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飞机从他们藏身的林木上方掠过，螺旋桨转动时的气流吹的树梢嗖嗖作响。程红彬吸了口气，摸摸头上的汗水，低声说道：“走吧，马上就天亮了，警察肯定会搜山。”
小袁没说话，提着自己的背包就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阮光初懊恼的看了看手里的枪，又七手八脚将零件拆卸下来，跟程红彬一起并排前行。
“那个谁，”阮光初一时间想不起来程黎平的名字，“就是在卡拉奇害死咱们弟兄的家伙，死了没有？”
程红彬没搭话，脚步走的飞快。其实他心里也很矛盾，否则的话，在智浜实业集团大楼里直接一颗子弹打过去，程黎平肯定就不明不白的嗝屁了。可是程红彬并不想那样杀了程黎平，因为他欠人家的人情，当初若非他舍命相救，自己早被金沙路派出所的卢所长害死了。
阮光初明白了，那个小子还好端端的活着。不过没关系，下一次自己动手就行了。沿着山里的小路走了十多分钟，随着一声枪响，小袁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一头栽倒在地上。程红彬快步赶上，一把将小袁拖了下去，只见小袁小腿上中了一枪，鲜血呼啦啦的直往外冒。
“有埋伏。”小袁咬着牙低声道。
程红彬点点头，示意阮光初准备反击。检查一下小袁的伤势，子弹是穿着小腿肚的肌肉打出去的，创口虽大，却没伤到骨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程红彬从背包中找到纱布，给小袁包扎了伤口，自己摸出一把*，趴在地上逐步向前摸去。
“嗒嗒嗒”的枪声密集的响了起来，子弹在林木之间飞舞，打的树皮一块块脱落下来。程红彬和阮光初被对方压制的不敢抬头，又不敢贸然还击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紧紧伏在地面上，等待对方的攻击由强转弱，到时候再伺机反攻。
“程红彬，弃械投降吧！”高音喇叭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程红彬没理他，他才不管什么投降不投降，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投降了还能逃出生天不成。对方见程红彬没有回应，又紧跟着喊道：“程红彬，自首的话，政府会宽大处理。你这样冥顽不灵，会害了你妈妈和妹妹的。”
程红彬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大脑，恨不得当场将这人碎尸万段。他知道这些人是警察，可他最恨别人拿他的母亲和妹妹说事，毕竟自己已经拖累她们母女俩太多了。阮光初看了看程红彬的神情，猛的抢过他手里的*，向着喊话的地方就是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
对方的反击更为激烈，虽然从枪声中来看，对方用的大多都是手枪，但弹药充足，人多势众，程红彬等人一时间还真不是别人的对手。只用了几秒钟，阮光初就被对方的火力压制下来，紧绷着嘴唇，脑袋贴地，仿佛每一颗子弹都擦着头皮飞过去，让人胆战心惊。
“嘿嘿，看来今天咱们得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了。”程红彬阴森森的笑道。
小袁愣了一下，待对方的枪声稍微弱了一点，马上从背包里摸出几颗推进式炮弹。阮光初也掏出一堆零件，将原本的步枪机件改装成一个简易的发射器。炮弹卡在发射器前端，扣动扳机，一颗炮弹划出一道白色的烟雾，直奔对方的阵地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夹杂着山石碎屑四下飞散。
围在另一边的人其实并不是警察，而是国安口的人。带队的领导叫张凯，正是田梓橙的上司兼学长。跟随他来到这里的同志除了田梓橙之外，还有黎城本地国安口子的十多个人。张凯心思缜密，跟田梓橙商量过后，觉得程红彬等人有可能潜逃到黎城唯一的一座山头上，便跟郑大队兵分两路，提前在这里设伏。可是张凯万万没想到，程红彬等人居然装备了这样的杀伤性武器。
一颗炮弹飞过来，直接震昏了两名战友。虽然炮弹的落点尚远，没炸死炸伤自己的同伴，但这一炮给人的心理震慑威力却显而易见。张凯摸了摸嗡嗡乱叫的耳朵，冲着田梓橙叫道：“赶紧通知杜市长和郑大队，叫他们过来支援。”
直升飞机察觉了这里的动静，也掉头飞来。高强度的探灯扫过程红彬等人藏身的地方，然后悬在半空停了下来。阮光初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将发射器的枪口上扬，冲着直升飞机就是一炮。可惜这炮弹只适合陆战，空战发挥不了作用，炮弹飞出去几百米，一头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爆炸了。
那大树又粗又壮，大概得有上百年的树龄。被炮弹一炸，大半的枝叶都掉落下来。直升飞机生怕有什么意外，主动拉升了自己的高度，但强有力的探灯始终照在林木中间，给张凯等人提供明确的方位指导。
程红彬趁着爆炸造成的混乱，一把将小袁背在背上，大踏步向另一侧跑去。阮光初抓紧时间布置了几处*，设置好几分钟的延迟时长，也提着发射器跟在程红彬背后。
张凯从预先挖好的战壕里跳了出来，冲身旁的同伴吼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是。”十多个同志爬出壕坑，顺着探灯指示的方向跑去。
“等等！”田梓橙尖声叫道，“等一等！”
张凯皱眉道：“橙子，干什么？”
“可能有埋伏，”田梓橙急道，“你没看到他们装备精良么，这样追的话，会有死伤的。”
张凯瞪了田梓橙一眼，板着脸说：“这是他们的职责，为国为民，死而后已！”
不等田梓橙再说什么，张凯转过身子，跟着几个同伴向前跑去。田梓橙无可奈何，只能向杜德仲汇报了这里的情况，拿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跟在后面。张凯嘴上说的亮堂，心里却也害怕田梓橙说的话应验，所以尽管走在田梓橙的前头，却同时保持在那些同伴的背后。
国安口子的同志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了，来到程红彬等人藏身之处附近，马上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前方的动静。凌晨的山林里开始响起鸟雀的叫声，听起来异常温馨宁静，可紧随而来的则是连片的爆炸声，一团团火焰夹带着黑白色的浓烟，如同开闸放水时的波浪，席卷地面上的一切枯草断枝，直奔张凯等人而来。
第176章 反目成仇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纵身跳在低洼的地方避开冲击波，然后趴在原地停顿了整整五分钟，才探头向外看。地面上多了几个硕大的弹坑，翻新出来的泥土散发着硝烟的味道，周围的几棵大树兀自熊熊燃烧。
“他妈的。”张凯心有余悸的骂了一句，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程红彬这一手玩的太绝了，将几处*埋成梅花形，若不是打了个时间差，张凯这批人肯定要被炸的支离破碎。其他的几个同志满脸冷汗，怔怔的看着远处的丛林，然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张凯，似乎想劝他鸣金收兵。
“我去追。”田梓橙咬了咬牙，甩着头发冲了上去。
“橙子，听指挥！”张凯怒不可遏的叫道。但田梓橙动作很快，穿过起火的区域，只花了两分钟的时间，便被密密麻麻的林木遮住了身影。
“联系一下地方消防局，让他们过来灭火。”张凯气呼呼的说道。他是天之骄子，从在警察学校里的时候就是个中翘楚，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人家玩的团团转。一个同伴掏出手机，跟消防大队的同志说了现在的方位，再次看向张凯。
“张总，追不追？”
张凯闷闷的想了片刻，道：“追，可不能让姓郑的抢了先。”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程黎平也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程红彬会选择隐忍，等直升飞机过去后再择机逃离黎城，谁也没想到程红彬反其道而行之，居然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回就不用说了，直升飞机肯定会盯准他们的动向，杜德仲和郑大队那边的人马也会循迹追来。
不过这样也好，间接的给程黎平指明了方向，他不用再跑那么多冤枉路了。
抬头观察了一会儿，直升机的探灯往一里外的山路照去。程黎平知道程红彬就在那附近，辨明了方位，继续用衬衣裹住双手，奋力分开两旁的枯草树枝，大步向前走去。
“小袁，感觉咋样？”程红彬一边拼命向前跑，一边问背上的小袁。
小袁咧嘴笑了笑，扬扬手里的步枪，道：“放心吧，彬哥，来一个杀一个。”
“妈的，这群人真难缠。”阮光初跟在最后面，气喘吁吁的道，“埋了五堆*，一个都没炸到。”
程红彬似乎早有预料，闻言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抬头扫了一眼悬在半空的直升机，道：“算了，先把小袁带出去再说，下次再来黎城找回场子。”
阮光初心有不甘的点点头，提着自己和小袁的背包跟在程红彬身后。在阮光初的心里，这个场子找不找已经没多大意义了，不过藏在程金龙那里的财物，是必须要找机会带出去的。
程红彬呼呼的喘着粗气，只觉得腰酸背痛。小袁的身躯虽然比较瘦弱，但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壮年汉子，在山林中背着一百多斤的人到处跑，最容易透支体力。小袁刚想劝程红彬停下来休息一会，却猛地拉了一下枪栓，冲着不远处的林地喝道：“什么人，出来！”
程红彬心下一凛，急忙把小袁放下来，跟阮光初一起举起了手枪。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木之间，只见野草在微风的吹拂下轻微摆动，后面却什么都没有。“没道理啊，”小袁抿了抿嘴唇，轻声细语的道，“我明明听到动静了。”
“没事，走吧。”程红彬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声，暗地里却向小袁和阮光初使了个高度戒备的眼色。
果然，一分钟后，野草后方的树木间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移动声。程红彬纵身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手枪里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一头脏兮兮的野猪摔倒在地，带着满身弹孔和鲜血向山地滚落。
“妈的，野猪。”程红彬愤愤地说。话音未落，一记手刀从天而落，径直砍在程红彬的后脖颈上。程红彬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打空子弹的手枪向上抛去，那人挥掌击落手枪，一头撞在程红彬的脑袋上。程红彬闷声叫了一声痛，只觉得眼前一圈金星，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
那人*着上半身，胳膊上遍布伤痕，有些口子还带着血渍。
“程黎平！”山路上的阮光初和小袁异口同声的叫道。
程黎平闪身站在程红彬身后，万一阮光初和小袁开枪的话，首先中弹的肯定是程红彬。程红彬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除了汗珠之外，没有一丝血迹。但他的额头又肿又痛，似乎鼓起了一个大包。“平哥，我刚才就猜到是你。”程红彬轻描淡写的说，“除了你，别人还真没这个本事找到我。”
程黎平玩味的笑道：“是吗，那天上的直升飞机是怎么回事？”
程红彬冷笑道：“这个破疙瘩，一颗炮弹就打下来了。”
程黎平倒是拿不准这话是真是假，因为他刚才确实听到了密集的爆炸声。“行了，红彬，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别再继续下去了，你输不起。”程黎平淡淡的说。
程红彬嗤之以鼻的说道：“我烂命一条，有什么输不起的？”
程黎平没说话，静静的看了程红彬一眼，过了两分钟才意味深长的道：“曾经我和你一样，但是现在我们完全不一样了。红彬，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只有你这一个兄弟。”
程红彬的眼圈终于红了，他低着脑袋，似乎不敢跟程黎平对视。那边的小袁和阮光初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也不敢贸然插口。不远处的山岭上，警方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程红彬回头望了一眼山下，突然板着脸说道：“平哥，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今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放我们离开。”
程黎平叹了口气，坦然的站在程红彬面前。他两手空空，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程红彬大吃一惊，定定的看着程黎平，颤声道：“平哥，你不怕我打死你么？”
“你枪里没子弹了。我听的很清楚。”程黎平轻描淡写的说。
“还有光初跟小袁，他们的枪法你知道的。”
“嗯。”程黎平避而不答，只是郑重的看了程红彬一眼，慢慢的让开一条路。程红彬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猛地推开程黎平，大踏步向阮光初和小袁所在的方位走去。程黎平也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奏效了，虽然不能真的改变程红彬，但至少可以让他少添一些杀孽。程红彬走到阮光初和小袁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三个人同时向程黎平看了一眼，又起身向前走。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再次响了起来。程红彬腿上一软，噗通一下向前摔倒。回头看时，小腿上中了一枪，部位居然跟小袁一模一样。可是小袁中的那颗子弹穿过去了，而程红彬中的这颗子弹却在小腿的肌肉里转了弯，停在了里面。
这个变故也让程黎平始料未及，刚想过去看看程红彬的伤势，只见另一侧的山林里走出一个双手持枪的女孩，两眼死死的盯着阮光初。阮光初被她看的两眼发毛，一根手指在扳机上顿了几下，愣是不敢扣下去。那女孩的表情异常冷峻，枪口向下缓缓的摇了摇，示意阮光初放下武器。阮光初回头看看痛的咬牙切齿的程红彬，用力将手里的枪扔了出去。那女孩面无表情的走近几人，又冷冷的望着小袁说道：“把枪放下，别使小动作。”
小袁无可奈何，低声骂了一句八婆，也把手里的枪丢了出去。
程黎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和田梓橙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再次见面。田梓橙却仿佛没看到他，双手端枪的动作四平八稳，俨然一个久经沙场的老警探。
“平哥，嫂子好威风啊。”程红彬腿上虽痛，嘴上却不肯吃亏。
程黎平苦笑着摇摇头，道：“橙子，你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