知道什么高人师父的存在,这时候也赶紧跟着宁霏附和:“难怪小姐那时候总是晚上偷偷地出去,原来是跟着师父学艺去了!”
宁茂和李氏半信半疑,苏姨娘则是冷哼了一声。
“你们两个自然是帮着你们小姐说话,但这个所谓的师父,只是姑娘你一个人的说辞,没有其他证据,你空口无凭说有便是有,我们怎么相信?”
宁霏继续委屈道:“那姨娘要怎么样才能相信?”
苏姨娘转向宁茂,正色道:“老爷,贱妾认为在现在这种明显有疑点,但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滴血认亲,立刻就能判断出霏姐儿到底有没有被人假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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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号2P,还是跟1P一样,晚上六点加一更
049 滴血认亲(PK求收)
苏姨娘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滴血认亲,这当然是检验血缘关系的最好办法,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用过,但并不常见。因为这就好像脱衣搜身或者检验女子是不是完璧之身一样,检验本身就是最大的质疑,也是对被检验者的一种侮辱。除非重大特殊情况下,轻易不会使用。
李氏第一个皱着眉表示反对:“查是可以查,但滴血认亲恐怕太过了吧?这种事传出去了,让外面的人以后怎么看霏姐儿?苏姨娘,你可是霏姐儿的亲生母亲,如果滴血认亲结果出来无误,你忍心看她名誉受损,从此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
苏姨娘连忙辩解:“虽说滴血认亲是过了些,但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贱妾一个当母亲的,当然最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正是因为心疼,贱妾才更不忍心自己真正的女儿下落不明,而一个假冒者顶着她的身份在这里逍遥自在啊!”
然后又转向宁茂,苦苦规劝。
“老爷,您想想看,如果霏姐儿真是假冒的,那混进来的这姑娘必定有所图谋,很可能是对安国公府不利的!万一这里面暗藏着什么危险和阴谋,现在不查清楚的话,将来出事了就来不及了!”
宁茂以前自然也疑惑过宁霏的问题。但他对这个女儿其实说不上有多熟悉,而且宁霏在应天书院大出风头,盛赞不断,是在给他和宁府增光长脸,只要是好事就行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