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和何勇下了车，跟着两人走进那套别墅。穿过客厅长廊，走向后面的花园。花园里已经有几个人围着圆桌就坐，其中一人面带疤痕，看上去戾气冲天，看年纪却只有二十出头。瞥见程黎平过来，那人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枪，“砰”的一声扣动了扳机。
程黎平动也没动，那颗子弹就打在距离程黎平的脑袋只有十多公分的墙上。弹头跟墙壁接触的时候并没有砖瓦碎屑崩出来，可见它的材质是用特殊材料做的。
“平哥，好胆色。”那年轻人嘿嘿一笑，将枪又放回到了桌子上。
程黎平也笑了，道：“红彬，好久没见你，想不到一见面你就想要我的脑袋啊。”
何勇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就是程红彬。几个月前，这家伙曾经带着几个悍匪大闹黎城，搞的鸡飞狗跳，还杀了市局副局长王敦儒的亲弟弟王智浜，直接搞垮了一个上市公司，愣是一个人都没被警方抓着。在贝壳饭店里，大家酒足饭饱的时候还会谈起来这一战，都说如果程红彬还留在黎城混社会，搞不好黎城三杰就变成黎城二圣了。不管是刘卫国还是何勇自己，跟程黎平和程红彬这哥俩儿比起来，都欠缺一些火候。
程红彬也笑：“开个玩笑而已。”
程黎平不搭话，走过去坐在了程红彬的对面。落座以后，有人端上来茶水，程黎平又冲着程红彬两侧的小袁和阮光初点了点头。何勇也大大咧咧的走过去，自觉的站在程黎平身旁。瞥见何勇，程红彬又笑了，道：“平哥，说起来你也算一号人物，怎么在黎城总是被那群警察逮着玩呢？一年不到，被整进去三四回了吧？咱哥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开句口，我帮你把市局子给洗喽。”
程黎平喝杯茶水，道：“市局里有人贪赃枉法，自然也有人主持公道。否则的话，你妈和亚亚岂能在省城正常生活。”
程红彬双眼一瞪，道：“他娘的，谁敢动我老娘妹妹，我灭他满门。”
程黎平道：“放狠话没用，红彬。你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根本不能保护好婶子和亚亚。”
“你啥意思？”程红彬眼睛里又露出嗜血的光芒来。
程黎平冷冷的道：“我啥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何勇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瞧这个程红彬，怎么跟个疯狗似的，动不动就要咬人。他手里头有枪，真火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程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干嘛要跟他硬碰硬啊。程黎平似乎根本没把程红彬放在眼里，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的喝茶，视两眼冒光的程红彬为无物。又过几分钟，走廊拐角又过来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戴着圆边的黑色帽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帮派人物。最后一人提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皮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
程黎平没起身，程红彬也没起身。几个帮派中人走到近前，主动弯了一下腰，道：“各位好，我们是老爷子派过来的。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吩咐。”
程黎平笑了笑，道：“老爷子身体好吗？”
领头的中年人恭恭敬敬的道：“多谢邓先生关心，老爷子一切都好。对了，有空的时候，老爷子想请邓先生过去喝喝茶。”
程黎平淡淡的道：“谢了，我会去的。”
程黎平脸上依然带着桀骜不驯的神色，道：“既然一切都定下来了，那就什么废话也别说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上回已经说过了。
那中年人点头道：“老爷子也已经安排我们去准备了。只要今天顺利，一定不会让程先生你失望。”
“那最好，否则，我的枪可不讲究情面。”程红彬冷着脸说。
那中年人依然面色平静，左手打了个响指，最后面那人将皮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皮箱，里面摆着长长短短十来把枪，还有一堆相匹配的子弹。何勇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后背上满是冷汗，程哥说去见见大场面，这可真他妈是大场面了。
几个帮派中人都没有再说话，摘下帽子向程黎平和程红彬鞠了个躬，转身走了。待他们走远，程红彬才撇着嘴笑了笑，拨弄着皮箱里的枪支弹药向程黎平说：“这群老狐狸，成天把别人当枪使。要不是想在香港弄个合法身份，我才不接他们这档子生意。”
程黎平伸手拿了把手枪，拆开检查一遍，又原模原样的装回去，道：“你就不怕落了合法身份，反而更容易被人家查到你的行踪？”
程红彬阴森森的笑了：“谁有那个能耐，尽管来。”
小袁在一旁补充道：“既然敢在这里落户，自然有所防备。程先生，商量一下作战计划吧，时间比较紧张，做完这档子生意，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
程黎平也干脆的点点头，指着身后的何勇说道：“我这边加一个人，何勇，黎城来的。”何勇提了提精气神，冲众人打了个招呼。
“坐吧，傻站着干啥？”程红彬老气横秋的说。他是老油条了，搭眼一看就知道何勇是个混混出身，没玩过枪，没见过大场面。接下来的行动，充其量当个后勤人员。
何勇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程红彬语气中对自己的轻视，不过程黎平在这里坐着，何勇也不想跟程红彬计较，便依言坐了下来。小袁和阮光初将皮箱收起，铺上一张海事地图，指着靠近香港的一个小礁岛说：“这是小鸦洲岛，从屯门西海岸坐船过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小鸦洲岛附近海面上，经常停着几艘监测船，所以我们得趁着日出的时候赶过去。那时候太阳光线从海面照射过去，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何勇忍不住问：“那怎么不在夜里行动？夜里光线更暗，水天一体。”
程红彬笑了笑，就差把“土鳖”两个字说出来了。“岛上有雷达监测，还部署了短程导 弹，夜里看着是安全，但对方警惕性很高，对我们来说反而最危险。”
何勇浑身一激灵，我的个妈呀，雷达监测，短程导 弹，我们是要去跟一支军队开战吗？转脸看到程黎平脸上平静如水，到了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作战计划是程红彬制定的，程黎平一点异议都没有，仔细商定过后便一锤定音。皮箱里的火器全都给了程黎平，按照程红彬的话说，他们只习惯用自己的武器，趁手，亲切，熟悉。程黎平挑了两把手枪，装了几个弹匣，剩下的让何勇自由挑选。何勇苦笑不已，道：“程哥，我可从来没耍过枪，临时上阵，这不赶鸭子上架吗？”
程红彬摸了摸衣兜，从里面摸出一个消 音 器丢给了何勇。“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你自己慢慢练。”说完这话，程红彬吹了个口哨，笑呵呵的道：“平哥，走，喝两杯去？”
程黎平点点头，转身走了，剩下何勇一个人傻坐在院子里。
第237章 出海
到了中午的饭点，没人过来叫何勇吃饭。何勇肚子里窝了气，还真就不去吃了，空着肚子在院子里练枪。好在这是一套位于山下的别墅，没人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否则早把飞虎队招过来了。
程黎平和程红彬等人站在三楼的窗边，一边看何勇练枪一边聊天。程红彬叼着香烟喷云吐雾，道：“这个家伙蠢是蠢了点，却有一股子蛮力。不错，不错。”
程黎平笑道：“文化水平低，跟蠢可没关系。”
程红彬撇嘴道：“我文化水平也不高，也没像他那样。”
程黎平道：“那是因为你走上社会就去了酒吧，在那种场所生存，需要察言观色，自然会很精明。”
程红彬砸吧着嘴唇，居然没有反对程黎平的观点。程黎平顿了顿，又说：“他是我在看守所里认识的，之前没一点交情。看守所里都是些什么人，红彬你心里也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肯帮我出头，你说这样的朋友值不值得交？”
程红彬没说话，后面的小袁和阮光初却异口同声的应道：“当然值得，是条好汉。”程红彬回头瞪了二人一眼，道：“程哥，说说看，你为什么参加这次活动？又是你们那个什么……伟大光明正确的思想在指引？”
程黎平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个人行为，与国家无关。”程黎平干练的说。
程红彬不说话了，他早就猜出来了，程黎平一身肝胆，岂能甘心被那些宵小玩弄于股掌之上。
吃晚饭的时候，程红彬终于叫小袁去喊何勇了。何勇一身的硝烟味，兴高采烈的跑进来，看见程黎平的第一句话没有叫苦，反而心满意足的说道：“程哥，我终于发现我的特长了，那就是打枪。”
程红彬冷笑道：“近距离打靶子算什么，明儿个真刀实枪干起来，才是真本事。”
何勇针锋相对的道：“真本事是靠干的，不是靠嘴皮子说的。”
程红彬愣了，已经好久没有人敢跟他顶嘴了。“有意思，有意思。小子，说说看，二十米的靶，十颗子弹能打几颗准心？”
何勇一脸扬眉吐气的神情，道：“六颗。”说完之后，见众人脸上没有多少敬佩的表情，又补充道：“我今天才摸枪，再给我一点时间，命中率肯定会更高。”
小袁在餐桌旁像闷葫芦一样发言了：“六颗还不错，但跟天赋没有半毛钱关系。要说天赋，起码得打中九颗才算数。”
何勇瞪大了眼睛，道：“这怎么可能？”
程红彬板着脸说：“怎么不可能？小袁第一次摸枪就能打出这个水平。而且他打的是步枪，有肩托的，距离也更远，比手枪难多了。”
何勇脸上的洋洋得意顿时消失不见了。在饭桌旁落了座，何勇又一脸不服气的冲着程红彬说：“小袁有天赋，人家厉害，我服气。你得意个什么劲，说不定你还不如我。”
小袁和阮光初听了这话，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程红彬一脸铁青，看都懒得看何勇，只顾着埋头吃饭。何勇得寸进尺，夹了一大块肉放在米饭上，又道：“挫要承认，挨打站稳，别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须知人外有人天上有天。”
程黎平仿佛虔诚的僧人一样，眼里只有饭和菜，不管何勇说什么都充耳不闻。程红彬忍不住了，拍了一把桌子站起来，道：“你大爷的，老子第一次摸枪，十颗子弹都能打准心。”
何勇撇嘴：“吹牛谁不会，又不上税。”
小袁和阮光初同时点点头，道：“他没吹牛，这是真的。”
何勇再一次败下阵来，不管小袁和阮光初说的是不是实话，至少程红彬一个好汉两个帮。而自己这边的老大程黎平却跟饿死鬼一样，除了吃什么都不管。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何勇马上转变了比斗思路，张大嘴巴大吃起来。只要在吃上能够赢下来，说明咱何勇还是有可取之处。
果然，在这一项比试上，何勇大获全胜。吃完了饭，程黎平主动去收拾厨房。何勇用牙签剔着牙，突然好奇心上来，悄声问道：“你们见没见过程哥的枪法？给他十颗子弹，他能打中几颗？”
程红彬不说话了，扭头去看小袁。小袁和阮光初对视了一眼，缓缓的说：“他能把十颗子弹全打进一颗枪眼里去。”
吃完晚饭，众人在客厅准备好了武器弹药，又重新演练了一下上岛的过程，便各自回房休息。至于到了岛上之后该怎么做，那就自由发挥了。因为没有岛上的地图，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布置，所以想做一些事先规划也没有可能。
睡觉之前，何勇迟疑着问程黎平：“岛上的是军队吗？”
程黎平说：“不是。”
何勇又问：“是中国人吗？”
程黎平道：“越南人。”
何勇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睡到凌晨三点，众人起来洗漱，再检查一遍武器弹药。洗漱完毕，小袁弄了些早餐让大家吃了，然后开车前往屯门西海岸。这是一部敞篷悍马车，驶在冬日的凌晨街头，未免有些不伦不类。到了海岸，将车子停在一个渔业仓库里，众人走上码头，那里停着一艘低音的轻型摩托艇。
上了船，何勇才发觉自己的心情有点紧张，连续做了多少个深呼吸都不能控制下来。摩托艇由阮光初驾驶，程红彬和小袁坐在何勇的对面。摩托艇驶出十多公里，看何勇还是不能舒缓下来，程红彬忍不住从鼻子里挤出来两个字：“怂货。”
何勇怒了，道：“你他妈说谁？”
程红彬道：“说你。”
何勇马上就要急眼，晃晃悠悠的在船上站了起来。刚想走到程红彬面前，一把被程黎平扯了回去，道：“他在帮你，坐好。”
何勇愣了愣神，仔细一想，这方法还真见效。注意力一转移，现在还真的是不再紧张了。不过话音未落，程红彬又从鼻子里挤出来俩字：“蠢货。”何勇这回不知道程红彬是在帮自己，还是真的在骂自己，一肚子闷气只能放在心里。
程黎平看着两个逗逼一样的同伴在这里斗嘴，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回他们手上都是轻武器，而对方却装备了短程*和检测雷达，想必军事实力也非同一般。此行以少敌多，以弱敌强，纵然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但成功与否还真是很难预料。
海上风急浪大，摩托艇不时被浪头顶起，又猛然摔落下去。没过半个钟头，程黎平等人的身上就全部被海水浇透了。何勇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场面，此刻只担心摩托艇在大海里翻船，哪还顾得上去想接下来的枪战。程黎平倒是稳坐钓鱼台，再大的风浪他也体验过，心里有谱自然不怕。何况程红彬早就让小袁准备好了救生衣，全在阮光初屁股底下的坐垫下放着。万一真有什么不测，靠着救生衣也能撑到救援船赶到。
